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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
右相夫人张氏由女使搀着,只瞧了那棺里的尸骨一眼,便瘫坐在地上,痛哭起来。这胡惟显再怎么混蛋,也是那张氏身上掉下来的骨肉,此刻张氏这个做母亲的早已疼得锥心刺骨,不能自已。
胡相只在一旁坐着,心力交瘁的样子,面无表情的倚在椅子上坐着,听着张氏哭嚎,想到素来张氏对胡惟显的娇惯,每每犯了错,便是不准打不准骂的,一腔怒火发在张氏身上,张嘴骂道:“全赖你素日娇惯,纵他成了这样的登徒浪子,落了这么个死法,死在了青楼里!明日传遍了上京城,闹得满城风雨,胡家的脸面都得跟着他陪葬!早知他是这么个丢人现眼的,不如我早早儿结果了他!”
张氏听他如此骂,更是悲从中来,声嘶力竭,肝肠寸断的继续哭嚎,指着胡长安,涕泗横流,一脸的悲愤凄凉,诉道:“官人如今还说这样的话,这可是你的亲儿子啊,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倒还有心思顾脸面。说着我娇惯了他,既是这样,我倒不如一头戗死,随了他去,向官人向胡家谢罪。”
“母亲,父亲也是气极了,方才在曼回楼收二弟的尸骨,被一帮不相干的瞧了好大的笑话,心里也是有气,母亲体谅一些,且去屋里歇着。”胡惟长劝着张氏,让胡惟华扶着张氏去歇息。
这胡惟显死得不光彩,胡家便也没有大操大办,只匆匆发了丧。
霍成璧也学好了规矩,胡长安想赶着年前将她送进宫里,先陪在胡贵妃身边。
只挑了个好日子,胡相便让张氏带着霍成璧进宫谢恩。
一早上霍成璧便被叫起,一顿沐浴梳洗,穿了软银轻罗百合裙,配以如意云纹衫,梳了个简单的单螺髻,选了累丝珠钗,又戴了白玉的耳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十足温文听话的样子。
霍成璧披上织锦皮毛斗篷便前去给张氏问安,张氏正和胡惟华在一处说着母女两的体己话,见霍成璧来了,张氏只是不冷不淡道:“璧姑娘,这么早就来了,且先坐下吧,待会儿用了早膳,再启程去宫中。”
张氏看着霍成璧一身打扮穿戴既不张扬亦不露怯,通身的气韵不凡,肌理细腻,骨肉匀称,倒是十足的华容婀娜,自己本不管她便是拿捏她十几年贫苦,以为是没见过世面的孩子,自会乱穿乱戴一通,倒不曾想到会这般有分寸,该是贵妃喜欢的模样了。
那胡惟华不甚友好,只斜睨了霍成璧一眼,自顾自吃着茶,张氏也不管,自是纵着她爱怎样怎样。
霍成璧坐在软椅上,轻轻看了一眼胡惟华的高傲神色,心想这般倨傲无礼的性子,若是进了宫怕也不会对胡家有什么助力,只不惹了祸事才好。
朝阳宫
张氏领着霍成璧与胡惟华进了朝阳宫,一路由内侍小官引着进了胡贵妃所在的主殿。
殿内香气缭绕,各处摆设亦是华美万方,贵妃正在里头倚着美人榻,见张氏来了,方才坐起了些。
张氏按着规矩行了礼,贵妃声音慵懒道:“嫂嫂总这样多礼,你我也是姑嫂,私下里这些缛节大可免了去。”
胡惟华微不可差的白了一眼,心里想到:“贵妃素来这般,只会卖嘴,假惺惺的模样,说不要母亲行礼,怎不见你搀母亲一下。”如果是在家里早不管不顾的怼了,还好记着自己是在宫里,贵妃的眼皮底下终归没敢放肆。
贵妃打量着两位姑娘,那胡惟华一身的镂金丝扭牡丹花纹蜀锦衣,红翡翠滴珠耳环,摆着一副高门贵女的派头,怎么看都是分为扎眼张扬了些,倒是一身淡雅内敛的霍成璧,眉目低垂间是温婉流芳,笑起时让人看了恍若春风拂面,一张小脸十足的勾人,总想让人仔仔细细的瞧了去,贵妃少时,见过霍氏几面,那时心地纯良无害,只觉得这个嫂嫂是素来的温婉,对自己又是极好,自从她进了门,便时时往自己这儿送些精美华贵的衣裳首饰,看着霍成璧眉眼间像极了霍嫂嫂,只是莫名总觉得多了几分凌厉。
贵妃素不喜欢刻意争艳的女子,况且在这宫中刻意争艳的哪个又不是不得善终,总归在这吞人的金笼里过于不知收敛,无疑是自掘坟墓,倒是像霍成璧这样万事藏于心而不显于面的好些。
贵妃没怎么和这张氏嫂嫂相处过,又不喜她少言少语,冷淡清贵的样子,来来回回不过说些不疼不痒,没滋没味的客套话,偏她是个眼光高的,张氏也是个爱架子的,每每总说不下去几句话便冷了场。
没得多久,张氏便领着女儿告了了辞,只留了霍成璧在贵妃这儿。
张氏一走,胡贵妃也不必再端着,对霍成璧笑道:“好姑娘,过来与本宫好好看看。”
霍成璧双目含笑,乖乖走过去,贵妃握着霍成璧的手,甚是亲昵道:“长得同你母亲真像,都是一样的美人儿。这些年在相府也没少受委屈吧?”
霍成璧心下有些诧异,没想到贵妃会提自己的母亲,问这样的话,自己在相府的处境贵妃也是知道的,与其遮掩着不说实话,倒不如装些委屈,毕竟贵妃也是不喜张氏的,只说:“贵妃娘娘还记得成璧的母亲,成璧就很替故去的母亲感到荣幸了。至于这些年在相府的日子,有父亲照拂些,终究是衣食无忧的,只是要人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是不易的。”
“此话倒是很在理,想必陪了这么久,也是乏了吧,叫翠英姑姑领着你去看看自己的住处,也好歇息歇息。”贵妃点着头,笑容可掬道。
待霍成璧出去了,贵妃起身拨弄着花枝,冲着一旁的绿华道:“这丫头,可比张氏那不知轻重的姑娘强得多,看着年纪虽小,说话倒是灵巧,发牢骚的话从她嘴里出来都是让人爱听的。”
“娘娘说得是,奴婢在一旁听着,这姑娘确是个灵巧聪明的,只是会不会不好把控,这自古以来好马都是难骑的。”绿华在一旁甚是恭敬,一张精明的面容低眉顺目。
“这倒也是,但人只要有了软肋,都是好拿捏的,这姑娘的软肋便是霍氏嫂嫂了,本宫只叫哥哥复了霍氏嫂嫂在宗祠的牌位,在族谱上添了名儿,又能为母正名,又成了胡家的嫡女,还不得对我感恩戴德的,何愁不为我做事。就是看在那张氏的可憎面目上,也得和本宫同仇敌忾啊!”贵妃声色慵懒,一副十足把握的模样,好似那霍成璧只是此刻她手里的花枝一般,可以随意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