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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鸣入住的是三楼的一个豪华套房,窦宏伟和林立功亲自把王一鸣送到房间里,王一鸣招呼他们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就去了一趟卫生间,方便之后很快就出来了。
他看了看时间,才十点四十五,离中午吃饭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大家都知道王一鸣有午休的习惯,所以午饭很简单,安排的是自助餐,估计半小时也就吃完了,中午可以好好休息两个小时。
窦宏伟本来想安排一场标准较高的酒宴接待王一鸣和其他领导,但向秦书海一说,秦书海摇了摇头,说:“估计不行,王书记不喜欢应酬,况且他中午也不喝酒,那么多人,乱哄哄的,浪费时间不说,还影响休息。干脆这样,你还是安排自助餐,多加几个好菜就可以了,王书记对吃住都不特别讲究的。”
窦宏伟还不死心,对秦书海说:“秘书长,你再问一问王书记吧,看怎么安排合适些,要不然显得我们太小气了。”
秦书海只好走进了王一鸣的办公室,问王一鸣:“王书记,窦宏伟来电话,问明天中午在西城市的午餐采取午宴的形式还是自助餐的形式?”
王一鸣:“吃自助餐就可以了。”
秦书海说:“好的。”于是就回复了窦宏伟。
这样,现在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中间就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利用这段时间,王一鸣正好要和窦宏伟、林立功两个人聊聊天,问一问上半年西城市的经济发展情况。
饶战胜为王一鸣、窦宏伟、林立功分别倒上茶水,就去了对面自己的房间。
窦宏伟和林立功诚惶诚恐地在王一鸣对面坐着,赔着笑脸注视着王一鸣。
王一鸣微笑着说:“宏伟、立功啊,上半年已经过去了,你们西城市的各种数据已经出来了吧?”
窦宏伟和林立功随声附和说:“出来了,出来了,市统计局已经上报省统计局了。”
王一鸣问:“情况怎么样?”
窦宏伟说:“据省统计局的反馈,我们西城市上半年的经济发展指标,GDP增长率达到12%,在全省十个市中位居第二,仅次于江城市,超过了河东市和海城市。”
王一鸣问:“总量达到多少?”
窦宏伟说:“三百八十二亿元。”
王一鸣说:“你们是基数小,河东市人家是基数大,上半年估计达到七百亿元了。”
窦宏伟说:“是,是,我们西城市是新兴的工业基地吗!”
王一鸣问:“财政收入达到多少?”
窦宏伟扭头问林立功说:“老林,我记得是四十二亿吧?”
林立功说:“四十二亿五千万,比去年同期增长25%。”
王一鸣说:“比GDP的增速高一倍还多,算是高速增长了。”
窦宏伟说:“是,是,我们的市财政收入这些年一向都是20%以上的增速。”
王一鸣问:“那老百姓的收入呢?”
林立功说:“城镇居民平均增长3%,农村居民平均增长5%。”
王一鸣问:“具体多少钱?”
林立功说:“城镇居民上半年是人均一万一,农民是两千八。”
王一鸣问:“这些数字可靠吗?”
窦宏伟和林立功面面相觑,不知道王一鸣什么意思,只好随声附和着说:“这些年大家都是这样操作的,反正统计局按照主要领导的意思,可以随便做出数字来。”
王一鸣也知道各级政府的统计数据基本上都是通过造假弄出来的,但是,现在中国还没有一个权威的第三方统计机构,再说了,统计问题牵涉到太多的人力、物力、财力,别说是一个市,就是一个县,你要想完全统计清楚,也是不可能的,现在的数字,都是各级统计局根据各个领导的意图制作出来的,只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不能完全相信的。
王一鸣说:“单从统计数字上来看,你们市上半年的成绩很大,发展的步子也很快,但是,那些数字都是怎么来的,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我们不能完全质疑数字,但也不能完全相信那个数字。我的观点是,对付各种检查,对付上级机关,可以用那些数字说明问题。但是,我们作为主要的领导干部,在第一线工作,一定要有一种脚踏实地的精神,到第一线去,了解实际情况,对当地的情况做到心知肚明,有的放矢。我问你们俩一个简单的问题,在西城市,西红柿卖多少钱一斤?”
窦宏伟和林立功面面相觑,摇了摇头,说:“这个,我们真的不知道,十几年了,根本没有逛过菜市场,更没有亲自买过菜。”
王一鸣说:“市委书记要管粮袋子,市长要管菜篮子,这是由我们的国情决定的,我们是社会主义大国,虽然是特色社会主义,但毕竟名义上还是社会主义吗!我们的政府是人民政府,老百姓吃的喝的,作为领导你都不知道,怎么会了解民间疾苦、关心老百姓的生活呢?!城镇居民一个月的收入也就是一千多块钱,那还是平均收入。没有工作的人呢?他们的收入你们怎么统计的?”
窦宏伟和林立功说:“王书记,这个估计都是工作人员随便编造的数字。”
王一鸣说:“就算是编造的吧,你们两位知道现在猪肉多少钱一斤吗?”
