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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茫的极地陆上此刻正呼啸着刮着一片密密麻麻的暴风雪,三步以外看不到任何除了白色以外的东西。说不定伸出手张开,也看不清自己还剩几根手指。
极昼还在继续,但这片土地上的一切生灵现在都乖觉地窝在自己的地盘里,不敢妄动。
皑皑白雪下厚厚的冰层里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惹起一道锐角塔状水痕,很快恢复了平静。
水痕在冰面下往远处延伸,像是有巨大的神灵正在海面用手指玩弄地拨起一道水浪。就在某个不明显的边缘,水痕戛然而止。
被扰乱的水流毫无章法扑成团,形成一小股一小股的涡流汇聚着缓慢散开。
一个奇异的生物在水流里渐渐显出身型,人身鱼尾,和谐又诡异。
卷卷的,黑色藻丝一样的发顺着水流大片,无序地铺散在海水里,细细碎碎像是雾气浮在水里。
最惹眼的就是正在海水里小幅度晃着的宽大鱼尾,形状类似鲸鱼的尾巴,只是按比例缩小了。
鱼尾和上身呈现黄金比例的分割,鱼尾上细密的鳞片紧凑,闪着油润的光泽,颜色发乌。
比之生物的皮肤,更像是某种珍稀的金属。
和尾巴相比,那肌肤的色泽在泛蓝黑色的海水里几乎都要泛出光晕了。顺着鱼尾和上身接轨的两道浅浅人鱼线往上,是白色的软嫩肚皮。
再往上就是带着些暧昧气息的深粉色红-樱两点了。
细看过去,锁骨上脖子的两侧,分布着叠层状,薄如蝉翼,正在微微翕动鼓出小股水流的腮状物。
和人肖似的面庞上唇瓣颜色偏浅,偏薄,看上去没什么温度更没什么温情。
翘鼻,杏仁眼,虹膜深蓝,边上奇异地泛着光。
眼角微微下垂,睫毛在水里扇一扇能带出小股的水旋儿。
一张脸昳丽精致,雌雄莫辩。
顺着脸颊两边过去,那双鳍状的耳朵同样暗示着这海里肖似人的生物并不是人类。
族名塞壬,被族巫赐名安格斯。
此刻的安格斯就悬停在海水中,摸着自己的肚皮,似乎是在严肃思考着什么。
几秒后,他倒仰在海里翻了个圈儿,鱼尾顺势一扇,无声地窜向原来的方向,原地的水旋儿还没反应过来就失去了搅事精的影子。
水痕在接近一个奇形怪状的海底冰山时,截然而止。他在「冰山」周围晃了几下,闪身进了一个隐蔽的冰窟。
洞窟内冰柱纵横交错,有灰色的金属在里面支撑着。他灵活地越过几个冰柱,准确摸到了洞窟里的一个角落。
微微扶住手边的冰柱,那生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面的冰面。
那里面不再是金属制的东西,而是一个人。面容透过冰面的折射,只能看出一个扭曲的轮廓,颜色倒是粉白鲜嫩,没有正常人被冻死青灰恐怖的狰狞感。
他整个身子都被冻结在冰里,只能隐隐看到结实的身材和长直的腿。
安格斯尾巴动了动,微微平起自己的身体,游近,凑近查看着那里的人。
明明不是脂肪丰厚的类型,为什么看上去这么的好吃?好吃到让自己念念不忘?
