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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大院 第十一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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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王一鸣觉得很对不起他们,自己就是随便走走,就无端的打扰了这么多人生活。看来到了省里,自己这个所谓的省委副书记,在普通人眼里,却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到了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夹道欢迎。

    这样的场面虽然热烈,但从内心里,王一鸣却感到非常反感,他不喜欢到处被人打量的滋味,这样自己就成了稀有动物似的,浑身不自在。

    好在这个过程很短,也就是几分钟,就走出去了。进来大门,王一鸣看到,党校的绿化还是搞的不错的,到处是参天的大树,有的树龄,看样子都有七八十年的样子了,树冠的直径有几十米,有的树木,一年四季不落叶,郁郁葱葱的,衬托的整个校园,宁静,优雅。

    王一鸣走到一棵大榕树前,看这棵榕树,有三四层楼那么高,树身的直径少说也有一米多,要几个人才能合抱过来,这样的树木,现在在城市里,已经很少见到了。要是在北京,都成了重点保护的名木古树了。

    王一鸣站在大树下,抬起头,感受了一会儿,又亲手摸了摸树干,问老梁:“这样的树木,现在党校里,还有多少棵?”

    老梁说:“没有仔细统计过,大概有几十棵吧!”

    王一鸣说:“这都是宝贝啊,一定要注意保护好,百年树木,大树能长到这个样子,都有灵气,你看这个校园,有这些大树,气氛就不一样了,走在校园里,都有一种心平气和的感觉,这就是自然与人的和谐吗。”

    老梁尴尬地笑了笑,他心说,还怎么保护啊,这些树,说不定很快就要被砍伐掉,要不然怎么建设商品房。这片地方,最合适的就是拍卖给开发商,开发高档商品房,只有这样,才能卖个好价钱。老梁估计过,按目前省城里房价增长的速度,这片地方,一旦开发成高档的住宅小区,每平方米的房子,说不定都能卖上万块,商铺更没谱,说不定能卖到四五万一平米。只有这样,开发商看有赚头,他们才舍得花大价钱,买地皮。

    当然,这个弯弯绕,王一鸣刚来,他还不知道。

    老梁这个时候,也不便做过多解释,只好尴尬的笑着。

    大家继续往里面走,王一鸣看到,学校里有些教室,确实是落后了,还是七八年代的简易平房,有的是红砖红瓦,有的是青砖红瓦,窗户还有的是木窗户,上面的油漆已经驳落了,窗户框也被腐蚀了,上面的钢筋,锈迹斑斑。

    王一鸣特意进了一间教室,看了看,里面是木桌子,木椅子,桌面也是坑坑洼洼的,一看就是用了十几年的。地面铺着瓷砖,可能是最近几年整治过的。

    王一鸣问:“像这样的教室,还有多少?占什么比例?”

    老梁说:“70%都是这样的教室。”

    “为什么不装修改造改造?这个样子,拿出来做培训,破破烂烂的,影响不好吧!”王一鸣脸上露出一丝不快的表情。

    老梁看王一鸣这个样子,知道再瞒下去,自己就要受批评了,于是就只好说:“王书记,您刚来,我还没来得及向你详细汇报,我们这个党校,是要搬迁的,杨书记开会已经定下来了,地已经划拨下来了,在郊区的凤凰山下,风景很好,新校区光土地就给了三百亩,比这个地方,大了好几倍,我们现在的工作,就是尽快把土地拍卖出去,置换一笔资金,再加上省财政划拨的,加快建设新校区,这个地方,早晚都要推平,所以,我们现在能不建设,就不建设,尽量不重复建设,浪费资金。”

    王一鸣一听,恍然大悟,原来这么大的地方,要全部搬迁了,自己刚来,对这个情况一点也不了解。既然杨书记已经决定了,看来再说什么,都是毫无疑义的了。他们已经定好的事情,自己就是有什么意见,也不能推翻重来,虽然自己是党校的校长,但省委一把手,毕竟不是自己,在这个问题上,自己说了不算。

    想到这里,王一鸣一下子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不再就这个问题,提出什么疑问了。

    又走了几十米,到了一栋新建设的二十几层的楼前,这座楼在整个校园里,属于最现代的建筑了,外观漂亮,窗户都是铝合金门窗,墙面也进行了很好的装修,从外观上看,一点也不比任何一家三星级宾馆差。

    到了大厅里,王一鸣看到,这里装修还是相当上档次的,地板是抛光的花岗岩,里面的设施,一点也不比星级宾馆的设施差,就连楼梯,也是经过认真装修的,扶手是上好的木料,一级一级的楼梯上,铺设的有黄黄的铜丝,可见当时建设这栋主楼时,是下了大力气的,花了大价钱的。

    难道这样的楼房,也要被炸掉,拆除?

