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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国覆灭后,拉斯维尔王朝以摧枯拉朽的姿态建立起来,到现在为止已经一百一十九年。现在的国王查理·卡洛斯一世,噢,当之无愧的明君不是吗。人们赞颂他更甚于天上的太阳,他的治下民众安居乐业,海内一片升平。早年间他和他的的追随者们将版图在硝烟中整整扩大一倍——巨人们年年进贡,最奸诈的矮人部落也为他所用,从此各种武器层出不穷,机关和矿藏被挖掘出来,金玉点缀着这片乐土。
人族里谁不爱戴他呢?
——索尔不。
作为查理国王的唯一血兄弟,这位连续十年上榜最佳单身汉的亲王殿下同样有一头暗金的头发。五族里没人不畏惧他和他那把能带来风暴的战斧的威名,他骄傲而光芒万丈,一些孩子气的正直与善良使他深受爱戴,至于那些年轻人特有的鲁莽和风流成性——对于王室来说这当然不是什么污点,反而是他们受到追捧的侧面证明。
前皇后胡安娜在生下索尔后就意外过世,那时他的哥哥查理刚刚即位不久,他御驾亲征人族治下的呼伦瓦尔国,并成功将那里变成了拉斯维尔的一个藩属国。当他回来,却只看到王都里飘摇的白色旗帜。于是年幼的索尔便在辉煌的皇宫里长大,芙莱亚王后如同母亲那样照顾他。成年后教皇亲自为他加冕,赐予他雷霆的神力与光明的品性。
身为王室成员,索尔很清楚他的婚姻并不会如愿以偿,更多时候会是他身为亲王的职责与义务。他会跟一个有着重要地位的女人联姻,无论她是否丑的一塌糊涂,或者是只猴子。
但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的职责与义务,他的联姻对象会是个邪恶混乱的女巫?
“我不同意!”
王国议事大厅里布满低气压,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索尔正在酝酿一场风暴。
“这太可笑了,我不认为我们还需要跟卑劣的巫师结合以换取和平,”他感到荒谬,“如果他们不肯乖乖臣服,那就让他们尝尝雷霆的怒火!”
索尔一拳锤到桌子上,银质的餐具叮当作响。
“巫师也是这片土地的原住民之一,只要日月还在照耀,我们就不可能没有交集。铃兰是近百年来巫师一脉里血统最为精纯的一位,她的地位只高不低。”
十二主教之首坎特伯雷面无表情,索尔烦透了他这个样子,那让他回忆起一连串的“不许”。
不许爬橡树索尔,不许击打石柱,不许跟巨人奴隶说话,不许去演武场弄脏礼服——从小到大每次他摆出那张木头脸,总意味着“这事没得商量”。
“如果不能彻底消灭,那这股力量只能为我们所掌握。放任魔法的下场,翡翠王朝就是最好的例子。”大主教毫无波澜的阐明利害。
坎特坐在这里,这意味着教会已经同意不再以武力消灭巫师们,转而进行联姻来换取和平。索尔当然清楚这是上位者常用的把戏,眼看着这场联姻无法避免,索尔开始妥协:“好吧,好吧。或许我们可以换个人,福斯特家族的那位驼背小姐呢,我突然觉得她不错?”
坎特伯雷扫了他一眼,“如果你没有在二十岁那年当着国会的面嘲笑她是猢狲的话。”
索尔急切地解释:“我喝醉了!况且那群人不会把这话传出去的——”他像落水的人抓住浮木那样环顾四周:
杜雷雅公主恍若未闻地盯着裙裾上细绣的欧石楠,好像那是多么稀罕的花样;奥利维尔公爵若有所思地摩梭着他的小胡子;王骑统领罗兰德目不转睛假装自己是个稻草人;宫相贝克特正襟危坐,对手里的《杂交番红花指南》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其他人的表现都大同小异——就是没人跟他对视。
索尔咬牙,他忽然意识到这场婚姻已经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许可,至于民众那边自有游吟诗人来歌颂他跟女巫子虚乌有的爱情是多么感天动地。
议事厅有一百年历史的乌木长桌没能在亲王殿下的怒火中幸免于难。大胡子沃斯塔格展现出与他肥胖的体型不相符的灵活,他两步踏过座椅闪避开倾覆的桌子;杜雷雅拖着繁琐的长裙跑的最慢,墨汁溅上她的裙摆,文件撒的到处都是。
“我已经有我的真爱了!”他尽量压抑着怒火。
一片混乱中查理王巍然不动,这位威严的国王看着这场闹剧,发布最后通牒:
“要么接受这桩婚姻,要么带着你的真爱身无分文的滚出王国。”
索尔怒吼:“我滚!”
