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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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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玉请的是城北和剂局的苏大夫,徐媚娘已被甘棠和彩云合力扶在榻上躺着,一张脸儿煞白,唇角点点血迹触目惊心。苏大夫见她气色不佳忙放下药箱,取出枕包垫在她手腕之下,三指搭上关脉,仔细听诊。指腹下脉象流利,略有滞涩,又细细观其面容,心中有数,写下药方交给一旁坐立难安的甘棠。“夫人无大碍,只是急火攻心暂时晕了而已,不时便会醒来,按这个药方抓了药来两碗水煎成一碗,等夫人醒来喂她喝下便可,切记,不要再让她受刺激。”又取出银针,在徐媚娘人中处扎下,不一会,果见她幽幽转醒。

    见她醒了,屋内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众人谢过苏大夫。醒来的徐媚娘用力抬起胳膊指着钱有德“速去,速去找小春,让他去丽都打探我爹消息!”说完,胳膊重重摔下,引得钱有德担心忙上前看她,被徐媚娘大喝一声“愣着干嘛,快去啊,给他备好马,备最好的马!”话说的太急,徐媚娘整个人躺在那喘着粗气,慌得彩云赶紧从甘棠手中拿过药方去抓药。甘棠守在徐媚娘身前不住掉泪,自己从没见过大少奶奶这样,她心里害怕。

    赵府里,赵砚苏在前厅焦急的来回走动,他爹在宫里待了半个多月了人还没回来。昨夜,一个乔装打扮的小黄门从门缝里塞了一封信进来,被林管家捡起交到他手上,看字迹认出信是他爹写的,内容大致说明他为何一直在宫里的原因。

    原来皇上久病,太医说要好好修养不宜操劳,年初的时候派了大皇子监国。没成想大皇子是个胆大的,竟压下军报将胡人攻城丽都的消息锁了,不知怎的被皇上发现,气得直接晕过去。因着过年,四位皇子均住在宫里各位贵妃娘娘处,看着他们的爹直挺挺得倒在龙椅中,一个个慌了神,还是二皇子先反应过来,拘着在场的所有大臣皇子,命人一个都不准放出宫去,美其名曰侍疾,实际是怕这些早就站好队的大臣们回去通风报信。大皇子扣下的军报事关丽都安危,赵二老爷在信里特地注明,一定要林管家去给大老爷和大少奶奶传口信。这林管家去了一日也未回,不知那边怎么样了?

    喝过药的徐媚娘渐渐开始恢复些力气,人也镇定下来“大皇子误国,军报也敢私扣,不行,我要回去看我爹!”“胡闹,你去有什么用,路上出了事,我如何向你爹交待!”一直眉头紧皱的大老爷杵着拐杖对徐媚娘生气道“你爹就剩下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就不能让他省点心吗?”徐媚娘从床上爬起来跪在大老爷面前哭道“老爷,您让我去看看吧,我都急死了……”“哎,你这样子,怎么出门,既已派小春出去打探,不如等几日他回来,看看丽都什么情况,好做些准备。你要走,也得把身体养好走,莫要给你爹添乱!”徐媚娘听大老爷这样说,只好含泪点头。

    甘棠留在府中和彩云一起照顾徐媚娘,孙玉只得独自一人先回去。二人怎么也想不到,以为几日后便可相见,谁知再见时已是物是人非。

    林管家见徐媚娘转醒,向大老爷告退,赵月溪挥手让他先回去,颓然地跌坐在椅中。一日之间,两位主子元气大伤,赵二老爷至今仍留在宫中未曾回府,甘棠心里担心,不知赵府小公子那又是什么情形。

    砚山这几日为着他爹的事正四下里托人打听宫中消息,刚从他岳父家回来,他岳父是工部侍郎冯征,宫宴前几日着了风寒,向宫里告了病假在家休养,他的几位上司以及皇上身边的近臣一直未出宫的事他知道,心中感到不妙,却不敢有一点言语露在外头,大皇子这事儿一出,下面三个明摆着是要争……争储。如果皇帝未晕倒前大家都还只是私底下勾心斗角,这次皇帝昏过去,争储的事儿怕是要摊开斗了。不是怕各党派回来调兵遣将,谁敢将那些国之重臣扣在宫里那么久,明显是几位皇子在这点上想法一致。心里都明白,嘴上却什么也没对女婿说,枉议争储,可是要杀头的!

    赵砚苏见他二哥回来,忙迎上去“二哥,外面怎么说,可有打听到什么?”赵砚山神情沮丧,摇摇头道“能去的都去了,官职大些的全被留在宫里,我岳父一个字也不肯跟我说,只叫我在家等消息。”听他这么说赵砚苏深深叹口气,他岳父也被留在宫中,也不是没去宫门口打探过,宫门外的禁军比往日多围了三层,他心里隐隐察觉到什么,他爹站的是二皇子一队,若是大皇子或是三皇子亦或是四皇子当了储君,他一家该何去何从?

