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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正当日只言片语向两位师弟表明了立场,鲁国公曾公亮见二人会面只用了少顷,便已猜到了几分。待司马皓、施存一走后,便叫了曾正去书房密谈。曾正也知道此时瞒不过鲁国公,便将二人与自己的关系全盘告知,并明言藏身于国公府内是早已洞悉将有司马皓入仕之事,故此早作筹谋,匡扶天意。
鲁国公知道曾正乃是华阳真人的高徒,自觉十年来对此人多有怠慢,便躬身一揖,“老夫蒙聩,竟然不识道长,还望道长莫要怪罪。”
曾正连忙搀扶,“国公休要折煞了小人,小人未受度牒,不敢称道。大人乃辅政之臣,高风亮节,多次力挽狂澜于朝纲不振之时,方才有了如今天下的太平盛世,小人多年来未曾表明身份,也是希望此事不要昭然于世。”
“先生心意,老夫自然明白,只是仍有一事尚不甚明了,望先生解惑。”
“大人说的可是司马皓所讲历法之事?”
“正是!”
曾正并未立刻作答,而是透过窗子望向庭院之中满院的萧瑟,目光虽停在亭台楼榭之间,眼前却彷佛出现一片田园,不禁轻叹了一声,说道:“自伏羲建五气,立五常,定五行有甲历五运,千百年来,人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冬至阳升,震出万物,夏长秋收,周而复始,无不依历。世人皆知此为天时。隋,废开皇而用大业,唐取而代之,唐建中年间,民喜符天历,而朝廷不允,贬为‘小历’,后经四历,终致五胡乱华,而符天历在太祖开国之时,仍在民间使用。天下之人,无不依历而动,一人动,力微,万人动,则可拔山填海,世人皆动,则有扭转乾坤之力。而司马皓所言之人卫朴,他日必将依天意撰‘奉元历’,官家之后再有三帝,朝纲不振,其始肇于熙宁变法。故有此历,则变法盛,朝纲颓,司马皓正是要阻新历,废变法,保大宋江山国祚绵长!”
鲁国公听了曾正这番话,沉思良久,目光也随着曾正望向窗外,徐徐说道:“官家育有一十四子,长子佾至十四子偲,不知哪位可登大宝?纵然官家子嗣绵延,纵观古今,也无永世之朝,果然如先生所说,那司马皓阻挠新历如若不成,岂不是要对皇子动手了?”
“大人所虑之事不无道理,当真如此,那必然针对十一子佶。”
“佶日后为储君?”
“兄终弟及,六子煦日后为君,佶承煦之大统。”
“老夫了然,”鲁国公整了整衣冠对曾正深施一礼,“今日先生对老夫知无不言,泄露了如此之多的天机,恐是有事相托,先生不妨明言,老夫定会鼎力相助。”
曾正连忙回了一礼,“那就有劳大人了。”
二人商议一番,随后鲁国公亲手写了一封书信派人送至枢密院副使冯京府上。
冯京虽为三元及第,但自王安石为政,试行新法之后。冯京便上疏万言,论其更张失当,遂被王安石指为邪说,欲予罢黜,但神宗认为冯京可用,反而任命冯京为枢密副使。
这一日冯京正在府中处理公事,院公呈上鲁国公送来的一封书信,冯京打开书信看了一会儿,不禁愕然,随即传了手下武功最好的项祖、王盛、薛伏三人前来,命他们带领兵丁即刻赶往司天监少卿司马皓府邸,替换开封府值守的差人,护住司马皓的周全。待三人离去之后,冯京马上命人备好了车马,带着一个贴身的随从,匆匆离开了府邸,向开封城内一处大宅而去。