两个月后他出现在和铃兰的订婚典礼上。
“殿下实在太高兴了,”侍从哭丧着脸向总管汇报索尔所居住的宫殿需要的维护费用,“他不得不砸碎了闪电宫里所有的东西来缓解他的兴奋......
索尔走进酒馆时雨已经下了好一会儿,密密匝匝的春雨带着湿润的气息,远处看起来这家酒馆更像一条湿漉漉的老狗趴在挤挤挨挨的房屋间。
这里的淋浴设施似乎出了一些问题,他不得不就着冷水冲澡。虽然是个仓促的见面——铃兰似乎没有传言中那么热衷于战斗——却并不降低他对这位小未婚妻的好奇。
沐浴后他赤裸着上身大快朵颐,潮湿的空气让他想起见到梅夫人的那个下午。
梅夫人是本世纪最伟大的预言家,在她还是个女孩的时候被树上掉下来的鳄梨砸中了脑袋,做出了一个关于梨子的预言——梨子将会结束一个朝代。当时没人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然而一个月后巨人与他哥哥查理的战争以失败告终,约顿海姆的霜巨人第一次来到温暖的中部平原,在一个梨花盛开的地方对拉斯维尔俯首称臣。
索尔第一次来到铁森林的边境求见梅夫人,那是一片闷热的沼泽。树林郁郁葱葱但是没有鸟声,湖水清澈见底但是没有游鱼。一切都静悄悄的,在绝对的死寂中央,梅夫人等待着他,她告诉索尔他将在云层中,冰川下,石头里找到他的真爱。
云层冰川与石头,索尔马上想到爱洛云达。
这位出身在乡下的野姑娘被证明是达里尔公爵的亲生女儿,她刚一回归贵族生活就展现出来极大的热情。繁琐的礼仪和规矩没能把她变成千篇一律的木头小姐,相反这位激情似火的姑娘在得到父亲给的补偿后就立刻投身于冒险活动里,短短几年里她的身影走遍不同的国度,带来精妙绝伦的玩意儿和令人膛目结舌的各地习俗。
索尔马上以最大的毅力和热情追求她,到现在为止他们在一起已经三年了。
如果没有这档子事,索尔正在考虑向她求婚。
“联姻归联姻,如果那位女巫知难而退那谁也不能指责你任性妄为不是吗。”
他的密友罗兰德悄悄出主意,于是在听到铃兰被家族指派护送云鲸时,索尔带上战斧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猎人,毫不犹豫地踏上劝退之路。
驯养冥界海姆的恶犬足以说明铃兰的实力,但仅就昨晚的碰面来说,她更像用把戏来保命的懦夫。索尔并不意外,拉斯维尔是个尚武的国度,这也是巫师被驱逐的部分原因——魔法在这里总是不入流的、见不得人的手段。
在确定他们的婚期就在建国一百二十周年庆当天后,索尔得到了一份细致到铃兰那总是嫁不出去的多莉姨妈为什么喜欢吃萝卜缨子的报告。那上面记述着亚尔夫海姆的精灵和诗人对她不同的形容。
她的头发像雀鸟的尾巴尖那样黑;春天送给她翡翠色的眼睛,约顿海姆雪地上长出的红浆果是她嘴唇的颜色;她的声音像冬天里冰凌划过湖面;身体像尼福尔海姆最朦胧的雾气。
——这是精灵对她的咏唱。
女巫吃最黑暗的思想所以她的头发同她的心脏一样肮脏;她的眼睛里永远有疯狂的鬼蜮与瘟疫,她用鲜血淬炼嘴唇,用粗砂和铁屑填补声音;身体像枯萎的树皮。
——这是诗人对她的诅咒。
索尔看得咂舌,他在这里面得出一个结论:永远不要得罪戏剧家和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