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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亮,白山城中的店铺零零星星的打开,白少卿带着倦意领兵往营地而去。这些日子以来,他所带的两万人马与白山的将士同吃同住,共同担起了巡防守卫白山城的责任,昨夜轮他当值,现在换了岗哨,大家伙正准备赶回营地去补个觉。
“白将军,这是刚挖出来的萝卜,带一筐回去——”路过菜贩旁,那卖菜的张大爷抱起一筐萝卜便往白少卿怀中塞,白少卿将筐一推,笑道:“张大爷,我们可不敢收下这个,军中自有规矩,你可是要我违反军纪,被侯爷责罚。”
“只是一筐萝卜!”张大爷听了那话有些着急,白少卿曾带人给他修葺了因大雪积压而倒塌的房子,他心中感激,想要表达谢意,却又碍于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百姓,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谁料现在便连一筐萝卜也被拒绝了。
“张大爷,我们有朝廷发给粮饷,这萝卜您还是留着卖钱养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天下百姓都是皇上的臣子,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白少卿说完将那萝卜往地上一放,冲着张大爷一笑,抬步离去。
军营中已经人声济济,操练的将士们刚刚歇息,寒冬陡峭,那些刚刚下了演练场的士兵却衣衫单薄,浑身热汗涔涔。
“将军去洗把脸吧,一会儿早膳好了我送来给你。”吴鹤晟看白少卿一脸倦怠之貌,忙将他往营帐内一推,道:“一晚上你替了几人,这会子去睡了。”
白少卿舒展了一下身子,点点头道:“好。”继而却又一笑,道:“我若睡得沉了,便不要叫醒我了,正好替营里省下一顿粮食。”
吴鹤晟见他说笑,也忍不住哈哈一笑,返身离去。
仗着身子底子好,白少卿这几日当真是太拼,白山城直面赫博多的珂布拓,每到冬季总是饱受雪灾之苦,这几天他带人与白山驻军一同帮助城中的百姓修葺房屋,重建这四面的防御城墙,夜晚又带人巡防站岗,回到营地后总是倒头就睡,今日也是如此。
当耳听喧哗声时,白少卿尚在懵懂之间,脑中还未清醒,听帐外嘈杂声过大,他才拍了拍额头,爬起身,抓起外衣走了出去。
“发生什么事?!”见帐外皆是奔来跑去面色焦急的士兵,白少卿心底一沉,伸手抓住一人大声问道。
“中……中毒……”那士兵满脸汗珠,跑得气喘吁吁,而他的身旁还有很多将士背着扛着中毒的士兵往随军大夫的营帐跑,白少卿放开那人,向前奔了几步,发觉随军大夫的营帐旁已经层层叠叠的聚集了很多人。
怎么回事?为何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
不及细想,白少卿抬步便往主帅的营帐奔去,到了那里却未曾看见一人,身边充斥着纷乱的呼喊声,那场景令他一时之间竟有些茫然。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将军——”远远的吴鹤晟对着他大叫着,白少卿一个窜步于人群中穿梭而过,到了吴鹤晟身边,见他也是一头一脸的汗珠,不禁急道:“什么情形?”
“可能是粮草出了问题,早上吃完饭后,将士们三三两两的都倒了,这会子人越来越多,我去过穆大夫和李大夫那,说似乎是中了毒,可是那粮草是咱们一路押运过来的,路上那么多人也吃了都没事,前几日也没事,为何突然之间就有毒了?”
白少卿听完将他一推,道:“去帮忙,我去粮仓看看。”
打马到了最近的一个粮仓处,见孟昶龙与南宫陌已经到了那里,白少卿忙一跃下马,奔了过去。南宫陌手中拿着一根银针,正对着一锅翻腾的热水探查,那锅中的米饭还未熟,然纵如此,那银针便已经变了颜色。
果然是粮食出了问题!
见白少卿过来,孟昶龙向他扬了扬手,却并未开口,南宫陌又拿起了另一根银针去探查了旁边的一口小锅。
“侯爷,果然如您所料,并非所有的粮食都有问题。”那粮仓附近支起了十几口小锅,每口锅前都放着探查过的银针,有些变色,有些却没有丝毫问题。
“这些都是从附近的粮仓拿来的粮食,现在看来,其中的八个粮仓都出了问题。”孟昶龙说着抬头去看了看,轻声一叹,道:“这有毒的粮食以仓分离,只能说明了一个问题。”
白少卿已经明白了他的话语,眉头一锁,道:“是有人刻意投毒,否则便不会界限如此明晰了。”
“看来,这白山已经混进了细作了。”回头看着远处密密麻麻的营帐,孟昶龙忍不住面带忧色,道:“去将昨日当值的守卫找来细细盘查,看是否有可疑之处——”
话音未落,却见远处一斥候兵疾驰而来,到了近处飞身跃下,扬声道:“报——西南祁麦山附近发现赫博多人马。”
“有多少人?”孟昶龙几步到了斥候面前大声问道。
“只百余人,正向着珂布拓撤离。”
“我去!”还未等孟昶龙说话,白少卿已经一跃上马,道:“我带人前去追击。”
“小心防备!”
