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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陌败兵刚到,林阡接踵就来。
乍见他血肉模糊还神速带刀杀上谈判席,曹王和成吉思汗双双意料之外,一时都惊掉下巴说不出话
素来处变不惊的两个人,瞬然都把脸上的表情调整成嫌弃:哪来的野人!
直到他暴躁掀桌, 二人才一起色变:林阡你来真的!?
说来可笑,适才听闻剑河事变,双方心照不宣蒙古军只剩唯一退路,纵然那很不光彩——成吉思汗正待擒杀使节,曹王已准备断后死战——可短短一刹,长生门剑拔弩张簇拥到成吉思汗四周被他林阡一个就逼到死角, 所有人都搜刮了八辈子的肚肠来打腹稿指责他林阡不顾道义破坏谈判二话不说直接割下大汗头
全场的呼吸和身心都僵了半刻有余,倏然他倒地不起,两军才都松口气。
又如何?黑水内外无论曾经被切割成多少块,当初是怎样风起云涌地胶着,如今都是怎样暗流汹涌地停滞——
整个战场又被他按下暂停键,黑水城在他脚下好像就归他所有,谈判席也成了他午觉的枕席。
在他饮恨刀的致命威慑下,兵马就只能不敢声张地重排。几个时辰,两军的最精锐力量都团结到了主帅的身后,可“势”,似乎完全不一样
毕竟,蒙古四獒速不台、哲别、者勒蔑、忽必来;蒙古四杰木华黎、赤老温、博尔忽、博尔术,成吉思汗帐下八大悍将,对于林阡及其盟军而言,不过是沙峰、镇戎州、宣化府、北龙首山、白马、克夷门、大月氏、逍遥峰,八个地名的八个手下败将!
“林阡虽然声势浩大,但他不敢趁势追击,因为包括他在内的全体盟军其实都只剩一口气。”林陌压低声音对成吉思汗分析,势是一回事,实力是另一回事。就好比林陌现在压低声音是因为势,但话中的内容是因为实力。
“那我们何不趁机反攻?”主帅不比谋士理性, 但较之杀伐决断——成吉思汗的战史至今,充满了以弱胜强和绝境逆袭。他绝对有理由相信,适才的有屈有伸,能给盟军以麻痹。
“大汗,不可!”木华黎摇头,“以绝命海六千越风部为例,他们获悉主帅死讯,‘平静’休整了两日,兵力、决心、斗志、勇气都在最高,俨然不再是人质,而成了心腹大患,如果决一死战,则势必杀红眼因小见大,我军不能反攻,恐遭内外夹击。”那正是曹王对聂云所说,无法计算的“爆发力”。
“我军难道就无兵力、决心、斗志、勇气?”草原上狼群首领,陡然也怒红了眼。
“大汗息怒, 我军虽兵马略众,但诸多高手和武将都因林阡越风而暂时失魂需要时间平复,方能有正常水平的发挥。”轩辕九烨即刻帮木华黎压制成吉思汗怒火。
“现在最棘手的问题不是这”拖雷毕竟年轻, 来劝父汗的时候手都发抖。
林阡断片的这段时间,整个世界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将醒未醒之际两军还是要面对那个最棘手的问题:林匪/主公要强杀大汗/铁木真?!
没什么不顾道义,这就是正面决战,铁木真不是使节,林阡本也没要来和谈。
“陈旭!”林阡赌白玉京五楼十二城的恢复能力都没他快,只要陈旭说可以,他一刀剁了铁木真绝不介意造谣中伤。
“主公,三思!”陈旭连忙劝阻,“没错,蒙古高手此刻和纸糊的差不多,但兵马呢,不同于我军疲敝,他逍遥峰主峰六万完好无损,木华黎收缩四万还能再战,博尔术赤老温也能纠集至少两万,若您要强杀铁木真,他身边五万护卫也必誓死抗争,这就有十七万劲旅,他还有十二万外援,人心所向。如今不过是被主公打懵罢了,穷追猛打只会被打出绝对实力!半个月来,少说有九万蒙古军死在了主公刀下,那九万死难是蒙古军的斗志决心所在,他们的爆发力也一样难以预算。”
“正月十七,我军三十万被击败后,半个月来的表现有目共睹,到现在大家也没被磨灭斗志。蒙古军和我军这一点是一样的:不管人数如何涨跌,战俘都从未倒戈。”徐辕推此及彼,“据说绝地武士已被花无涯修复,蒙古军精兵都在。而我军大部分都跟不上主公的恢复能力,真要硬抗,恐吃不消。主公莫要因为心急而断送优势。”
“还有一点,师父也务必明白。”辜听弦亦道出顾虑,“日前轩辕九烨散谣,称师父拿嵬名令公等盟友冒险,诬师父若剿灭蒙古必吞并西夏虽然嵬名令公不信,他麾下五万、甚至将来会增补更多的右厢军却人心难测。如果此番硬要决死,不可能不用西夏军,但凡出现伤亡,盟军都难辞其咎,日后怕腹背受敌。”
“好在八大悍将怯场,成吉思汗也不敢在如此‘势’下打盟王。盟王,现在停战,给包括夏军在内的所有人休整后再战,有百利而无一害。”纥石烈桓端从敌人的角度分析。
“废话连篇!我问的不是几十万的兵马!”林阡听了许久都像没听,脸色铁青将他们喝断,固执持刀,手却在颤,“陈旭,我只要你一句话,能否立斩铁木真!”
陈旭不假思索,即使在刀锋下也未改口:“若以最小的代价计算,黑水只能改势,肃州方可定胜。”
好个陈旭,对着林阡也是寸土不让——杀铁木真固然只是一刀的事,然后呢,那些没开化的蒙古贼会被激起疯狂报复,盟军陪葬多少,主公想过?退一步说,就算他们战败,也不可能被盟军立即就消灭干净,弱者伤害更弱者,对周边民众遗祸几何,主公想过?盟军何不用一场正面较量,把他们和铁木真一网打尽,主公想过?!
你问的不是几十万的兵马,我回答的是百千万的民众!
“你在万仞山上挥刀覆敌,雪崩却会害死无穷无辜。然而越风、品章、杨叶等十万死难,海上升明月和控弦庄,少说一百多位武林高手,全可以凭一刀、一剑就能立斩铁木真,没逞英雄、豁出性命,为了什么!林阡你想给他们雪恨,可也不想他们白死?”曹王终究化解了林阡的最后一丝魔性。
是了,那些江湖人,怎就赴沙场,本该逍遥世外,无悔青山埋骨?尤其越风,死后还伫立风雪不肯倒下,固然有个“她”在身边,终究是因为“他们”在身后!
醍醐灌顶,放下屠刀,林阡回头,努力平心静气,追问陈旭:“你适才说,‘肃州’?”
二月初九,表面偃旗息鼓,实则最大的战役却在成吉思汗和林阡心里和脑海中揭开帷幕,
心里是军师观点与自身意愿的交战,脑海中全是己方与敌军有关兵力、器械、士气、粮草的优劣计算和战况推演,
折磨自己的同时也在相互煎熬:
林匪不过是假嚣张/铁木真“势”单薄
越风部最需要的是撤围/木华黎赤老温都被吓怕
成吉思汗和林阡也都知道——此刻对方一定在想:他能不退?/他敢赌谁!
夕阳西下,登临送目,两军或多或少还有怒气,在黑水群山间翻滚跌宕,
“决战一触即发,但绝对不在黑水了。”躲在山间预测战势之人,个头矮矮,却曾是金宋双方公认的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