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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舌围绕着画卷跃动,很快便团簇而上。
裴公面色凝重地望着火盆,额头的冷汗缓缓滴落。李仁风脸色煞白,身形紧靠墙壁,依旧在微微发着颤。
阴云笼罩在众人心头。
正在众人紧盯火盆之时,忽然间听闻“轰隆”一声巨响,震扰四方。紧接着,一阵惨痛的呼号声响彻刺史府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李仁风连滚带爬地逃到了河岩县令沈宴秋身后,指着火盆,声音发颤:“就……就是这个惨叫声……姚刺史……姚刺史……”
裴公耳畔回荡着姚刺史的痛呼,心中无比惊惧,但面上依旧毫无波澜,只听他厉声喝道:“何方妖孽?!还不现行?!”
李仁风捂着脑袋高声呼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来人啊!!!!”
大批碧衫谒者纷至沓来,刚进大堂,姚刺史的惨叫声忽然间便戛然而止了。裴公惊魂未定,连连挥手道:“快!把火盆端出去毁了!快!”
见谒者们尚在迟疑,李仁风怒道:“你们聋了吗?!快啊!!快端出去!!!”
经过片刻的混乱,大堂内终于恢复了宁静。
众人团坐于桌旁,沈宴秋揉着眼睛哭泣着,俊俏的脸上满是泪水;裴公面色凝重,不时用袖子擦拭着额头的冷汗;李仁风自顾不暇,一直在揉着方才摔倒时磕到的膝盖;而单簇则望着裴公欲言又止。
沉吟良久,裴公道:“有劳仁风与单簇,你二人负责翻阅有关姚刺史一案的卷宗——裴某自往姚刺史书斋探查一番。”说罢,便捧起一支烛台,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前任姚刺史的书斋就在书房之后,说是书斋,不如叫卧房。裴公端着烛台出了大堂,又来到了通往书房的走道前。已过了暮色四合之时,夕阳早就隐没不见,四下里漆黑一片。
天空中又是一道电光闪过,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裴公听闻只觉头晕目眩,便扶着松树歇了片刻。待雷电炸响声于裴公眼前生出的光晕尽数散去,他这才绕过书房,继续往书斋而去。
裴公心中一直在回忆方才焚烧《九皋处士图》时的诸多疑点,更兼烛光微弱,脚下不慎一滑,当即摔倒在地。
待裴公刚准备撑地而起,忽然发现自己眼前立着一双红色马靴。裴公惊觉,猛然举起烛台向上望去,不料动作过猛,一下便将原本就微弱至极的烛火晃灭了——周围顿时漆黑静寂起来。
裴公起身伸手探去,却摸了个空。“你是何人?!还不出来?!”裴公厉声喝道。可谁知方才那人就像没出现过一样,区区数息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唯有裴公自己的声音回荡在后院之中。
“不可理喻!当真是不可理喻!!!”裴公怒不可遏,气愤不已道。因失了烛台,又跌了一跤,裴公只得于黑暗中摸索到墙边,最终按原路返回了大堂。
“啪!”
裴公一把将惊堂木狠狠地拍在了桌案上,大怒道:“姚刺史对下属实在是太过纵容!如今时辰已是到了放衙之后,怎么还有人敢于后院肆意行走?!李长史,你即刻前往后院,把那不守规矩的红靴吏员提来,本官定要狠狠调教他一番!”
听闻此言,正在查看卷宗的李仁风忽然间变得惊恐万状,双目就此失去神采。“你这是怎么了?!”裴公不耐烦地扇着扇子,出言问道。
李仁风双目圆睁,惊慌失措地望着堂后尚未关闭的屋门,颤声问道:“刺史大人……那个人……穿了一双红靴?”
“嗯,”裴公不耐烦地看向李仁风,冷笑道,“是又如何?难不成他还是你亲戚?”
“不不不,”李仁风兀自定了定神,再次开口问道,“那双红靴是不是马靴?”
“是又如何?”裴公将折扇扔到了桌案上,催促道,“那人究竟是何人?你为何还不速速将其提来?!”
