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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樊城外,有一片芦苇荡。
“老黄也真是死心眼,那王老头不跟他打,回来就是了,非得还在那住下。”徐凤年对着身边的温华叹气说道。
他自从那天武当山下离开之后,本来心情沉郁,谁料,没过几天,收到了一个让他很开心的消息。
老黄去了武帝城之后,竟然被那王老头据战了。
说什么,一切等一年后他与南宫恨一战之后再说,老黄连王仙芝人都没见到,就更别提说什么与王仙芝一战,拿回那把留在武帝城的剑了。
不过那王老头倒也大方,说什么剑你可以随时拿走。
显然,经过和南宫恨一战之后的王仙芝,已经在再没有和身背后的这些江湖人士比武的心思的,他现在面前只有一个对手。
那就是南宫恨。
温华奇道:“那你为啥又要出来呢,你爹又赶你出来了?”
徐凤年眉毛一竖,笑骂道:“他敢?”
说完之后,徐凤年喟然一叹,道:“就是觉得吧,在这个世上吧,还真他娘的自己得有点实力,先不说我家那三十万北凉军能不能服我,就说老黄,当时老黄走的时候,我是真恨自己早年不练武,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无能为力的感觉。”
温华眉毛一挑,拿着木剑戳了一下徐凤年,“这就是你拿走人家武当掌教毕生大黄庭的理由?”
在周乙几人还在山上的时候,徐凤年又来了一次武当山,结果,那武当掌教王重楼不知道抽什么风,居然把自己的毕生功力都醍醐灌顶给了徐凤年。
他也后来问过先生,先生说,这是个人有个人的命数,个人有个人的选择。
“你拿了人家老掌教的大黄庭,究竟练出来了什么玩意?”
徐凤年苦笑道:“这大黄庭到我身上,能为我所用的不过十之一二,我也觉得可惜,不过……”
他面色渐渐平静,道:“这是那老神仙和徐晓做的交易,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不受也得受着。”
“若说练出什么名堂来……”徐凤年喟然一叹。
这个时候,温华偷偷摸摸的朝着徐凤年的马车瞧去,道:“听说那位五十年前的老剑神就在你这马车上,真的假的?”
徐凤年一扫温华,道:“你跟了周太乙,现在还想改头别门吗?”
温华连连摇头,道:“怎么会,我就是仰慕老剑神的威风,你也知道我为啥练剑的?”
就在这个时候,马车里面走下来了一个人,是个身穿羊皮裘的老头,只有一臂,嘿嘿一笑,道:“好剑材,徐小子,你要是能早把这小子介绍给老夫认识,现在老夫也不必每天苦哈哈的央着那小泥人接我衣钵了。”
温华见到老人,立刻眼睛一亮,赶紧走过去,道:“李老前辈。”
李淳罡看见了温华,上上下下审视了好久,叹了一口气,道:“这周太乙堪称天下第一会教徒弟的了,听徐小子说你才跟了他一年,便有了如此剑意,一年入一品,虽然比不上武当山那骑牛小道士一步入天象,也是差不到哪儿去了。”
“这一代的江湖,真是波澜壮阔,比老夫当年那个时代还要精彩。”
那武当山,在周乙和温华几个下山之后,没过几天,就传出了王重楼坐化,洪洗象接任武当掌教大位的事情,再有几天,那骑牛小道士一步入天象。
那一天,武当山上九道清泉逆流而上。
徐凤年听到这里,却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道:“老剑神说什么?这小子,入……入一品了?”
温华嘿嘿笑道:“你当我专门来找你的?我是来襄樊找那天下第十一王明寅讨要他的天下第十一位子的,恰好和先生来到这里之后,听说靖安王找了一批人要来截杀你,其中就有王明寅,还有当初在吴家剑冢外抽了我一剑的那吴家小鳖孙,事情都撞到一块去了,怎么说你也是我过命的兄弟,刚好就来给你挡一挡!顺便,把当初的东西都在今天讨回来。”
徐凤年深深呼吸,忽地,哈哈大笑起来。
………………
而在芦苇荡的另外一处。
一个黄衣老人在草坪上以石块落子:“第一落子王明寅,当先一冲。”
“那王家小女儿有刹那枪,是拼死一搏还是?”
“咦,还有龙虎山姓齐的小子,这倒是意外的惊喜。”
“嗯,容老夫算算,这最后的吴家剑冠和李淳罡一战,究竟能给齐仙侠创造多少机会?”
忽地,就在这个时候。
一个青衫男子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童子,慢慢靠近了这里,传出一分轻笑:“老先生,你落了四子,看我这一子如何?”
语落,青衫男子捻起了一根木枝,插在了象征着王明寅还有吴家剑冠吴六鼎的那两颗棋子之前。
黄龙士眯起了眼睛,首先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看那青衫男子,而是看向了芦苇荡。
老人掐指一算,气机牵引,默默地道:
“周太乙好本事,一年时间就教出了这么一位无双剑材。”
与此同时。
芦苇荡那边的战斗已然开始了。
可是,现在的这芦苇荡边上,也同时要开启一场交锋。
一场局中之局的交锋。
周乙叹道:“周某不明白,老先生身为春秋三甲,为何要和一个小辈过不去?”
