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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择喜抬头望向漫天的冬雪,呢喃道:时间快到了。
深宫中困倦的红颜千千万万,为了权力和地位,明争暗斗。
为此香消玉损的有多少,取得荣华富贵的有多少,落叶归根的又有多少,财富滋养着权力,权力服侍着欲望,美人困顿,帝王心不死,也未曾归一,朱墙依旧,冰雪未曾消融,冬夜漫漫,人瘦花黄。
圆月高空,未见云雾,薄凉清冷的月光越过宫门,落于甬道石青上,映衬着朱红的宫门,本已是深夜,宫内燃起了大片蜡烛,高挂着灯笼,宫女提着宫灯四处游走,依旧是心有余悸,侍卫护送着入宫的名医出宫,大家多是无功而返又束手无策,不敢大声妄言但是又忍不住议论纷纷。
这近几年来宫中本是一片祥和,自从宋帝继位之后,国泰明安百姓和乐。倒是没有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一说,宋帝膝下皇子皇女健康平安。可唯独这陆皇后,却在冬日来临之时,染上了一种闻所未闻的怪病。宫中太医即使是想大展拳脚,华佗再世般妙手回春,但是陆皇后所得的怪病,这几位天下名医甚至见都没有见过。
宫中飘扬着宫外道士所描绘的鸡血黄符,随处可见,宫女的宫灯也被描绘上了符咒的样式,宫门大开,灯火不灭,道士进宫,医者出宫。
“陆皇后依旧不见起色吗?”长寿宫内灯火高照,香炉所燃紫烟徐徐,红幔随着夜风微扬,一片富贵之象。
宋帝眉目紧锁,几日劳累,多了几分沧桑:“陆皇后所染重疾,当儿臣相信,一定会寻得神医,陆皇后也会康复如初。”
穿有金线黑牡丹袍的温太后,手中紧握着一串昆仑神寺求来的金域佛珠,温太后细细的摩挲着,冷哼一声,抬眼皆是一片冰霜,“皇帝,你身为一国之君,你可以有一个陆皇后,但是别忘记,权力在手的帝王,哪怕是十个皇后,百个皇后,也在所不惜。区区一个陆氏何足挂齿,其家道中落,朝中许多官员贵胄之女,都比那陆雨枝强,一个整日优柔寡断,苦口婆心的皇后,成什么气候。”
纵凭往日温太后对陆雨枝看似宠爱,赏赐不断,实则为的就是惹后宫嫔妃心生妒忌,她早已不见陆雨枝是一好皇后,此番重病,正好随了她的心。
宋帝神色憔悴,声音沙哑:“太后,陆皇后是我的结发妻子,不只是大宋的皇后,其贤惠端庄,朝臣有目共睹。”
“对,陆雨枝是你的发妻,皇后,那皇帝呢,你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的去救一个必死之人,但凡有一点希望,哀家都不会放任不管,但是如今无力回天,如此消耗国库,值得吗?就是因为那柔弱不堪的陆皇后是你的发妻吗。”
宋玖煜望向自己的母亲,“一日夫妻百日恩,陆皇后一定会治好。”
温太后冷笑一声:“陆雨枝死不死与哀家无关,但是我告诉你,孙氏那个贱种,你休想接进宫里,如果你敢,她一前脚还未踏进宫门,我温玉眉就让她后脚断在宫门之外。”
“太后!”宋帝大怒,纵然起身,将茶杯一扫在地,宫女慌乱跪地,不敢抬头,“我念及你生育之情,但是别再对孙未央下手,再不济我是大宋的皇帝,若我不是皇帝,你也不会是太后,这所有泼天富贵都是因为你的儿子是皇上!”
“哦?是吗?”温太后放下茶杯。
“若不是你的父亲将这王座赠与你的面前,你何时会成为大宋的皇帝?”
宋玖煜闻言无语凝噎,神色有些恍惚,久久出神,落座也显得无力,好似陆皇后一事已经消磨了他太多的精力,他有些疲惫了。
“未央心系与我,我定不能辜负她。”
温太后神色平淡,将茶杯放下,她抬眸,目光如利刃打量着宋玖煜:“那陆皇后呢,你留多少时间替她哀悼,你又打算多久封孙未央为皇后,是一年?一月?还是一日?”见宋玖煜眼眶赤红,温太后突然大笑,她慢慢起身,指了指宋玖煜的心,“我说的不对吗,表面功夫做得如此华丽,让人剥开的时候,害怕吗?”
