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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鸣之声清凉高亢,云岚飘渺,恍如步入九天之上。江左布衣油然而生离世飞升之念,欣然之中却杂着三分黯然神伤。正此意痴痴时,蓦地听到鹤鸣有变,由悠远而成激越。
收束心意,抬眼望去,只见那三头巨鹤已在头顶盘旋,却无论乘鹤者如何驾驭,不肯着陆。乘鹤三人百般无奈,只好从巨鹤上纵身而起,飘飘然径自落下。
江左布衣陡感事有玄妙,待那三人落定,向四下搜望,隐隐听得奔雷之声自云海中穿梭,心中微有警兆,看了看鹤仙和蛇叟,见他二人也有此心,彼此心领神会。
那三人皆是风神俊秀,长身玉立,气度雍容,一见之下便可知是名门世家子弟。三人与左右仙使已有交游,落地后,彼此招呼,虽非谦逊,却也极为平易。
左右仙使正欲将三人与江左布衣引荐,却听见云海横绝之处送过来狂放却苍凉的笑声,笑声渐收,就见有一老者驱虎自云中现身。
左右仙使慌然施礼,拜倒在地,齐声道:“原来是师伯赶来,未曾远迎,还祈恕罪。”
驱虎老者渐渐走近,驻步睨着眼前一众,挥挥手,道:“老夫侄女要选如意郎君,怎能不前来致贺?”左右仙使对视一眼,一并起身,对众人说道:“这乃是------”’
还未讲出老者名头,老者亢声打断,道:“老夫屠虎客,一向厌倦江湖事,更加讨厌尘世上繁文缛礼,何必与这一干人浪费口舌。”
江左布衣见这老者言谈举止透着生性恢弘洒脱,不禁心生亲近之意,微施一礼,道::“在下江左布衣,虽在江湖行走,却也甚是讨厌尘世繁文缛礼。”
驱虎老者又定睛瞧了瞧江左布衣,只见这人一身布衣,容貌甚是年轻,却两鬓吹雪,神情间三分神俊,三分落寞,三分懒散,还有一分不易让人觉察的慈悲。驱虎老者微微颔首,道;“倒是听徒子徒孙们说过江左布衣的名头,据说你乃是骄阳帝君的末徒,自行走江湖以来,委实干过一干大事,在漠北拒过胡虏,在江南破过七星盟,还曾风云会京师,帮过皇帝老儿的大忙。”
听他此言,那三个少年面面相觑,大有不胜向往之意,蛇叟和鹤仙脸上陡生神采,江左布衣淡漠一笑,道:“江湖传闻,殊不可信。”’
就在此时,那头白额吊睛猛虎发出一声嘶吼,人立而起,径向一头巨鹤扑去,原来在众人不留意间,三头巨鹤盘旋而下,一头居然扇动巨羽向猛虎挑衅,虎本兽中王,焉能忍此恶气,一声嘶吼之后,欲与巨鹤争斗。
驱虎老者见此,似是觉得甚是有趣,哈哈大笑,打算作壁上观,以求一乐。左右仙使却惊得容颜巨变,双双掠起,恰似游龙,口中发出呼哨,欲将三头巨鹤引走。哪知巨鹤也激起了凶戾之气,铁翅挂动风云,巨喙聚起惊雷,齐齐向猛虎扑去。
就在电光石火间,一条身影犹如清风吹将过来,口中发出一声清啸,随之双掌一翻,只听的轰然一声,两头巨鹤已然被狂纵之力推出,那人一击功成,身形一晃,悄然立于猛虎之后,霍然出手,三根指头已经捏住了猛虎的后脊,猛虎沉声又是一声怒吼,却被那人抛出丈远。
那人悠悠然飘至驱虎老者近前,双目闪动,笑道;“多有得罪,还望叔父恕罪。”
驱虎老者苍颜微展笑容,看了看那人,道:“几年不见,你的本事倒是大有长进。”
那人脸上微有得色,道:“圣人门前卖字画,还请叔父赐教。”
左右仙使此时满面堆笑,迎过来,道:“原来是沧海公子如约而至,有失迎迓,恕罪恕罪。”
沧海公子眉峰微挑,道:“应三叔父之约,家父命在下共襄盛事,两位师兄这些时日倒是辛苦了。”抬眼望到了负手而立目似春水的江左布衣,略略颔首以为致意。
一众走上彩虹桥,江左布衣此时又在思忖灵幻宫邀他到此存何种用意。彩虹桥上俯瞰灵幻仙山,又是一番意趣,果然是福地洞天,似幻似真,云霞如裳,群峰流碧。
那三个前来比武招亲的少年也都通报了名姓,一个叫欧阳远山,一个叫邱慕凡,一个叫穆春晓。
欧阳远山来自蓬莱岛,乃是岛主的长公子;邱慕凡来自倚天阁,乃是海外倚天剑派的少门主;穆春晓来自长春岛,乃是岛上流云上人的高徒。
蛇叟一一记下三人的性命来历,微带揶揄地对鹤仙说道:“现今世上,仿佛每一个地方都会有一方领袖,一地霸主。连海外之地,也概莫能外。过些时日,咱家少主也应号称江左霸主。”
鹤仙终究老成,闻言轻轻以目示意,施施然追上江左布衣。蛇叟自讨了一个无趣,耸耸肩,身若灵蛇径自赶到一众之前。
此时已近黄昏,天海之间恍如法门万千,流金涌朱,佛光自照。江左布衣遥望远处,却见峰峦隐约,天海渺茫,不禁幽幽一叹。
驱虎老者听他叹息,问道:“为何兴此一叹?”
江左布衣道:“浮生不过天海之过客,江湖之倦旅,或梦或醒,皆是一片空茫,何苦着了相,徒将一场镜花水月之事挂怀于心?”
驱虎老者微微一怔,思忖着江左布衣之言,心底也不禁兴起一声唏嘘,复开口道:“你小小年纪,倒是深精禅道。”
此言未了,只听得空中蓦然生出管弦之声,一众望向空中,就见一座莲台冉冉自云间透出,莲台之上高坐一尊巨佛,手指拈花,随风微动,便有漫天飞花织成蓬蓬烟雨随意吹下。
驱虎老者咦了一声,道:“灵幻宫已多年未曾祭出我佛普度的法门,今日也是大有缘法,睹此神通。”
江左布衣骤见如此法门,心田一片灵光闪现,身形一荡,已掠至莲台之下,双手合十,道:“佛法无边,宝相庄严,诸法皆空相,何事论生灭?”
一言既出,局佛拈花一笑,漫天花雨散尽,却听一声阿弥陀佛,莲台之下立现一道门户。江左布衣身如清风径自投进门户,便渺然不见了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