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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氏兄弟本是肤施人士,家境殷实,自幼便习了些枪棒拳脚。彼时,白缟门老门主路经肤施,借住傅家,见兄弟二人在院中习练,具是习武的良才,便属意二人,收在了门下,传了八宝混元棍法。
真宗时,募边民为弓箭手,给以闲田,蠲免徭赋,有战事则入军籍为前锋。神宗执政,沿边各路置提举弓箭手,掌本路弓箭手名籍,行教阅、赏罚等事,而陕西一路,则由白缟门掌门兼任此职。
老掌门年迈,便将掌门之位传与傅义炳,傅氏兄弟举家从肤施迁至长安。若说尽职,兄弟二人倒也问心无愧,但毕竟有些人马调度的实权,便仗着这便宜做了些生意,也是用惯了钱的。此番受了王守道的差遣,傅义亥本想夺了舆图回去复命,再为兄长报仇,可未曾想此图居然是于阗国藏宝图,就连那行事乖张的道士都动了凡心,自己更不能免俗,便把替兄报仇之事暂且搁置一旁,仔细聆听李文英的安排。
李文英见陆伯庸表明心意,便偷眼看了看一旁的傅义亥,果然神情凝重,一副洗耳恭听之态。李文英有意提了提嗓音,“既然陆道长愿助一臂之力,那自是如虎添翼,只是现下还有三人,落在那梁都监之手,更不知与种谔将军有甚关系。事急从权,我等今日若将三人救出,便也只有劫囚这一计可施。”
听到“劫囚”二字,傅义亥心中不免一惊,若是寻常武林门派、绿林豪杰,莫说劫囚,纵是杀些个军汉,倒也不在话下。但这白缟门乃是天子门派,便是那不挂匾额的衙署,门人当中十有四五为弓箭手,这劫囚之事,若泄露出去,自当是罪上加罪,恐怕傅家上下全都牵连在内。
傅义亥正在犹豫之际,忽听项祖问道:“先生所说这于阗宝藏,铤而走险一遭,倒也值得,只是不知掘了这宝藏出来,又如何运得?”
“这宝藏莫说成人运得,就算总角的孩童也运得。”李文英微微笑道。“这十二处陵寝之中藏得乃是十二枚玉璧,亦称‘十二支璧’,因十二地支得名,依次为‘困敦璧’、‘赤奋若璧’、‘摄提格璧’、‘单阏璧’、‘执徐璧’、‘大荒落璧’、‘敦牂璧’、‘协洽璧’、‘涒滩璧’、‘作噩璧’、‘阉茂璧’、‘大渊献璧’。在下学艺之时,曾随恩师游历四方,有幸得见‘大渊献壁’,此壁当时机缘巧合流落西夏,被人抢夺之时断为数块。彼时卫穆氏执政,便命能工巧匠择其可用之材,雕成如意宝怙主一枚,传为信物。此十二支璧,一璧便可抵一城。”。
项祖若有所悟道:“原是如此!那卫穆小娘子随身所佩便是这‘大渊献壁’!?”
“正是!”李文英看了看一旁的傅义亥,继续道:“‘大渊献壁’为地支‘亥’,若寻得掘壁之人,知其出处,在下便可窥得点穴的秋毫,再凭这舆图,想必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悉数收入囊中。当务之急,需救得卫穆父女及杜大夫脱身,个中原委才能一一问清。”
傅义亥听得“卫穆”二字,连忙起身问道:“先生言下之意,梁都监所擒获之人便是西夏卫穆氏后裔?”
“正是!此番劫囚,梁都监有一营人马之众,现王盛兄弟又不知去向,我等尚不足为谋,故此在下有事相求傅掌门,不知傅掌门可否施以援手,事成之后,定以‘十二支璧’重谢。”
薛伏此时插话道:“还望傅掌门万勿推辞才是,我那王盛兄弟与傅掌门都用得一手好棍法,故此昨日傅掌门说受人所托而来,我便知是王盛兄弟的同门,饮酒之时便觉得多了几分亲近,早已将掌门视作自家兄弟,此番若得傅掌门相助,便是如虎添翼一般,岂不美哉。”
傅义亥听薛伏这样一说,心中便知那打伤自己兄长的王盛与众人乃是一伙,于是眉头一皱,心中生出一条计策来,于是拱手施礼道:“傅某不才,确有与诸位同行之意,只是这劫囚之事,非同小可,若无十足把握,恐怕我这一门之内,便都要受到连累”,说道此处,傅义亥环顾众人,“但此一套富贵,又岂能失之交臂,傅某乃是肤施人士,依傅某之见,梁都监所部人马折返延州,必经油坊庄,庄上傅某有位故交名唤朱彤可做接应,且王校尉此时也正在庄上休养,我将消息传于他便是。庄外十五里有一处松林,若上官道,必要穿过松林方可,我等可在此处设下圈套,以逸待劳。”
“如此甚好,在下已有计策,只看当时的光景,只可智取,万勿力取。”李文英接过话来,将自己所定计策讲与众人。
众人各自领了差事前去准备,此事暂且不表。傅义亥出了云庆馆并未返回白缟门,而是命随行的门人回去调遣一些门下的江湖人士,自己独自绕小道前往油坊庄。
大队人马本就脚程不快,梁都监心中又放不下那舆图之事,刻意拖延行程,故此傅义亥到了油坊庄时,那一营的蕃兵还未到达。傅义亥也不停歇,直奔朱彤宅院而去。
再说那朱彤夺了“仙不过”,心中自然欢喜,便终日置办各种珍馐佳酿款待王盛、古赞丽二人,王盛几番推辞欲折返回去寻众人的下落,都被朱彤阻拦,王盛乃是个红脸的汉子,便禁不起朱彤这般挽留,故此又多住了些时日。
傅义亥登门之时,王盛、朱彤二人正在院中习练枪棒,听院公来报说是傅义亥只身前来,便命人请了进来。待傅义亥走进院中,望见王盛,急忙快步来到跟前,撩袍跪倒,口中大呼:“愧煞傅某,愧煞傅某,傅某有眼无珠,不识好汉!”王盛见他行了如此大礼,连忙伸手相搀,口中说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傅义亥被王盛搀起,面容略带愧色,见一旁朱彤神色诧异,便又向朱彤行了个大礼,“朱彤兄弟,快快于我向你家兄长讨个罪过,前番诸般所为,确是我兄弟二人之过,但不知王盛哥哥是这般英雄,着实惭愧。”
朱彤见傅义亥如此行状,也一时没了主意,只得连忙宽慰。三人便在院中围住石桌坐下,听傅义亥讲明个中原委。傅义亥便将遇到李文英、陆伯庸众人之事说三分藏七分,又添油加醋一番,讲给了二人。
王盛听罢,连忙问道:“那梁都监的这一哨人马何时能到这庄上?”
