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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我开口说了话,外婆也愣住了半天。毕竟这是大事情,这时候她竟然也顾不得再教训我了。连忙扶了我起来。
我复语的事,在新年里是一个顶好顶好的开始。父王和外婆还有高燧都是很欢喜的。
至于玉英,高炽和高燧三个人也都是喜孜孜的样子。(备注:所谓喜孜孜是外表看起来很高兴的意思,内心活动不是很确定。)为何这么说呢?因为那天我和高煦那天冲突的时候他所说的话。“庶出的贱东西。”要知道,高煦虽然年龄比我大但是毕竟是孩子。这样羞辱人的话自然不会是他自己凭空想除来的。都说一个孩子学什么都不如学舌快。至于他是跟谁学的舌,是他母亲徐王妃?抑或是他的兄姐?这一切都未可知。
我那特定的成长经历和环境,原就注定了我不易与人交心,除非是能够十分确定那人是真心对我。像外婆,父王,高燧还有远清,他们必定是住在我心里的人。至于其他人,有几分真,几分假,我也无心去探究。就连允文哥哥,我也心知肚明,他待我不过是比一般人要亲些,如今更是要顾着君臣之别,注定是有了不可僭越的鸿沟。
所以,我一直对玉英和高炽保持着那一份疏离和礼貌。至于高煦,我是见到他便远远躲开。这几天,外婆陆陆续续地也和我讲了一些道理,我并不是一个对别人所说道理照单全收的人。但是,有一句我是听进了心里的。那就是做人,不必养成与人争一尺一寸长短的习惯。人生很长,谁是谁非,时间自有定夺。
一转眼间,春节就要接近尾声了。不知是立了春还是因为身体好了精神也爽。总觉得这几日的风也不似刀子般割脸了,和煦了很多,我心里又惦记着后院的夜合欢。
这一次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没有带子衿,而是让高燧和远清和我一起去。
我们三人寻着树枝找了半天,才找到几个零零星星地小芽苞。我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远清似乎看了出来“别急,这天还没有真正的暖和起来呢。”高煦毕竟不满五岁,一时间竟然在后院开始撒了欢跑起来。
远清见高燧跑开了,对我神神秘秘地对我说了一句“我知道,你等的很焦灼,为了不让你等待地太痛苦,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我一听有礼物,马上来了精神。“是什么?”他看见我急切的样子又有逗我的意思,拿出他那神秘的笑容,不言语。
我一时回过味来跳起脚来要打他。正在嬉闹间,子衿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郡主,王爷差人来兰馨院传话,说皇上有旨,要王爷今晚带郡主进宫赴宴。”我听到赴宴这一茬儿,我才知道今天是元宵佳节,过了今天,这个年就算真正的过完了。
回到房中,子衿手脚利落地替我梳妆,外婆在一边看着,也笑着赞叹。“这子衿丫头确是个心灵手巧的,怪不得你主子要这般护着你。”
子衿恭谨一笑,“奴婢的这条命是郡主的,结草衔环也报不了的恩情。”
元宵晚宴都是夜间开始的。大约下午时分我们就从府中出发了。说实话,这是我极少参加这样的宴会。从前住在东宫的时候,我都是守在自己的一隅之地里,也乐得自在。比起那闷坏人的大宴小宴,我是更喜欢跟李景隆一起读书写字练习轻功。
我本性不爱拘束,却生在皇族,这让我想起就心生无奈。就拿今天的晚宴来说,怕是走步路,落个座,端个碗,夹筷子菜都是有规矩有讲究的。也着实令人伤脑筋。
晚宴是在蓬莱仙宴举行的,这是皇爷爷专门用来举办家宴的一处场所。位置相对偏远,但是环境清幽,精致也极好。
虽然是在室内,但是四壁匠心独运,都是用琉璃做的,外面假山水流都隐隐可见。
宴会厅堂也不大,我与玉英姐姐坐在一处。落座后,我发现皇爷爷此次元宵家宴请的人也不多。并不是所有皇叔都来了。叔伯辈里,除了父王之外,只有二伯秦王,三伯晋王,五叔周王这少数几位。女性长辈只有常妃。
同辈当中,除了我和玉英,高炽高燧之外,也只有允炆允熥两兄弟。
我时不时看看身边的玉英,,并不像前几日那边在我面前展现出姐姐的样子来关照我,给我布菜。兴许是看了我对他们的冷脸,觉得没意思。我自顾自地,味同嚼蜡地吃着席面上的菜。听着叔叔伯伯们和皇爷爷唠着无关痛痒的家常,只觉得百无聊赖,想要宴会快点结束。
“六丫头,上朕跟前来。”我正在自娱自乐,神游太虚的时候听到这么一声呼唤,声音苍老而慈爱。旁边的玉英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我才意识到这是皇爷爷在唤我。
我在家里的兄弟姐妹当中总排位第六,但是没有人这样叫过我。所以对这个称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我应声前去,走到了皇爷爷近前,施了礼。他亲手扶起了我。“听说你前些时候病了一场,现在可好利索了?”皇爷爷对我的柔声关切和他那在灯火照耀下温润慈和的面容,一时间竟然令我有些恍恍惚惚。当年年幼的我怎么也不能把眼前这个亲切的老人和剥人人皮的刽子手混为一谈。或许,两副面孔随机切换,不过是为君的必备能力吧。
'“承蒙皇爷爷的恩泽庇佑,已经好了。”“那就好,那就好啊。”皇爷爷脸上欣慰的笑意随着他长长的一声叹息之后,渐渐地褪去。只消片刻间,脸上便不现阴晴。“你这丫头,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一生下就跟你爹娘分开了,连你娘的终也没能送到,六年,跟你爹见面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吧。这几年,心里觉得委屈了吧。”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样去接这话,我知道,当年被大伯抚养是皇爷爷的意思。如果此时我顺着皇爷爷的话去说,无疑是在指责他造成了我们骨肉分离的悲剧。可是,如果话反着说,显然也不合适,现在皇爷爷现在已然将我交还给父王,如果我说我从前的日子不可怜,不苦命,岂不是说他不该将我交回去?
正在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是五叔开口解救了我。他起身拱手道:“父皇,瑾瑜一个小小孩儿,想来还不知道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不过,这丫头着实讨人喜爱。自从把她接回燕王府,常看见四哥笑意欣然呢,想来就是应了那句老话,金不笑银不笑,一见孩儿哈哈笑了。”果然,皇爷爷不再与我僵持刚才的问题了。在我背上拍了拍“去吧,坐你爹那儿去。”父王的旁边没有给我设位置,父王直接抱了我坐在他膝上。离此时离父王最近的三伯玩味地笑了一声。“在众人口中,四弟一向是个不苟言笑的寡言君子。如今竟也能哈哈笑,想必是真真儿思女情切了。我们叱咤漠北的塞北之王,如今竟也享受起弄儿之乐了。哈哈哈哈。”
三伯那意有所指的话语,让我这个无知的孩童都捏了一把冷汗。他说父王爱女情切,弄儿为乐,这些在寻常家庭里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人之常情。
可是我们是皇家,皇爷爷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有着至高无上的威严。不容任何人的亵渎。父王若是对我有些特别的疼爱甚至有一些违背他本心的举止,极其容易让人解读成对皇爷爷当年将我过继给大伯的举措心存怨怼。我回身看了看父王,他依旧是泰然自若的神情,一双眼眸静地如同一池春水,但又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