“此为我对未央的承诺,我本早就该娶她为妻,若非太后当初执意我娶陆氏,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温太后笑道:“如今你还能回头吗?你以为我让你娶陆雨枝真是为了让你们琴瑟和鸣,白头到老?陆雨枝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棋子,陆氏明白,并且将她送上这个战场,也是为了陆氏自己,从一开始,陆氏就没打算他们这个女儿,能完好如初,你又何必杞人忧天。”
宋玖煜一愣,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现在你告诉我,你还在希望当初你娶的人是孙未央吗?”温太后收了笑意,只是低头看着手中浑圆光亮的佛珠。
许久,宋玖煜低头道:“多谢太后教诲。”
后宫不少后妃和宫女都无比惧怕这位雍容华贵的太后,手段,野心,智慧,手中握着的权力牵制着皇上,纵使年过四旬,也依旧毫无退避的风华绝代,一眼就能看清人心。
何其厉害,何人不惧?
“我的好儿子,不愧是我的儿子,哈哈哈哈,我温玉眉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哈哈哈。”
温太后扶了扶发髻,笑声依旧回荡,她入了寝宫,留下宋玖煜一人于大殿之中,宋玖煜多是错愕,连他自己也没有想过,为一个不爱之人的死,他需要哀悼多长时间。
冬雪下的愈加猛烈,故陵城银装素裹,一片凄凉的景象,各宫虎视眈眈,见那京华宫大门紧闭,不见起色,多是盼望,也勾勒着野心。
“你们说,京华宫那位陆皇后,还能活个几日?”后宫早已人心动荡,只要陆皇后一死,位列四妃之人皆可能成为大宋的皇后,富贵满堂,家人节节高升,一国之母美名传遍天下,无论膝下是否有子嗣傍身,那将来都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颐养天年,一生富贵。
“谁说那陆雨枝定是无力回天,几个都眼巴巴的等着陆雨枝死,想着是否有机会摘下玉印,还不如先观望自己膝下的子嗣,是否安康。”姜青禾抬眼,冷哼一声,只觉这后宫乌烟瘴气,她望着方才言语的闻淑妃,目光中多是鄙夷和厌恶。
闻淑妃闻言脸色些许难看,若是其余后妃如此出言不逊,她闻千婵是最得宠的后妃,早就可以把那些妃子托去重责,唯独这姜青禾,位列贵妃,其父是宋朝大将军,最受皇帝重用,母亲又是故陵一品夫人,哥哥又是南阳军统首领,何等殷实的家世,连宫中的太后都要对此礼让三分,免得横生祸端。
闻千婵面色缓和一笑,口气真挚道:“贵妃娘娘教训的是,可是妹妹不是为了贵妃娘娘着想吗,如若陆皇后不久于人世,那贵妃娘娘便是当之无愧的大宋皇后啊,到时候还不要忘记妹妹几个啊。”
后妃急忙附和:“对啊贵妃娘娘,我们几个可是一心向您着的,自然是希望娘娘步步高升啊。”
姜青禾举茶之手一怔,突然笑了,收回目光打量着这些婀娜多姿美艳无双的后妃,真是可气又可笑,后宫之中倒是前仆后继的攀附新主子,而唯独这几个不急不慢,:“你们知道什么样的人需要抓住步步高升的机会吗?”
后妃讶异:“娘娘,嫔妾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姜青禾放下茶杯,扶了扶发髻,海棠伸手扶住了姜青禾的手,她缓缓起身,其从骨子里的威严让众人不敢多言,收了谄媚,闭口不言,亦不敢多动一下。
姜青禾随即望向闻千婵:“自然是需要高升的人才需要步步高升,我姜青禾何等尊贵,岂会和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为伍,真是玷污我们姜氏百年的家训,海棠,走。”
见姜青禾走远,众人长吁一口气但是又脸色各异,姜青禾一言让闻千婵脸色变得难看,久久不语,虞贤妃长叹一声,上前拍了拍闻千婵的肩膀,安慰道:“姐姐何必和这种人动怒,姜青禾自小养尊处优,恃宠而骄,如此嚣张跋扈之人言语就是小儿不懂事,姐姐大人有大量,何必斤斤计较?”
“是啊,”王德妃也上前一步:“如今淑妃姐姐最得圣宠,又有谁说那姜青禾是大宋板上钉钉的皇后,如若是姐姐登上后位,看那姜青禾能嚣张几日。”
王德妃一言让闻千婵眉目又紧锁了几分,如若她登上后位,也未必能压姜青禾几分,她出生一旁门小族,入宫只是一小小秀女,几度攀附才到了才人,她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谈何容易,但是姜青禾入宫便是太后钦定的贵妃,若非宋氏在宫外早已于陆家喜结连理,那姜青禾入宫本就是大宋的皇后了。
姜青禾不屑恩宠,而她却要天天想着依靠自子嗣傍身,步步都是暗算和陷阱。
姜青禾在永乐宫外听到后妃的议论苦涩一笑,何其可悲,海棠在身侧问:“娘娘,我们去哪?回宫,还是去太后那?”
“京华宫。”姜青禾揉了揉眼角,神色舒展开来,步履轻盈,在白色中踏出痕迹,白雪又落,印记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