    王一鸣问:“这栋楼建成多少年了?”

    老梁说:“有五六年吧。”

    “花了多少钱建的?”

    “土建加上专修,买设备,听说花了六千多万,具体的数字我也不太清楚,因为那个时候,我还没到任。”

    “有多少个房间?”

    “三百多间客房,还有五六个大教室,现在全省的干部培训,主要是用这栋楼。”

    王一鸣点了一下头,说:“这个规模,比得上一家大型宾馆了,才用了五六年,就要拆了,你说可惜不可惜啊?”

    老梁尴尬地笑了笑说:“是可惜,是可惜,但不拆除它,人家开发商不要啊!这片地方,到了开发商手里,还要重新规划,这栋楼占的地方,他们能开发出几栋高层住宅楼,这里是黄金宝地啊,交通方便,又是市中心,自然价钱卖的不会少了。”

    王一鸣看老梁对搬迁的事情,这么积极,虽然他刚刚接触这个事情,但从这些蛛丝马迹中,他也猜出了一点问题。

    这片土地,是块大肥肉,现在这样位于主城区的土地,少说一亩地,也能值个五百万。看这个规模,这一片地方,少说也有个七八十亩的样子。

    王一鸣于是问:“党校这个地方,有多大?”

    “八十六亩。”

    王一鸣在心里思忖了一下,光是土地拍卖一项,就值四个多亿,这是一笔多么诱人的财富啊!这一拆一建,加上新校区的建设,和原址的房地产开发,光土建工程一项,说不定就要七八个亿,这能让多少人发大财啊!工程工程,为什么领导干部那么爱插手工程,就是因为里面有巨大的利益存在,一辈子碰上一件大工程,自己说了算,按百分之五的回扣,就是不得了的数字。

    当然,王一鸣知道,真正的大鱼是轻易不会浮出水面的,像梁跃进这个级别的人,根本就上不了什么台面,别看他在台前幕后跳来跳去,忙的不能行,其实他就是个跑腿的,被别人当枪使,赚点辛苦钱。真正发大财的,是那些站在后面,不显山不露水的,真正决定一切的权势人物。

    这样的人物,或许是周广生,或许是刘放明,更有可能是当今西江省委的一把手杨春风。

    想到这里,王一鸣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看来自己虽然是刚刚到西江到任,但这个党校搬迁的事项,一下子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这是一个不容回避的矛盾,要么同流合污,要么洁身自好,都是个难题。

    同流合污吧,这不符合王一鸣的个性,这么多年就没有被钱打倒,他也有发不义之财的机会,但王一鸣都自觉的放弃了。对于金钱,他没有太多的欲望,反而觉得,太有钱了,并不一定是好事,尤其对有政治抱负的人,钱多了就是累赘,你看毛主席、周总理,个个都是视金钱如粪土,毛主席一辈子不摸钱,周总理死的时候,在国外没有一分钱的存款,人家多有人格魅力,活的多坦然。你看现在的贪官,活的多龌龊。有的人贪污了,整天提心吊胆,钱多了,放在家里怕小偷,放在银行怕查处,只能挖坑埋在院子里。有的贪官,被查处后,交代了藏钱的地方,什么水池里,院子里,卫生间的隔层里,什么地方稀奇,就放什么地方,反正是不敢吃,不敢花,怕人家怀疑,故意穿最差的衣服,迷惑别人,结果东窗事发,自己进了监狱,钱都被国家没收,一分钱也没来得及享受,何苦呢!

    不同流合污吧,自己在这个位子上,就耽误了人家发大财,人家也对你不放心,不知不觉的,就成了孤家寡人。现在有的时候,是清官难当,贪官倒好做。反正大家都贪,你也捞我也捞,谁也不说谁,配合默契。大家还官官相护,互相包庇,共同对付敢于举报的群众,利用国家机器,反正自己没被抓起来,就是大人物,就可以发号施令。打击报复,都可以用冠冕堂皇的手段,达到自己不为人知的目的。

    但一群贪官里突然出了一个清官,那大家就不自在了,你在圈子里,知道所有的游戏规则,哪天你一冲动,他们就得全完蛋,你这个不同流合污的人,实在是比那些群众,威胁性更大,因为你了解内情,又可以动用国家机器。有你在,就没有大家的太平日子,你就会成了大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生活在一个贪官成堆的官场,最危险的,不是那些贪官,因为这样的人太多了,抓都抓不完,哪一个出事,全是他运气不好,自己撞到了枪口上了,再说了,他们也都有心理准备。

    最危险的倒是那些清官,他们自以为自己办的事情,都是清清白白,天衣无缝,没有任何污点,经得起时间的检验,却不知道,你已经成了另类,遭到了大家的嫉恨,他们会想方设法,给你设套子,让你钻,你在官场,是空前孤立的,你的对手,都是在你身边朝夕相处的同事,你是深入虎穴,而不自知,所以,光凭热情,是办不成事情的。

    王一鸣想不到,自己一脚踏进了西江官场,第一次要面对的事情,就是这么棘手。但既来之,则安之,只能是随机应变,走一步说一步了。现在一切,还都在变化中。

    只是可惜了这些古树了,有的是上百年的财富啊,砍伐了,就没有了,就是勉强挪到别的地方,这些大树,也是生不生死不死的,像一个砍去手脚的婴儿,光剩下一个圆滚滚身子,有时候真是生不如死。活活折腾啊!