傅义亥眉头微微一皱,“依在下之见,恐怕最迟不过明日。”
“那李先生可有安排?需要我等如何行事?”
“此事也无甚良策,这营蕃兵若走官道,并经过此庄,唯有伏击,于乱中救得众人脱身。我现已调集了众多门人,稍后便可赶到,我等需在庄内设下埋伏等待。此番定有恶战,还需哥哥和朱彤兄弟鼎力相助。”
朱彤家里,自太祖时期便定居于此,仗着这些产业,安闲度日惯了,此番听说要去伏击蕃兵,心中不免踌躇起来,脸上自然带出。傅义亥看出朱彤心事,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依李先生所言,这梁都监所带兵马,并非是受了种将军的指使,我等只管劫了囚去,若是不能得手便罢,若是得了手,料他梁都监也不敢声张。李先生早已安排妥当,趁着夜色动手,动手之时,只需将头面遮住,我等为先锋,引诱蕃兵主力人马,待蕃兵入了埋伏,其余人等便直奔梁都监而去,留守蕃兵必然慌乱护主,趁守备松散之时,其他人便劫囚而去,事后我等也速速退去,只应了一个‘快’字。”
“若是得手,又如何脱身?可有什么接应?”朱彤问道。
“得手之后,薛校尉与那位陆道长带着被囚三人穿过松林沿官道向肤施方向而去,梁都监定会命人追赶,届时李先生自会带人在松林之中接应,现下李先生已亲自去请接应的援手,可保万无一失。”
朱彤这几日来时常听王盛提起李文英的名号,心中早已生了几分仰慕之情,听傅义亥如此一说,心中倒也打消了几分担忧,脸色自然有些缓和,“既然李先生有所安排,又是此等大事,朱某也不便推辞,就全凭两位哥哥调遣。”
朱彤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声音:“夫君、朱彤兄弟且慢,妾身有几句话要问问这位傅掌门。”说罢,古赞丽从屋中款款走出。
傅义亥见走来一位回鹘女子,容貌似有几分熟悉,待走近观瞧,原来正是之前王盛的仆从,便连忙问道:“这位娘子是?”
王盛哈哈大笑,答道:“正是浑家。”
傅义亥起身施了个礼,“傅某不知是嫂嫂,那日多有得罪,还望嫂嫂见谅。”
古赞丽道了个万福,略微打量了一下傅义亥,说道:“傅掌门不必多礼,妾身方才于屋内听到这劫囚之事,心中生了个疑虑,还望傅掌门莫要见怪,敢问傅掌门,既是李先生安排,可有什么信物?”
傅义亥倒也并非全然没有一句实话,临来之时,李文英确实交待了王盛夫妻二人的安排,并将一锭“曾”字墨锭交于他当做信物。此时古赞丽问道,傅义亥便从怀中掏出墨锭递到王盛面前,“哥哥可认得此物?”
“果然是鲁国公曾公亮府上所用之物。”王盛说罢接过墨锭,翻过来看了看背面,上面还有一个“正”字,确认无虞,便回身对古赞丽道:“娘子不必多虑,我一路之上见李先生用过此物,定不会错。”
古赞丽听罢便不再言语,寻了个立在院中的交椅坐下,留心听着三人说话。
傅义亥见众人神态似是打消顾虑,又叮嘱了几句,忽听得有人来报,说是有白缟门人求见,家丁引了那人进到院中,原来是傅义亥安排在外的探子,见了傅义亥连忙施礼,“禀报掌门,小人探得梁督监大队人马现已到达庄外,恐是今夜要在庄内安营过夜。现白缟门人已至庄内,等候掌门调遣。”
傅义亥听罢,微微点了点头,双手各揽住王盛、朱彤二人腕子,高声说道:“以后便是自家兄弟,来来来,随我一同见过门下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