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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闭上眼,掉进了沉沉的梦魇中。
梦里的一切虚幻无比,所有的一切都像蒙着纱一般,又像是开了某种滤镜,所有的一切熟悉而陌生。
我一遍一遍的在梦中回顾过去,从各种视角,从各种顺序。
我看到了萧晴。
我和她一起坐着有说有笑,我们分享着一切。
我看到了时针指向了六,正是该回家的时候。那时我正从内宿转向外宿,家里只有爸爸,妈妈和弟弟还在我长大的小县城里。
“怎么还不回家。”
“不想回,我爸出去了,家里没人。”
“好巧,我也不想回。”
“为什么呢?”
“我想读书,但是我家邻居嫌吵。”
“哦是吗?那我们还挺像的。”
画面又转向一个大操场。萧晴冲过终点线,那时的我正在终点线等着言玥。并未注意到萧晴。
扶言玥坐下,才发现萧晴向我扑了过来。
“我要你扶我。”
画面再次扭曲。
“别哭了,丹姐走了我也挺伤心的,没关系,你瞧,我语文可厉害了,没我支持,新来的代课老师会很尴尬的。”
我隔着窗帘,对她说,那时我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语气,现在看来,却有点像是在炫耀。现在的我依旧不怎么会说话,但比起以前,更能感受到别人的感受。
“滚!”我仿佛看到自己僵住了。
即使是现在,也能深深地感到那时彻骨的冰凉。
画面跳转,那是在一节美术课。
我转过头:“林泉声,你的新华字典借我。”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回头看了看坐在斜后方的萧晴。“喏,在班长那。”
我立即开始向着萧晴说着夸张的唇语,加上各式手舞足蹈。她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我以为她没听懂,便开始了小纸条轰炸。
“晴姐,字典借我查个字,就一下下,很快的,我看你现在也没用啊。”
“晴姐,就五分钟的事,不,两分钟都不用。”
“晴姐,要不你帮我查也行。”
“晴姐……”
在经历了大约十三张小纸条的轰炸后,她终于拿起了字典……翻开了字典的最后几页(也就是什么数学运算啊化学元素周期表之类的那几页),丝毫不看我一眼,在我看来有些装模做样的看了小半分钟后,她合上了字典……将它端端正正地放在了她的桌角。
我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当场就爆出了几句脏话,并且勒令林泉声去把他的字典要回来,还警告他以后如果她再借最好别借给她。
林泉声前不久刚和她产生过小冲突,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的“威胁”。
我看到了她冰冷的眼神。
画面再次破碎。
我拎着饭盒,看到四周全部翻到桌面上的椅子,想了想,觉得自己马上要回来没有必要翻过来。便对着负责检查登记的萧晴说了一句:“萧晴,我一下就回来了,很快的,所以我就不翻椅子了,包容一下,谢谢咯!”
确认她轻微的点了点头,我才放心地走出教室。
大约十分钟后,我回到教室,看到萧晴正在黑板上登记。
我便喊了她一声:“晴姐,看着,我翻了哦。”边说边把椅子翻了过来。
她冷冷的扫了一眼,我以为她看见了,便拎着书包走向晚修教室。
第二天,我看到了黑板上未翻椅子的名单中,大大的我的座号,1号。
我直接心态爆炸,认定了她就是针对我,在联想她之前一系列做的事,我甚至有些觉得是我自己热脸贴了她冷屁股,有种被背叛和被莫名针对的恶心感,于是我跳了起来,大骂了几句。
放学时,我特意墨迹到很晚,直到教室只剩了寥寥几人,知道她登记完名字后离开。
我立即走到她的位置,一脚将她的椅子狠狠地踹了下来,然后转身将她的名字记到了黑板上,突然有了一种出了一口恶气的快感。
我得瑟没多久,她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大喊一声“背后插刀”。
我脑子的血一下子涌了上来,“你TM才背后插刀。”
画面一次又一次的跳转,我看到了新的语文老师芳芳在课堂上表扬我,我看到芳芳和我产生摩擦却意外的因为性格同样的直来直去成为了好朋友,我看到了萧晴因为被芳芳批评了几句而辞去了科代表,看到了她为了反抗芳芳拒绝听她的课,我看到了我开始和罗瑭塘严翊昀林泉声组成了小团体开始针对萧晴,我看到了我现在看来幼稚无比的小手段,我看到了很多很多……
画面定格,那是我和刚回归的丹姐两个人在狭小的办公室里,我站着,她坐着,办公室门反锁着,我看到了她手中的牛皮纸笔记本,那是我的笔记本,正正翻到我写了坏话的那页。
那时的我,已经失去了芳芳,我以为这就要结束了,没想到这才是开始。
“为什么这么写?”
“我相信你一定是有原因的。”
“为什么交上来,你是故意的吗?”
我看到了我哑口无言,有话不能说的狼狈样子,看到了在眼眶打转的眼泪,看到了自己咬牙不说话的倔强模样,明明好像下一秒就要大哭出来的样子。
不说话是因为不知道,不知道是谁把这本本子交到她手里的,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压在书桌最底下的作业本会到她手上,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直是科代表负责批改的抄写作业今天却是语文老师抽查批改(萧晴在丹姐回归后又当回了科代表,我那时还嘲讽过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风使舵又当又立第一人),不知道为什么刚好抽的又是我们组,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巧我那天又不打算写语文作业在语文作业上写下了那句害了我自己的话。
事情实在是太巧,巧到让我有些说不出话来,巧到让人有些神志不清,后面她说了许多,我都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内容恶心的让人想吐。
“你心胸比较开阔,而她不一样,她更容易进死胡同。”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我算是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狼狈为奸”了。
这场长达一小时的谈话,以我落荒而逃却因为手脚冰冷颤抖而打不开门而结尾。
我把那本笔记本狠狠地扔进了垃圾桶,还留在那页纸上。
“萧晴与狗禁止碰我的作业。”
力透纸背。
我还记得那天之后我一个人回家,坐公交,突然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深深恶意,最后我坐过站了,知道司机叫停时,我才从僵硬的状态醒过神来。
那天之后,我患上了社交恐惧症,一到人多的地方就会手足无措,手会禁不住控制的颤抖。不敢接受陌生人,不敢和陌生人对视,不敢一个人出门逛街,不敢一个人去任何地方,不敢于陌生的人交谈。我无法点菜,无法叫服务员,甚至不敢收邮政的快递,原因只是因为负责我家这个区域的阿姨不会使用智能快递柜。
看到这里,我突然又感受到了那天的绝望。
以及彻骨的冰凉。
究其因果,我该怪的是我在罗瑭塘他们的怂恿下在作业本上写那句话呢,还是怪自己没藏好作业本呢,还是说要怪自己到现在都没想明白那本子莫名其妙的飞到了丹姐的手上呢,或者是说,怪的是那时把我拖进办公室的班主任文姐和舍长秀秀呢?
现在都不再重要了,毕竟,那时我不知道真相,说不出什么话,丹姐便当我默认了,迟到的真相,改变不了悲惨的结局,那真相是什么,也不会再有人在意了。
梦境一寸寸地崩塌,我从梦中惊醒,脸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冷汗还是泪了。
是啊,从头到尾,痛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哪来的感同身受,世界上没有这种东西,纵使奢求,也得不到,苦的也只是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