    大老爷府中,徐媚娘每日翘首以盼等着人来,苦熬了五日后,门房婆子进来通报小春回来了。马不停蹄昼夜无歇赶回来的小春累晕在马背上,被小厮辉儿背下来让他靠坐在太师椅中,徐媚娘亲自端过茶盏喂他喝了些水,等他醒来。

    在椅子上睡了半日的小春终于缓过来,睁开眼便看见徐媚娘殷切的看着自己,扑通一下跪在她面前“大小姐,不好了,老爷中了胡人的埋伏,生死不明!徐参将在城中紧守城门,小的用了三日才进城见到他!”

    听小春说她爹生死不明,徐媚娘捂着胸口连连后退“不行,我要回去找他,我要回去找他,若不是我当年带走他最得力的参将,他怎么会中了敌人的圈套,老头子一辈子没吃过败仗,狐狸一样精明的人……都是我的错!我要去找他,彩云我们走!”拉起身旁的彩云就要出去,被钱有德上前拦住“要走也不是这种走法!”徐媚娘向他哭道:“阿德,我要去找我爹,我再也不跟他置气了,你带我去吧,当年若不是我将你从他身边带走,他又怎么会……”钱有德心疼的看着眼前哭泣的女人安抚她说:“别怕,我与你一起回去便是!”

    “哎,去备几匹好马吧!”这一趟是必须得去,大老爷命辉儿去马厩准备马匹。甘棠见彩云扶着徐媚娘回屋收拾东西,自己也要跟着去,被钱有德阻止“甘棠,你已嫁人,这一趟路途艰险,就好好留在京里过你的小日子吧。”甘棠听她师父居然说不带她一起,登时急了“师父,师父你们怎能不带甘棠去呢,即便嫁了人,师父和大少奶奶有事,甘棠也要一起承担啊!”“你的心意我们领了,留在京里等我们回来吧!”不由分说拽着她胳膊往大门走去,将她往门外一推,“砰”一声迅速关上大门,徒留甘棠在门口用力拍着门板大喊“师父你开门啊,师父你带我一起走啊……”

    在门外拍了好久,也无人给她开门,甘棠灵机一动,一阵风似的往夫家跑去。孙玉见她回来时跑得气喘吁吁,进屋便开始翻箱倒柜的收拾衣物,忙问她这是怎么了?

    甘棠捧住他脸道:“相公,府里大少奶奶的爹爹被胡人设计中了埋伏,生死不明呢,我得跟大少奶奶一起去丽都看看!”孙玉听她说去丽都,坐不住了“他们去,你也跟着去干嘛,花想容的生意不要了?我也不要了吗?”甘棠扎好布巾,又用手紧了紧后搂着他脖子道:“相公,若不是我师父,若不是大少奶奶,你我怎会有这段缘分,做人当饮水思源,大少奶奶呕血的样子你也是看到了,彩云过于柔弱,我担心她们路上没人照顾!”“不是还有你师父吗?”甘棠听他的意思是她师父会照顾大少奶奶她们,嗤笑一声“我师父?我师父这些年袜子破了都不会补,全是我补的呢!好相公,最多一个月我便回来,你等我好吗?”怕他不答应,甘棠啪叽一口,香在他脸上。

    孙玉从未被甘棠主动亲过,一时愣住,见她挎着包袱就要出门,忙从柜里取出一个荷包追了上去,往她怀里一塞“出门在外不多带些银两怎行,里面是五十两纹银,收好了,我在家等你回来!”看着眼前这个温柔的男人,甘棠第一次发自内心的被他感动“相公,我不在家,你要好好保重,我尽量早去早回!”张开双臂用力抱了下他,转身往大街上跑去,孙玉站在路口望着她跑远的背影,眼神里全是担忧。

    瞒过门房,甘棠偷偷跳上装着行李的马车,将自己藏起来。徐媚娘带着彩云和钱有德向大老爷告别,这些年大老爷鬓发全白显出老态,看得徐媚娘心酸。他待自己跟她亲爹一样好,不由有些不舍“老爷,我去去就回,您在我走后去二老爷府上住吧,我担心您身体……”大老爷摆摆手“就不要担心我啦,此去一路小心,我看那军报上绝对不止丽都被攻那么简单,路上遇到任何危险不要硬闯,若丽都沦陷,速速回来,我们从长计议……”说着又拿出一封信交给徐媚娘,“路上打开再看,快走吧!”招手让辉儿过来扶着他进府,徐媚娘看着公爹脚步蹒跚,讷讷的唤了声“爹……”

    钱有德牵着马车来,事关大都督他谁也没带,当初他们三个人一起来,现在还是他们三个一起回去,扶着徐媚娘上了马车,钱有德扬起马鞭抽在马屁股上,一路向丽都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