只听李仁风哆哆嗦嗦地说道:“下……下官未曾见到其人,不……不敢……妄下定论……只不过……府衙内确有一人喜穿红色马靴……他……”
“速速说来,”裴公不耐烦道,“喜穿红色马靴之人究竟是谁?”
李仁风战战兢兢道:“那人便是……已故司马杜常乐。”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炸雷响起。河岩县令沈宴秋听闻“啊”的叫了一声,竟然就此昏倒过去。“沈县令!沈县令!”裴公见状急忙起身,快步走到沈宴秋身旁,呼唤道:“沈县令醒醒!沈县令!”
见沈宴秋没有丝毫醒转的迹象,裴公焦急地吩咐道:“郎中!快去请郎中!”
又忙碌了接近半个时辰,已是深夜,众人这才再一次团坐于桌案旁。裴公当先和颜悦色地宽慰沈宴秋道:“沈县令莫要太过心忧,明日本官便赶赴河岩县,一则是为了除去那头恶虎,二则是为了调查杜司马一事。”
随后,裴公又看向李仁风,出言道:“李长史,事已至此,请你即刻召集刺史府所有官吏至此,裴某有话要讲。”
待身着各色官衫的官吏齐齐赶至,裴公拍案道:“即日起全城戒严,治下黎民只能入不能出!赵别驾,刺史府管辖有多少兵士?”
别驾赵祥云闻言出列道:“回禀刺史大人,刺史府管辖兵士约有两万,江州城内有两千余人。”
“好,”裴公满意地微笑道,“即日起组织专人于城中昼夜巡查,四处画影图形,捉拿前些日子曾与姚刺史相会的游方道人!此外,明日本官便要与沈县令一同赶往河岩县,期间州府一应事务暂由赵别驾代理!”
“诸君,”裴公沉声道,“今日不比往昔,本官刚至江州,便接连要处理前任姚刺史离奇死亡案、河岩恶虎伤人案、杜司马阖家俱死案这三桩疑案,若对州衙事务有了疏忽,还请多加担待。”
众人齐齐还礼道:“刺史大人不必多虑,我等定然与大人同进同退!”
裴公又对李仁风道:“李长史,本官马上便要再探书斋,而你见过那名游方道人,请你向画师描述其体貌特征,以便快速画出那道人的绘像,随后于城中四处张贴。”
“下官……下官定然竭尽全力!”李仁风脸色煞白,强自说道。
随后,裴公屏退众人,独留李仁风、沈宴秋、单簇三人。“单簇、仁风,你等方才翻阅卷宗,可有与本官认知相悖之处?”裴公捻着胡须问道。
单簇摇了摇头,对裴公道:“并无相悖之处,但我觉得您还是应该去法济寺亲自勘查一番姚刺史的尸首。”
裴公轻抚着颔下美髯点头道:“这是自然,仵作刘郎中年老昏聩,查察之下恐有疏漏,待我探查完书斋后便再往法济寺一行!”
李仁风闻言道:“刺史大人,您当真还要去那书斋?”
“那是自然,”裴公冷笑道,“怎么?李长史有何赐教?”
李仁风摆了摆手,道:“不不不,刺史大人万万不可再去后院,如若再见到杜司马的冤魂……恐怕……”
单簇也出言附和。
裴公道:“你等有所谬误,穿红靴者比比皆是,何以如此确定那人便是杜司马?鬼神之事,裴某向来不敢轻论。敬畏实是有之,但若因畏惧鬼神而放弃查案,这便有违本官本心。你等莫要再言,本官自去即可!”
说罢,裴公不顾二人阻拦,执意前往。正在此时,一向胆小怕事的沈宴秋软糯糯地说道:“刺史大人,下官也去。”
裴公有些惊讶,意外地看了沈宴秋一眼,挑眉问道:“沈县令……你这是?”
“大人,下官身为一县父母,本应做个胆大之人,可……”沈宴秋脸上满是挣扎与抗拒的神色,却依旧坚声道:“还望……刺史大人允准。”
裴公赞许地看了沈宴秋一眼,出言道:“好,沈县令与我一同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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