东京汴梁东北二十里,有一处村落,名为大雁滩,村中有二三十户人家,其中一大半都是以种植菊花为业,其中又以玉铃、大金铃两个品种最为出名,而这村中种植这两种菊花最好的,就是一位名叫殳有山的老汉。殳老汉年过五旬,老伴几年前已经病逝,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殳羽已经出嫁,身边只有小女儿殳婳帮忙一同打理家中的十几亩菊花。殳老汉视自己的小女儿为掌上明珠,从小便请了先生教她识文断字,到了十四岁那年,一位游方的尼姑来到大雁滩,见到殳婳骨骼精奇,便要收她为徒,传她武功,怎奈殳老汉舍不得闺女,死活不允,尼姑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留在大雁滩,在附近山下的一处土地庵安身,专门传授殳婳武艺,殳老汉为报答尼姑的授艺之恩,自己出钱重修了寺院,再加上这位尼姑还会一手正骨、推拿、点穴的功夫,几年的光景,这个土地庵有位神尼演明师太的消息就传遍了十里八乡。
一晃四年过去,殳婳的武艺已有所成,这一天演明师太把殳婳叫到身边,低声说道:“殳婳我徒,当年为师爱才心切,一念之差,留在这大雁滩,将毕生所学传授与你,可惜这世间毕竟因果不虚,恐怕为师与你的缘分到此了。”
殳婳听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拉住演明师太,眼眶顿时湿润,“师傅,您这话是何意?难道有什么事情瞒着徒弟。徒弟愿意为师傅分忧。”
演明师太叹了口气,用手摸了摸殳婳的头发,苦笑地摇了摇头,“收了你这样一个徒弟,我便没有遗憾了。这几年里,我与你情同家人,临行之时,有一件事情要嘱咐你,我们灵枢门自古一脉,传女不传男,分为少策、太策、厥策三部功法,全部习得之人称为‘灵枢驱策’,掌门之位便从这些‘灵枢驱策’当中选出,虽然我们灵枢门门人四散各处,但每十年的八月初八,便是掌门选拔之日,而这次的选拔,就在明年。你现已学成‘灵枢驱策’,务必带着这个在八月初八之前,赶到恒山天峰岭。”说罢演明师太从怀中掏出一块凤佩放在殳婳手中,“这便是掌门信物。今后你就暂行掌门之职吧。”演明师太话音刚落,出其不意抖手一指点向殳婳,殳婳还未做出反应,便晕厥了过去。
待殳婳醒来,已是酉时,演明师太早已离去。身边只有两个侍奉师太的小尼姑,坐在那里抹着眼泪。看到殳婳醒来,便双双跪下,口中称道:“见过掌门。”殳婳看了看手中的凤佩,沉思了少顷,开口问道:“你们二人今后作何打算?”其中一个回答道:“我们二人在这世上无依无靠,今后但凭掌门安排。”
还未等殳婳回答,便听见院中有人大声询问:“演明师太可是在此?小人乃是枢密副使冯大人府上差人,多有叨扰。”
两个小尼姑寻声出去,看见院中站着一位官差模样的男子,低头躬身站立,双手抱拳,目不斜视,双脚微微分开,气息深沉,如平地上一棵巍峨青松,便知此人是一位练家子。
其中一个小尼姑连忙答道:“阿弥陀佛,这位大人来的不巧,师傅现已外出云游,不知去往何处,也未曾言明归还之期,还请大人见谅。”
这位差人并未抬头,依然抱拳站立,“事关紧急,府中四小姐习武之时,折断了臂膀,请了几位郎中,都不敢医治,听人言演明师太有妙手回春的手段,小姐这伤势又不敢耽误,我等便陪同小姐前来,还望几位师太施以援手,冒昧之处还请见谅。”
两个小尼姑听罢面面相觑,回头望向殿内的殳婳,殳婳心想既然做了掌门,在门人面前岂能再扭捏犹豫,未加思索,便朗声说道:“那便请冯姑娘进来吧。”
少顷,一位官差跟随一位妙龄女子步入殿中,女子飘飘万福:“冯岚见过师太。”
殳婳抬头看去,见对面站立这位女子,年芳二八模样,身姿挺拔,眉宇间倒有一股英武之气,左臂垂在身侧,一看便知是受了重伤,但仍未忘记礼数,可见家教颇严。
殳婳连忙起身回礼,说道:“姑娘不必多礼,小女子乃是演明师太弟子殳婳,师傅现已外出云游,如蒙不弃,可否让小女子一试。”
冯岚微微躬身,“原来是殳姑娘,那就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