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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第一大学像正午的阳光,光辉灿烂;沉默森林像永恒的黑洞,幽暗深沉;那么贝塔镇,这个夹杂在学院与森林之间的小镇则是黑与白之间的色彩,就像它街道上的颜色一样,是灰色的。
午后,走在熙熙攘攘的北区街道上,郑清对于印象中的这段话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作为著名的‘凹区’,贝塔镇北区拥有着整个巫师世界聚居规模最大的戏法师群体,自然也聚居着巫师世界最大的贫困人口。
而最能体现这一点的,莫过于走在街头的行人穿着了。
在学校里,学生们穿着的袍子大多数是冰蚕丝、龙皮等材料制成,部分富贵人家,可能还会用鲛绡、蛟皮做面料。但在贝塔镇北区,这些平日里司空见惯的料子却鲜有人用。目之所及,郑清能看到的绝大部分衣物都是亚麻布的——不论男女,不论老少。
都是那种灰扑扑、粗糙的、摸上去还有些扎手的亚麻布。
在第一大学,只有亚特拉斯学院部分崇尚苦修生活的家伙才能受得了这种料子。
这个发现,让行进中的三人小队渐渐沉默了下来。尤其是伴随着他们打量路上行人的时候,北区人也在用探询的目光掂量着他们——那些目光中蕴藏着畏缩、不安,却也不乏恶意与窥伺——这不是能够让人安心的目光。
“我觉得,也许我们应该换一个区找旅馆,对吧。”辛胖子压低声音,小声向两位同伴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郑清立刻附议。
虽然以前没有出过什么远门、没有太多经验,但他在中学的时候读过许多历史书,对于物质匮乏条件下人民的道德水平,有着深刻的理解。
“安全起见,确实应该换个区。”年轻的公费生如是说道。
“倒也不是安全不安全的问题,”似乎被郑清的话刺痛了某根敏感神经,辛胖子的脸色有些涨红:“一群戏法师罢了,能有什么威胁……我是觉得这里环境比较差,气味不好闻,而且也没什么好吃的东西!”
说着,他还装模作样的捏了捏鼻子。
郑清对他的这番作态不以为然,却也不难理解。让一个第一大学的巫师承认面对一群戏法师会心虚,就像让一头老虎在猫面前露怯,终归是件丢脸的事情。
不过胖子说的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因为发展不平衡的缘故,贝塔镇北区的整体环境相较于其他几个区,确实差了些。一路走来,路上随处可见炼药后留下的残渣、惨白纤细的兽骨、以及某些不可名状的糊状物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药渣、猫尿、焚烧木头的怪味儿。
不时还有七八岁的小戏法师,穿着脏兮兮的袍子,举着一条条细长的红色皮筋模样的东西凑到三位客人面前嚷嚷道:“先生,买根护身符吧!买根护身符吧!只要一个铜子!”
正常情况下,一个铜子自然买不下什么护身符。
但是看到这些小孩儿可怜,郑清等人还是花了点冤枉钱,买了几根。
“换区?你们想去哪个区住?先不提有没有那么多预算,就问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你们打算怎么去?”萧笑毫不意外的出口打击了两位同伴。
郑清琢磨了几秒钟,顿时沮丧了起来。
作为一个附属性质的小镇,贝塔镇的整体规模并不小,但却很分散。三五条街道弯弯曲曲交错着,沿着寂静河、顺着阿尔法堡的城墙、纠缠在一起,仿佛一面大伞的龙骨,支撑起了整个校外的商业圈。
大伞的顶点,就是阿尔法城堡。
龙骨之间的伞面,则是大片的沉默森林,作为隔离带,填充在不同区域之间。
尤其是北区,因为历史遗留问题,隔离北区的森林带面积巨大,这让整个北区显得格外偏远了许多。除了第一大学的门廊系统以及寂静河码头之外,北区竟再无其他通道与贝塔镇其他区域相通。
也就是说,辛胖子提出的换区居住的想法,还没有付诸实践,便已经夭折了。
想到这,郑清抬头看了一眼博士,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其他高见,却见萧笑正拎着刚刚买到的那些‘红皮筋护符’嘴里念念有词。
“你在干嘛?”年轻的公费生立刻忘了自己刚刚的问题,好奇道。
“在测试这些护身符到底有什么效果,能够抵挡什么攻击。”萧笑一本正经的回答道:“魔法物品不分贵贱,就算一个铜子的护符,也应该有一个铜子儿的价值。”
“除非那不是你印象中的护身符。”辛胖子在旁边嗤笑起来,他捏着一根‘红皮筋’在萧笑眼前晃了晃:“这其实就是一根青蛙舌头,用药水泡了泡,并没有真的在上面镌刻什么魔纹……老人们不是常说嘛,青蛙嘴碎,所以把舌头割下来挂在身上,可以抵挡那些长舌妇的攻击。但我一直认为,这种说法没有经过魔法的标准检测,只能算某种程度的迷信。”
胖子之前在北区调查过数次,所以对这片区域的情况相当了解。
听完他的解释后,郑清捻了捻绑在手腕上的那条‘红色皮筋儿’,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缘故,在辛胖子解释之后,他总觉得这条皮筋上充满了滑腻的、令人呕吐的感觉。
他有种把自己手腕砍下来的冲动。
“既然你对北区这么了解,为什么刚刚还问那种蠢问题。”年轻的公费生努力用其他话题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于是抨击了辛胖子之前提议换区居住的话题。
“哦,那个啊。”辛胖子不以为然,竖起粗短的食指晃了晃:“我以前来往北区都是在开学的时候,校园通道几乎算是全天开放的,从来没有担心过住宿问题……你们什么时候见我在校外住过?”
郑清没有搭理胖子的回答。
因为他终于无法继续忍受手腕间滑腻腻的感觉了,他觉得自己现在需要一个火把,好将这个所谓护身符烧成一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