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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朝政坛风云变幻,宋廷岂会甘居人后,内斗一点都不比金廷平缓——
五年前,宋帝的杨贵妃晋封皇后,因太师韩侂胄多番劝立他人,理由竟是女人读书多不是好事,克服万难的杨贵妃一旦上位成为皇后,自然寻思报复。
朝堂上,韩侂胄倡议北伐、收复中原、泽被万民;后宫里,杨皇后自北伐开始就一路唱衰,指官军无才、不自量力、劳民伤财,被她那乌鸦嘴说中,簇拥在韩侂胄身边的主战派们原想趁虚打金军,结果全被打虚了……接二连三被贬谪被罢免被弃车保帅从而离心或寒心,雄心壮志收拾旧山河的于是便越来越少;成败在此一举的节骨眼上,韩侂胄押下重注的吴曦都统,更是荒谬地送给主战派一只“叛宋自立”大礼包。
此消彼长,杨皇后春风得意,轻松召集了一大帮主和派,包括其兄长,包括太子,加上她自己在枕头边,一起告韩侂胄的状——
皇上/父皇/官家,韩太师之所以轻启兵衅,根本是为他一己之私,可战争期间又用人不当、部署糊涂,以至于害苦我大宋江山社稷。此乃奸臣,理当严惩!
话不完全一样,但是相辅相成。
赵扩是真心把韩侂胄当背后相托,对国舅爷说,不尝试又怎知会败,韩太师只是做了世人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对太子说,你还小,不要听到些风言风语就真信;对杨皇后说,睡了睡了,朕困了。
杨皇后才不善罢甘休,隔天又取间接之道,娇娆地陪赵扩在床上对酌,一边倒酒一边风情万种地问:“官家,据说议和的使臣回来了,不知道两国是否顺利休战?”
赵扩心情好,回答说:“还没完全达成一致。哼,滑天下之大稽,胜南都快把他们全屠灭了,金人居然还有胆提那么多条件。”
杨皇后轻笑一声,顺势而上:“金人的胆子,恐是韩太师给的呢,若非他麾下的弱兵跑前线搅局,我大宋怎会有这般多的军民遭殃!”毕竟读书多,前线之战败,她虽身在宫闱,也能看清症结,不完全是乌鸦嘴。
赵扩蹙眉,放下酒杯,没喝。
急于将韩侂胄置于死地的杨皇后,不知这话反倒提醒了赵扩,林阡太强。韩侂胄麾下的弱兵,不是我赵扩的吗。
所幸,赵扩的这个对宋盟不悦的念头稍纵即逝,因为杨皇后发现不敬而补救,立刻把话题往韩侂胄那个重心引:“官家,韩侂胄为国贼,祸国殃民,按罪至少贬谪去岭外。”
杨皇后本身聪颖机警,当然知道凡事都不该操之过急,否则就会像今夜这般因为激进而说错话。但杨皇后毕竟也是个小女人心胸,之所以不依不挠,是有前因后果的——杨皇后的亲戚开了间梳行,这两年一直和韩侂胄的四夫人抢生意,矛盾难解,愈演愈烈,中秋那晚,朝廷命妇到宫中给皇后请安,韩四夫人竟明里暗里地失礼。这下可好,新仇旧恨一起算,不除掉你韩侂胄我就不姓杨!
“这些事不是你该过问的。”赵扩的心思也全转移给了韩侂胄,却是一如既往护着韩侂胄。
“官家,臣妾是心疼您啊,前些天,总见您眉头深锁,臣妾也苦在心头……”杨皇后顿展妍媚之态,“对了,臣妾今日作了新画,这就取来,望能博官家一笑。”
“哦,当真?”赵扩当然乐意欣赏皇后的才情。
一方面,赵扩长期视韩侂胄为臂膀,习惯袒护,一方面,他的登基韩侂胄有拥立之功,感恩念旧。
韩侂胄当然熟知这两点,这些年仗着赵扩与自己推心置腹,纵连早朝他都可以随随便便爱去不去。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北伐全面败溃,韩侂胄在朝堂的拥趸所剩无几;韩皇后辞世太久,韩侂胄在后宫中没有人脉只有仇敌……常常辗转反侧不得入眠,芒刺在背,心乱如麻。
虽然他现在还是丞相、太师、平章军国事,然而危楼四顾,总是不胜寒凉。这种外强中干的状态,他必须尽快改变!!
困局如何打破,自要建立功勋,可现在,前线或许还有空位给韩侂胄插?然而,他要如何劝说宋帝投以兵力?尤其是,前几天试过一路兵马,却立竿见影地败溃了……
何况“且战且和”如果真有诚意该偏向于“和”,此时增兵,既没底气,也没道理!
怎么办,怎么办,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八月底方信孺就已返回临安,却刻意瞒着韩侂胄“完颜匡仍然在跟您要人头”的事。谁都知道韩侂胄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把那项条款说出来,热锅上的韩侂胄能把锅掀翻。
而金宋之间的官方信件往来,只限于完颜宗浩所述“方信孺轻佻,请换使臣来谈。”所以林陌激怒韩太师的计划一度落空,战狼只得想方设法派间谍到临安散谣。
韩侂胄苦于削尖了脑袋也没法挤上前线,这么巧,临安的茶肆酒馆最近流行各种说书——
说书里,混杂了战狼那条“金军要取太师头,林阡毫不在意,继续赶尽杀绝”,想要给韩侂胄听的最重点就是这一条,可惜韩侂胄因为不合情理所以没相信,
反倒是那些“战神林阡攻无不克,一刀屠尽金军群雄”“天骄徐辕刀下,金帝割须弃袍”之类,教韩侂胄闻言灵光一现,好得很。
韩侂胄当即整合信息、借题发挥,对赵扩又是上奏又是面议:“皇上,当今天子姓赵,怎可让淮北、山东子民见不到旗号?”“皇上,怎放心只有林阡一支孤军深入?”“坊间流传,金军要我韩侂胄头颅,可方信孺却没告知,会否是林阡只手遮天?”“皇上,我等必须一起上,哪怕给林阡一个掎角之势。”
“可是……”赵扩差点没笑出声,掎角之势……
“皇上,虽然邓友龙、皇甫斌之类平庸,可毕再遇、赵淳都是良才。尤其毕再遇,不输林阡,臣建议,由他出兵一支,前往河南,为林阡掠阵。”韩侂胄看赵扩沉思,心里已经在盘算,毕再遇麾下有几个是自己心腹。
刚巧林阡和金军僵持在马耆山已有数日不上不下,赵扩想起毕再遇和林阡是忘年之交,合作起来也方便,便同意了。
九月初一,郡主府发丧,赵扩前往安抚。
“谈靖,随皇兄一同沿湖走走。”赵扩心疼这个最小的妹妹,这几日,她虽主持葬礼有条不紊,却很显然相当劳累。所以诸事完毕,他便想把她恢复为小时候那个大闹皇宫的活泼丫头。
“是。”云烟应允,一直牵着鸣铮的小手不曾放开。
“西湖边据说新开了一家面馆,皇伯伯抱你去品尝,如何。”赵扩不顾太监劝阻,原想将鸣铮一路抱过去,没想到刚到手里一掂量,才八岁的人儿就已经这么壮实,最终还是找了个需要改头换面的借口把鸣铮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