“是!”白少卿直奔了自己驻扎之处,点了几百人马向着城外而去。
“将军去何处?”方文正看那队人马去得匆忙,抓住一马跟随而上,白少卿回头见是他,大喝道:“你伤口未愈,回去!”
方文正却狠狠一摇头,道:“我不走,军营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也要尽一份心。”
马速极快,说话间已经冲出了城门,见他不肯回转,白少卿也不再阻拦,只回身对着众人大叫道:“往西南方追,尽量留下活口。”风雪极大,雪粒子劈头盖脸的砸下,模糊了视线,尚只到未时,天空却阴沉得仿若黑夜,那一行数百人一路追击,终在百里之处寻到了对方的踪迹。
军营刚刚出事,这些人便出现在这里,是否太过凑巧,但是要混进城简直不可能,所以,他们必定有接应之人。
“从两头包抄,拦下他们!”那队伍瞬间分成两列,穿梭过冰棱冻结的树丛,向着两头包抄而去。
对方已经十分接近,甚至能听见他们口中的对话声,那极快的语速显示了他们此刻急切的心情。当那异族服饰跃入眼帘之时,白少卿拍马而起,反扣身后弓弩,于空中射出三箭,长箭发出啸响直接撂倒了三人,随着两队人马的汇合,一场残酷的厮杀于天地苍茫中展开!
“啊——”
耳听惨叫声,白少卿抵开一人回头一看,手下的一个将士被对方利剑所伤,却顷刻间便毙命在了那一道小小的伤口上。
“剑上有毒!”警告声刚刚出口,又有几人因为轻微的割伤而命丧九泉。
“将军——”方文正劈开一人迅速靠近了白少卿:“兄弟们的性命要紧,顾不上许多了!”他所指的当然是白少卿方才说所留下活口之意,白少卿见形势逼人,遂将手中长剑一握,道:“杀无赦!”
唇角微扬,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一闪即逝,方文正将长剑一紧,轻声道:“得令!”
队伍回到白山时已经是亥时十分,城墙上的卫兵在那一行人进入城门之后皆沉默着,只因很多骑马出去的人,回来时都已经成了一具具毫无声息的尸体。
白少卿紧抿着双唇,慢慢的走在队伍最后,俊朗的脸庞此刻因那斑驳的血污而张扬着狰狞之色,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为了方才死去的兄弟,也为了白山军营中中毒倒下的士兵。
虽说交战中兵不厌诈,然手段如此卑劣者,当真让他不齿与唾弃。
军营中灯火通明,因不治而亡者的士兵尸首皆被聚在一处,让旁人看了扛不住的心酸难忍,若他们倒下的地方是战马嘶鸣的沙场,或许还没有这种带着无奈的痛苦,毕竟那种牺牲与付出是有意义的,而现在,却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整个营地都笼罩在一片悲淞之中,白少卿下马之后直接去了主帅营帐,孟昶龙与南宫陌正站在沙盘前讨论着什么,见他进来,皆顿住了话语。
“人,都死了,他们的剑上皆喂了毒,咱们的将士也折了不少,少卿办事不利,请侯爷责罚。”
抬头见白少卿倦怠之貌,孟昶龙走过去扣住他的肩膀,将他拉到桌旁坐了下来。
“两军对垒,死伤在所难免,我知道你想抓活口回来弄清楚这件事,可是,就算抓到了,他们也未必会说出来,如今我们却有更大的问题摆在了眼前。”
白少卿听他所言,略略思索了一下,道:“有毒的粮食自然是要销毁的,而如此一来,这白山的后备便难以自足,若此刻向外求救,一来九原人数众多,粮草必须保持充足,所以匀不出那么多,而若是向东都上书,能不能达到尚未可知,就算到了,来回耽误时日,等粮草备齐运送,也非朝夕……”
“嗯。”孟昶龙赞许的一点头,道:“所以,我跟南宫先生有个想法。”
跟着孟昶龙来到沙盘前,随着他指尖所到之处,白少卿蓦然睁大了双眼:“侯爷是想,从长野入伊云,夺取粮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