安格斯摸摸自己的肚皮,翻身翘着鱼尾坐到了那块冰上。皱着眉,他隔着冰面去触摸里面人的脸颊。
像是在抚摸着什么稀奇的物件,垂头,他盯着里面人紧闭的眼睛,睫毛扇了扇。
冰里的人睡得非常昏沉,毫无反应。
安格斯挫败地忍耐着因为长时间的盯视,胃里不停翻涌上来的饥饿感,整条鱼散发着丧丧的气息吧唧贴在冰面上。
脑门磕在冰里人的胸口上,非常凶巴巴。
小仙鱼一下子变成了小咸鱼。
他张嘴吐出一串细碎的小气泡,拿指甲一个个戳着。戳完了,他脸色一黑。不甘心地又吐出一串儿继续戳。
但是不管怎么戳,最后的结果都是不要带走他。
心情焦躁,安格斯尾巴乱翘着粗暴地在冰面上恶狠狠拍了几下。整个冰窟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嘎声,而裹着人的冰块儿也皲裂出蛛网样的裂痕。
睡梦的中的人眼皮子颤抖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危险。
安格斯一直是族群里最重口腹之欲的鱼,在别的鱼只求饱的时候,他不仅追求饱,还要求色、香、味和入嘴的口感都要是上佳。
他经常吃些奇怪的东西,也没有鱼见怪了。
但是以往他穷讲究也就讲究了,反正他能吃更能打,自给自足。但是他这会儿想吃的却是祖祖辈辈传了上千年,剧毒无比的人类啊!!
人类!
委屈地瘪瘪嘴,他眼巴巴,期期艾艾地看着冰里面一大块,鲜嫩的,冰镇的肉肉,饥饿感几乎要压垮了他的理智。
这个人让他垂涎欲滴,恨不能连皮带肉吞进嘴里。舔一舔,嚼嚼,再撕咬一块儿下来吞咽滑过喉腹,光是想象就让安格斯红了眼。
饿欲翻涌。
「咕——」
那是他白嫩的小肚皮在附和着他。
安格斯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眼不见为净,然后他默默团成一团在水里滚了一圈儿,最后馋的把自己的鱼尾巴边儿塞进了嘴里。
完了,馋到想吃自己了。
虽然吃掉自己一块儿,很快就能长出来,但是长肉是会更饿的啊——!
被安格斯嫌弃拍开的尾巴忠实地反应了他现在焦躁复杂的心情,在冰面上不安地拍动着。
每一下都会给这块儿冰带来巨大的冲击,等到安格斯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块裹着食物的冰已经被他沿着食物的形状准确地敲了下来。
那么大一块儿,一点儿肉都没有落下的整个抠出来了。
安格斯沉默地看着掉出来的冰块,又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晃来晃去,嘚嘚瑟瑟,心情非常好的尾巴。
他抬手给了自己的尾巴一下,然后整个手掌都泛出了红。他嘶嘶了几声,咂咂嘴,幽幽看着尾巴。
太硬了。
尾巴乖巧地垂着,看上去无害而柔软。
很快,安格斯所有的犹豫都被愉悦压垮了。既然都被凿下来了,那大概是注定要被自己吃掉了。
安格斯美滋滋地伸出手指摸上冰块儿,轻柔地抚了几下。指尖在那人胸腹和臀的位置流连忘返,还有薄薄的耳朵,嘴巴和绷紧的小臂。
安格斯舔了舔唇瓣,鱼尾缠绕上冰块儿,很响地咽了下口水。
不过就算带走了,他安格斯也是有节操的鱼,不在饿疯了,快*屏蔽的关键字*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屏蔽的关键字*的。
他就看看,止止馋。
不吃。
真的。
仿佛给了自己一个特赦,安格斯的脸整个都变得亮堂堂起来,显出些稚气的可爱。相比较之下,他的动作就不是那么温柔了。
只见他的指甲骤然伸长,刚刚还偏白的指甲此刻整个呈现出暗绿色,触到冰面就发出刺啦刺啦的溶解声。
就跟插豆腐一样,安格斯的指甲毫无阻碍地插进了那厚厚的冰块儿里,堪堪停留在距离冰封中人类的头皮1CM的样子。
如果他指甲再长些,人类大概就会被穿脑了。
整块儿冰被安格斯提到了腰部的位置,活像是逛街的姑娘拎了个什么包裹,从身到心都是乐淘淘的。
安格斯就这样提着那一大块儿冰,粗暴地一尾巴打碎了开口不大的冰窟,溜溜达达,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原地。
手里有粮,鱼鱼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