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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如约而至的蒙蒙细雨,将武陵王朝十八府域,全部浸湿于一片浩荡的烟雨之中。
按照每年的惯例,细雨过后,武陵这座江湖庙堂,也就迎来了一年一次的十八府比武,大批江湖侠士甚是聒噪,为了使自己站在比武擂台上能够吸人睛目,纷纷拿出平常攒下的酒钱,去给自己置办一身亮丽的衣服,再配上手中的刀剑,那叫一个英姿飒爽,正可谓“细雨每年四月初,就把酒钱换新服”。
而高兴的是这些江湖侠士,犯愁的可就是十八府比武的操办人,安熊甲了。
此时的安熊甲,正坐在凤翔府执事厅中,听着一名下属报告各府域选拔比武人员情况。
“江陵府白二狗,擅长用毒,曾用自制毒药,将整镇家狗逐个毒死,武境冲二。”
“江宁府赵川,擅长杀猪,是远近闻名的杀猪高手,武境无。”
……
……
安熊甲再也忍受不住,连忙摆手让这名下属不再汇报,他怕再汇报下去,杀羊的、捉鸟的阿猫阿狗都出来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毒狗的、杀猪的,我们是十八府比武,不是十八府比赛养畜生!这些领略抚司怎么挑的人,传我的令,所有府域挑选比武之人,武境必须为冲二以上,否则,到时候天子怪罪下来,莫怨老夫没给他们讲清楚!”
底下人连忙领命,慌忙跑出执事厅。
安熊甲揉了揉晕疼的脑袋,心里细细盘算着比武的日期。
再有三天就是初武的日期,往年这个时候,各府域参加比武的人员也都定了下来,其他繁琐事也都有凤翔府经略抚司安排妥当,自己根本不用操心,只用到时候瞧两眼比武之人的修行,判定可否晋级就可,可偏偏这两年,江湖修武之人减去大半,以至于各府域想要挑选不错的人选,也都无从下手,所以无可奈何才从数量上下劲,所挑选之人也都是一些不入流的江湖俗子。
一想起当今这位崇尚江湖武林的天子,和毋图明那奸诈的眼神,安熊甲就连连叹气。
让他提刀杀敌对他来说如饮水一般容易,可如今面对眼前这些繁琐的工作,熊安甲实在手足无措。
突然,一股清淡的茶香从身旁飘来,安熊甲扭头望去,只见自己的女儿安清照,不知何时就来到了自己身后,正端着一盏泡好的上等铁观音,静静地看着他。
安熊甲脸上的忧虑之色瞬间消失,连忙接过女儿手中的铁观音。
“爹,要不今天就歇会吧,我看您从头到尾脸色都不太好,您应该也累了吧。”
安清照站在一旁,一双芊芊细手捏揉在安熊甲肩膀上,轻声说到。
坐在椅子上,享受着女儿的捏揉,浑身早已酸疼的安熊甲一脸的惬意。
都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在安熊甲看来,安清照不仅仅是自己的小棉袄,更是自己的开心果,每次安熊甲有不快之事,只要见到了女儿安清照,准会立马将这些不快之事统统忘掉,用安熊甲的话来说,“金银财宝三千两,不如吾家俏女郎”。
这次来凤翔府,安熊甲本打算是只身一人前来,毕竟凤翔府只是初武之地,可临走时,看到女儿安清照欲言又止的样子,安熊甲顿时心软。
安熊甲长期在边境,一年来,在家的时间屈指可数,而女儿安清照的母亲因病去世的早,所以从小安清照都独自一人成长,心中关于父母的关爱,实在欠缺的多。这次见父亲没回来多久,就要离开,安清照心里难免会有些伤感。
安熊甲又怎么不明白女儿的心思,想到这次前去凤翔府,只是查看比武名单,和凤翔府经略抚司布置比武场地,并无其他大事,于是招手将已露伤感的安清照呼唤而来,说到:
“这次丫头跟爹一块去凤翔府吧,你也这么久没出去过了,这次权当和爹去游玩一番,你看如何?”