黄龙士眯起眼睛看着周乙。
眼前之人也是一个异数。
这世上,本该没有南宫恨和周太乙的,可他们偏偏出现了。
那徐凤年,身为将门之后,战死沙场本该是他最好的归宿,却偏偏要趟进江湖这趟浑水,要分走江湖气运。
这些人,都是他筹谋鼎盛千秋的异数。
黄龙士意识到今天有这位周太乙到场,徐凤年那边是一丝可能也没有了。
只是,他毕竟是黄龙士,他永远都在落子,从没有收官的时候。
既然周太乙作为一桩局外人,硬生生要闯进来这盘棋内,那不妨也将他算在局内又如何。
这个时候,黄龙士不再关心芦苇荡那边的战况,看着周乙,捋着胡须笑了:“老夫号称春秋三甲,精通算、书、棋,修成儒圣,自问这天下大势,鸡毛蒜皮尽在心中,可却始终没有料到,有两个人,竟然是老夫也不能看透的,就好似忽然蹦出来的一样。”
周乙面色不动,道:“哦,老先生指的是?”
黄龙士淡淡的道:“一个是与王仙芝战平的南宫恨,一个,便是老夫面前的你了。”
周乙轻轻笑道:“怎么,老先生对于周太乙和南宫恨,抱有很大成见吗?”
芦苇荡那边的喊杀声有些大了。
这边的风中都传来了血腥气。
黄龙士捋着胡须看着面前的棋盘,道:“老夫想,对南宫恨拥有成见,应该是面前的阁下吧。”
周乙面色平静,道:“先生何出此言?”
黄龙士直立起身,木杖柱地,道:“南宫恨建起至尊楼后,便在江湖上大肆寻找一人,名曰史艳文,老夫又从别的地方得知,那史艳文乃是全家都被南宫恨灭族,而找他的目的,是想要集齐一些东西。”
周乙面色不变,轻轻地自语道:“这与我何干?”
黄龙士笑了笑,道:“恰巧,老夫最近又得到了一个消息,南宫恨现在好似在找你了。”
“老夫猜一猜。”
“阁下怕就是那位史艳文吧。”
“刚开始,南宫恨要找的是一个和你面貌身形名字都不一样的人,连他都没能够第一时间想到,他要找的这位史艳文早已经改头换面了。”
“周太乙出现在江湖上的时间,是一年前零三个月,南宫恨出现在江湖上的时间是一年零一个月,你们两个人同时闯入这个江湖,前后差距不到两个月,身份来历,俱是无人知晓。”
黄龙士这会儿看着周乙,露出笑容:“周先生,不,或许该称你史先生,介意和老夫说一说,你和南宫恨之间的恩怨吗?”
周乙目光微闪,道:“即便你猜出来了又怎么样,我又何必和你说那么多?”
黄龙士慢慢说道:“或许,在南宫恨找上你的时候,老夫可以襄助你一臂之力?”
周乙闻言看着黄龙士,定定的道:“你想要与南宫恨为敌?”
黄龙士淡淡的道:“现在这个江湖上,怕是没有人不畏惧他,他与王仙芝不同,王仙芝天下无敌,却清心寡欲,只树立一座武帝城,不插手太多江湖之事。”
“南宫恨却宣战天下,这大半年以来,不知道有多少江湖人士被他夺走心志,人将不人,将整座江湖弄成了他的后花园,恣意妄为。”
“说什么别人的失败就是他的快乐,其实就是以虐败别人为乐,其虽亲手杀了人猫韩生宣,恶行却比韩生宣犹有过之,已成为江湖上的最大魔头。”
“老夫纵算不为天下人考虑,也要为自己考虑,以此狂人心性,他这大半年来先后挑了吴家剑冢,龙虎山,京城,甚至连北莽道德宗都挑了一个遍,现在就剩下两禅寺还有武当山没遭遇他的毒手,他迟早会找上这些地方,也会找上老夫。”
周乙闻言,沉默少顷,反问道:“所以,老先生是想为江湖除害兼之自保?但是东海一战,京城一战,甚至于他后来宣战天下,谁是他的对手?谁又有办法除了他?”
黄龙士淡笑道:“老夫有,史先生也有!”
周乙眼睛眯起,道:“我有?”
黄龙士双手拄木杖,微微开口:“先生背负族仇,又有南宫恨极欲集齐的东西,若说内心没有复仇的计划?恐怕难让人信。”
说着,他看向了周乙面前的萍儿,再看了看芦苇荡那边的温华,若有所思。
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周乙淡淡的道:“就凭老先生空口说这些,便想让我和你合作,一同对上南宫恨吗?”
黄龙士看着周乙,淡淡笑了,“如无意外,你的行踪当很快就会传到南宫恨的耳朵里,届时,请容老夫以你做饵,布上一局,便知老夫诚意。”
周乙冷笑了:“以我做饵,黄龙士,好大的胆气!”
黄龙士表情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