    更值得可惜的是那一栋栋的大楼,花了六千万啊,原来设计的使用年限,少说也有五十年,现在却刚刚用了五六年,里面的设施,就是再用个二十年,也不落后。这些钱和建筑材料,要是用来建设商品房,给老百姓住,能解决多少人的居住困难啊!现在仅仅因为当官的一句话,就灰飞烟灭了,浪费啊浪费,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毛主席的这句话,没有人认真思考了。我们的国家还不富裕,能经得起这样的败家子折腾吗!

    王一鸣想起看到的一份材料,好像在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是不允许这样把刚刚建设好的建筑,或者使用年限没有到期的建筑,不明不白的就被拆除了,那样是会受到法律的制裁的。他们要求规划的严肃性,不允许朝令夕改,最关键的是,他们尽量做到的是物尽其用,不搞重复建设,浪费社会财富。而我们,是换了一任领导,就改一次甚至几次规划,刚刚建设好的大楼,桥梁,有的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使用,因为领导一句话,就炸掉了,拆除了,路面也是,坑挖了填,填了挖,整天折腾个不休。马路全国都一样,被称为拉链,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啊!

    我们有多少资源,能够经得起不孝子孙这样无休止的折腾啊!官权泛滥,折腾个没完,是这些年一切灾难的根源啊!

    王一鸣想到这里,心里也是一声叹息。自己虽然已经是大领导了,但在西江省里,仍然说了不算,是个说你有用就有用,说你没用就没用的三把手,这个三把手,论实权,有时候还比不上省委秘书长。副职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你有思考的权力,却没有说话的权力,说了也没有人听你的,反而是自讨没趣。所以王一鸣这个时候,只能是闭上嘴巴,静静的观察而已。

    在学校里转了半个小时,该看的也都看了,老梁说:“王书记是不是到大会议室里,休息休息,和大家见见面,顺便为大家讲几句话,大家都是第一次见王书记,都想听听王书记讲话呢!”

    王一鸣觉得自己作为党校的校长,也该给大家见个面,再说也累了,该休息休息了,于是就没有反对,跟着老梁,走进了党校的大会议室。

    一进去,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一大屋子的人了,看样子有个百儿八十个,说明他们是早已经等候在这里了,在大门口列队欢迎后,就在这里集中了,这么多人等了自己半个多小时,王一鸣更觉得过意不去。所以坐下来的时候,先向大家道了歉,说:“让大家这么大张旗鼓的欢迎我,耽误了大家一个下午的时间,实在是对不起了。今后我再来,千万不要这么做了,实在是担当不起。今后我们就是一个大家庭的人了,我是校长,和大家都是同事,我们之间,就不要过多的客气了。”

    当然,他的话梁跃进听了不舒服,他拍马屁,这一次却拍到了马腿上,他没想到,王一鸣是这样没有架子的人。换了别的领导,你场面不大,气氛不热烈,他倒不高兴呢!说你不会办事,没有组织能力。

    王一鸣随便谈了下对党校的印象,下一步的殷切希望,鼓励大家,要继续发扬以往的良好作风,共同把党校的大好局面维护好,发展好。这些话都是一些官话,就起一个应景的作用,说了和不说一个样,所以王一鸣也就没有多讲,说了几分钟,就打住了。

    梁跃进就接过话茬子,说了一大通对王一鸣表示感谢的话,说的王一鸣都感到有些肉麻,但这么多人,又没有办法阻止他,只好听他啰嗦完。

    会议很快就结束了,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们专门安排到省城里另一家有名的饭店——农夫庄园吃饭。这里主要是吃野味的地方,什么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所谓的海陆空一应俱全。管他是不是保护动物,你要是问,饭店的服务员一律告诉你,是养殖的,不是野生的。

    私下里,大家都知道,这里主要吃的就是保护动物,不保护大街上到处都是,还有什么意思吗!吃的就是稀奇,短缺,这样才显得上档次吗!

    有一道汤,叫“海陆空”,王一鸣第一次喝,感到很好奇,就问服务员,里面都有什么东西。

    服务员说:“有老鳖,土鸡和大雁,所以叫海陆空。”

    王一鸣说:“这个汤不错,很有味道,有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