安清照听罢,高兴的连忙点头,方才伤感的神容,早已不知踪影,脸上挂满了少女的激动和欢呼。
“爹,我在屋里也呆闷了,听说凤翔府有一种‘翡翠豆腐’的小吃尤其好吃,我们不如去尝尝吧,正好爹您也散散心。”
安清照忽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轻声对安熊甲说到。
听到女儿想吃凤翔府的“翡翠豆腐”,安熊甲站起身来说到:“正好,爹也好多年没有吃过凤翔府的‘翡翠豆腐’了,说起来也是十分怀念,今天咱父女俩,就去吃个够!”
安清照高兴的挥舞着双手,拉着父亲安熊甲的一双大手,走出了执事厅。
凤翔府做为武陵王朝的“武境之城”,修武之人众多,街上来往之人,皆腰配刀剑,气机萦绕,只不过这些气机外泄者,大多数武境较为一般,气机外泄,只为了向路人证明自己是一个有武境的修武者,博得路人的几声称赞。而真正的武境高等之人,是不屑于这种低级恶俗的手法的。
安熊甲带着安清照,很快就来到了一家名叫“白玉馆”的酒楼。
已经换上便装的安熊甲,和平常人没有多大区别,只是要比常人虎背熊腰些。
父女两人挑了一处偏僻的位置,坐了下来。
不多时,两份凤翔府出名的“翡翠豆腐”,便在店小二的吆喝声中端了过来,看着豆腐的白色,和调汁的绿色,互相交映,像一颗上好的翡翠缠绕在乳白的豆腐上,安清照顿觉食欲大开。
正当父女两人对“翡翠豆腐”的味道赞不绝口时,旁边的一张桌子上,突然响起了店小二的喊叫声。
“哟,毛都没长全的小子,想在我们白玉馆吃霸王餐?也不打听打听我们白玉馆在凤翔府是什么地位?别废话,今天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说罢,瘦小的店小二,也不顾周围食客异样的眼光,把肩上搭的毛巾,使劲甩到桌子上,双手叉着腰,恶狠狠的看着两个想要吃霸王餐的人。
只见这两个人,皆身穿粗布衣服,其中一个,面容清秀,腰挎一把缠着白布的刀,看上去像是一个修武之人。
“喊什么喊,说不给钱了吗?小爷我吃饱了坐在这歇会不行吗?”
说罢,朝对面的挎刀少年示意了一下,挎刀少年无奈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身上也没了银两。
见状,那叉着腰的店小二面相更加凶恶。
这两人,正是从寿洲城走到此处的刘小屏和张草儿。
两人来到凤翔府,听张草儿说这里有一家馆子味道尤为出色,更有一道“翡翠豆腐”,享誉武陵十八府,于是两人摸索着就来到了白玉馆。吃饱喝足后,张草儿想要付银子,一摸行李,却发现行李上,不知何时被人用刀划开一个口子,里面的银子全不见了踪影,不仅是张草儿,刘小屏行李中的几两碎银和几个铜板,也被人掏的一干二净,两人这才缓过神来,这是遇到了割包偷银的贼人。
两人四目相望,哭笑不得。
见两人坐在那里迟迟不肯付钱,店小二脾气又上了心头。
“我说,这两位小爷歇息完了没?歇息完了就掏银子走人,别耽误我们白玉馆招待其他客人。”
见这店小二实在催得紧,两人又实在拿不出一两银子,于是张草儿朝刘小屏示意了一个眼神,眼睛朝门口瞟了一下,刘小屏瞬间明白张草儿的意思,可看了一眼门口,正有几个彪形大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想必这几个大汉和这馆子也有些关系,如果没跑的出去,被这几个大汉逮住,又要……
刘小屏想到这儿,瞬间感觉头大,于是朝张草儿摇了摇头。
顿了一下,刘小屏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向那不给好脸色的店小二行礼说到:“实在尴尬,并不是我们想吃霸王餐,只是我们的银两,刚在街上被贼人偷去,一时拿不出来,不如这样,您可记住我们的名字,等我们下次来,补上,您看如何?”
看着刘小屏说话如此恭敬,并腰挎一把刀,店小二估计刘小屏也是修武之人,受到凤翔府“武境之城”的影响,府域的各色人等,都对修武之人,抱有一丝尊敬,于是店小二又问到:“你是谁?看你挎着一把刀,名气很大吗?说出来,如果名气足够让江湖闻名,这顿饭,别说下次给了,我们白玉馆就当请了。”
“在下没有任何江湖名气,只是神仙镇初入江湖的平平少年,姓刘,名小屏,”
刘小屏?