窦宏伟和林立功依然是摇了摇头,说:“说实话,真的不知道。”
王一鸣说:“西城市这里的我不了解,但是江城市的集贸市场,我是去过的,我告诉你们,白条猪一斤是七块五,排骨带肉多的,需要十一二块。有的家庭,一家人也就是一个人有工作,一个月一千多块的收入,要养家糊口,就算是三口之家,一家人能够天天吃肉吗!”
窦宏伟说:“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王一鸣说:“用物价一对比,就看出来了,普通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艰难着呢!别光看电视里天天在吹牛,说今天的收入比着改革开放前增长了多少多少倍了。那都是专家在糊弄一些不爱动脑子的老百姓的。能这么算吗?要不要除去通货膨胀的数字。三十年前一个月是才三四十块钱的收入,但是那个时候青菜多少钱一斤?一分钱就可以买一斤。吃一碗米粉,也就是三分钱吧!现在多少钱?一对比就清楚了吗!现在一个月两千多块,那好,你就说收入增长了七八十倍,老百姓稍微动一下脑子,不骂人才怪呢!中国的老百姓啊,就是普遍的傻,又有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传统,有口饭吃,就不会造反的。要是在西方国家,收入差距这么大,生活成本这么高,早闹事了。”
窦宏伟说:“是,是,我们的老百姓是世界上最好的,最宽容的。”
王一鸣说:“最近啊,我在网上看到一个资料,福建省福州市的公安局副局长潜逃到美国去了,他在网上发布了一段言论,我看了,很有感慨,正好,我包里还有一份打印的,让你们开开眼吧。”
原来前几天,赵经华给王一鸣打电话,说:“一鸣啊,福州市有个市公安局副局长潜逃到美国了,在网上发表了一个东西,你看一看。”
王一鸣说:“好的,好的。”连忙上网去查,很快就搜索到了。
原来这位副局长发现纪委开始调查他的事情后,立即用原来办好的护照,潜逃美国,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一个自己最喜欢的情妇,从他家里办案人员搜查出来3000多万的现金,据说,被他本人转移到美国的资金,最少有一千万美元。他在美国以遭受了中国政府的政治迫害为由头,寻求政治庇护。中国政府向国际刑警组织发布了全球通缉令,但是,美国政府拒绝了国际刑警组织和中国政府的要求,使得他在美国逍遥自在,买别墅,买豪车,到处招摇过市。
他大言不惭地在互联网上发表文章,宣称:“这三十年,当官都是为了贪污。我们还往外国跑。真正有背景的正在台上大讲反腐败,不用往外跑。就在美国,高官的后代都在这里。我们只是没有背景罢了。为啥不愿公示官员财产?因为他们的孩子老婆都在外国,存款在外国。要是真像他们说的那样,腐败分子是极少数,100个官有一个,早就公示财产了。不愿公示财产的官员,都是禽兽!我也是禽兽!我当官就不是为人民服务的。真是为人民做事,反而当不上官!我是禽兽,我承认!愣是,明明是禽兽,却天天说谎充好人,我受不了!那些禽兽比我可恶!他们天天在人民面前吹牛……
“在中国当官,是全世界最好干的。你把中国人民得罪完不要紧,只要你上面关系硬就行了。老百姓怒火万丈想撕吃了你,千万人骂你,不影响你的上司对你重用。也就是说,在中国当官,从来不考虑民意的。加上没人监督你。上面的人比你还烂,不管你。只要你上供就是。老百姓没法管你。你的财产不公示,你的全家跑外国没人问,贪个几百万没人管,有人告了顶多退回去就是。反你的腐败是因为你官场关系链出问题了,不是你腐败了。现在,我后悔,不该出来。就是回去判个刑,也都是特殊照顾,判几年,减些刑,呆不几年出来了,甚至不影响重新任用。中国官员的人权是最好的,全世界最好。”
王一鸣当初之所以要打印下来,就是因为这篇文章太刺激了,说的话太狠了,简直是让当今的一些党员领导干部无处可逃,扒光了他们的画皮。他经常看一遍也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忘本,不能脱离群众,要不然会遗臭万年的。
他递给窦宏伟和林立功。
窦宏伟和林立功看罢心里说:“真是一针见血啊!现在的社会,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他们看过后又递给了王一鸣。
王一鸣说:“我睡觉前会时不时地看一看,警醒自己,你们看,我们现在的某些领导干部,都成什么东西了?!禽兽不如吗!自己都承认自己是禽兽。我们有这个地球上最宽容的老百姓,也就有了最飞扬跋扈的官员。治国就是治吏啊,领导干部一个个寡廉鲜耻,那国家想长治久安,也不可能啊!”
窦宏伟和林立功说:“是,是,王书记提醒得好。”
王一鸣说:“你们都是正厅级干部了,管理着几百万人民,不可一事不尽力,不可一事不小心,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只有这样,才对得起组织上的信任、老百姓的供养。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窦宏伟和林立功说:“是,是,王书记说得好。”
这个时候饶战胜过来了,说:“吃饭的时间到了。”
王一鸣说:“那好,我们吃饭去。”
于是大家一起下楼,到了一楼的餐厅大厅里,王一鸣和大家一样,拿着一个碟子,自己找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和大家一样吃自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