角落里,一直看着女儿小口吃着“翡翠豆腐”的安熊甲,听到这个名字,突然心头一震。
可是神仙镇那个拜自己为师,有仙人像的刘小屏?
安熊甲连忙转身望去。
只见此时的刘小屏,正双手抱拳,向那店小二不断的行礼道歉,抱拳之礼,犹如当初初见安熊甲那般生涩。
安熊甲内心突然涌出一股热意,毕竟师徒两人,自神仙镇一别后,就再也没有相见过。
于是安熊甲快步走到那店小二身边,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到店小二手中,并说到:“他们的钱,我出。”
见突然出来一个要替人付银子的人,店小二也傻了眼,可一想到竟然有人付了银子,馆子不会亏损,掌柜的也不会再追究自己,何乐而不为呢?于是慌忙接过银子说到:
“大爷手阔,吃好喝好,有事儿尽管吆喝小的。”
又一脸不屑的瞥了一眼刘小屏和张草儿,那店小二便转身离去。
见有人慷慨解囊,替自己付了银两,刘小二连忙转身,向这位慷慨之人行礼道谢,可待刘小屏刚转身,看清这位慷慨解囊之人的面貌时,刘小屏顿时大惊,方才的抱拳礼连忙收回,作势就要跪下。
安熊甲连忙拉起刘小屏,轻声道:“人多眼杂,我今日私服出来,这礼不行也罢。”
被拉起来的刘小屏,点了点头,满眼激动的看着自从那次离开,便再也没有见过的师傅,安熊甲。
见父亲安熊甲,替两名素不相识的少年付银子,安清照走到父亲身边,疑惑的看着父亲和刘小屏。
安熊甲连忙对女儿说到:“丫头,他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个我在神仙河收的徒弟,刘小屏,没想到,竟然在这遇到,还真是缘分啊!”
听到父亲说眼前这个挎刀少年,就是父亲收的徒弟,安清照忍不住仔细打量着刘小屏。
一双常人难有的碧桃眼,稚嫩略显成熟的脸庞,甚是俊俏,虽然身上的粗布衣服看上去有些破旧,可仍挡不住自身略露不凡的气质。
见安清照突然打量自己,刘小屏慌忙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安清照笑了笑,没想到这个拜父亲为师傅的少年,竟然还如此害羞,不过,这一双碧桃眼……还……真是好看呢!
得知眼前这名中年男子就是刘小屏的师傅,大铁军将军安熊甲,张草儿也慌忙抱拳行礼。
“小屏,怎么突然离开了神仙镇,来到了凤翔城?”
安熊甲开口问到。
见师傅问话,刘小屏忙回到:“是家父让我去武当修武,正好路过凤翔城,不料遇到这等事,还多谢师傅相助,日后徒儿必还给师傅银两。”
安熊甲听罢哈哈大笑。
“你我师徒一场,谈什么还不还,这件小事莫要挂念,你我师徒二人也多久未见,不如随我去执事府上,留下几日,让为师好好看一看你的《息金法》习到何种地步?”
顿时刘小屏有些尴尬,这一段时间,自己光顾着赶路,哪里有时间学习《息金法》,一直停留在第一章,我可望星辰,而第二章我可摘星辰,刘小屏只是看了个大概,并未悟透其中奥妙,这个时候师傅要看自己的修为,刘小屏确实不知该怎么回答。
一旁的张草儿可不管那么多,听到安熊甲说,让他们在执事府留下几日,一想到是凤翔府的执事府,便连忙替刘小屏回到:“那还多谢安将军了,我跟小屏一路上风餐露宿,如果能够在执事府留下几日,想必也能睡个好觉,有体力去赶路。”
刘小屏无奈的瞪了张草儿一眼。
这小子,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过也好,好不容易见到了师傅,就有机会请教一下《息金法》的第二章,只不过上武当,可能要再晚些时间了。
刘小屏心里想到,也并未反驳张草儿的话。
安熊甲点了点头,说到:“那走吧,执事府就在前面,走两步就到。”
说罢,安熊甲走出白玉馆,刘小屏和张草儿,连忙跟在身后。
走在前面的安清照,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刘小屏,嘴角浮现一股月牙般的微笑。
“花落红、草落荣,少年一眸惹人疼”
安清照轻轻的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