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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四梵天有四宝,仙鹤祥云佛语禅心。
四梵天有四神,白虎青龙朱雀玄武四位帝君。
可是不知为何,四神三百万年前竟被女娲娘娘下了杀令。玄武帝君真身四足被女娲硬生生砍断,春神句芒封印青龙帝君、火神祝融封印朱雀帝君,还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风之巫女,给鼎鼎大名的白虎帝君烙上了永世封印。
亭台水榭边,莲花正盛。熏香循风而来,吹散了薄薄雾霭,吹尽了尘埃。烟雨朦胧,水面低平,湖畔的淤泥也散发着清香,缱绻缠绵。
琉水神女宽袖微动,黑发曳地。她屈身采了一朵白莲,转而跪向长生殿,依旧是糯糯软软的细语:“奴知道君上怨奴,但奴不悔。君上识人不淑,奴一心为君上,只是想君上好。就算再让奴选一次,奴还是会那般做的。”
“奴在这广寒的尚淮宫候了君上三百万年,日日夜夜想着君上。君上回来,琉水就放心了,不枉奴日日夜夜为君上祈福。”
一只折扇柄有力地托起她的下巴,琉水日思夜想的声音泠冽地响起。
“本君不记得自己同水之巫女很熟。”
琉水晃神,柳叶样的细腰着一片玉白的轻纱,脸色有几分苍白:“君上就算不记得奴,奴也心属君上。奴…奴很开心。”
“你刚才说的,我怨你,是为何?”戚淮身量高,挡尽阳光。即便如此,琉水还是觉得刺眼无比。
面前这个上神,是她求而不得的光。
“奴失言了,还请君上不要责怪。”
戚淮对她这幅唯唯诺诺的样子依稀有些不喜,嘲讽道:“嘴里说着喜欢,却连做错的事情都不肯说,水之巫女这性子倒是好。”
“奴…奴不敢。”琉水惶恐地低头,柔情似水的声音如雨雾飘散在风中:“舍妹不是君上的良人,她…阴毒,让奴再来一次,奴也是要杀她…”
水之巫女的妹妹,风之巫女?
戚淮的眼睛微眯,这风之巫女他倒是有印象。当初他历天劫升帝君,转世成引月逐华的流照君,便是闯了这风之巫女的院子。
月车将风之巫女的亭台水榭撞碎成了一滩,一个粉面嗔怒的神女气急败坏,化风为刃尽刺向他。
他还记得,那位神女眸中是泪,浑身颤抖,嘴里不知说了些什么,把他封印在了忘忧谷。
只是,那神女的样貌、身姿。该死的,他竟然一点都想不起来。
“本君与你姐妹恩怨并无干系,你不必担心。”
琉水缓缓站起,娇弱的身躯、细瘦的颈,似乎被风吹就能倒下,“奴谢过帝君。”
戚淮把玩手里的折扇,声音暗含三分凉意:“听闻水之巫女在此候本君三百万年,不知可有什么夙愿未了,本君许你一个愿望。”
细碎的阳光似乎照进了琉水眼里,一双美睐多了几份明媚的色彩:“奴能在此侍候帝君,就心满意足了。”
鹤唳华亭,小桥流水,佳期似水,等候伊人归。
戚淮颔首,低敛的眉眼仿佛大地回春,给这朦胧似梦的尚淮宫加了一分诗情画意。
“君上,东西我取来了。”
阿凰胖乎乎的手臂里夹了一个红木盒子,赤脚踩过青石板路。柳风清吹,伴着阿凰脚腕金铃脆响,春风也得意。
戚淮的目光落在远处火红色的小人,对旁边的神女吩咐道:“下去吧。”
琉水行礼,应道:“是。”
阿凰蹭蹭地跑过来行了个跪礼,神神秘秘地问:“君上,那水之巫女没有给你说什么吧?”
“说她把她妹妹杀了,要向我告罪。”戚淮轻描淡写地说,眉眼不带一丝异色。
阿凰的嘴张成鸡蛋般大小,抱着凤灵珠的手瞬间僵硬,“她她…她…”
“她如何?”
阿凰拽住戚淮的袖口,被戚淮不悦地挣开。
“君上,你就没有一刀砍死这水之巫女?”
“她杀不杀她妹妹,与本君何干?”戚淮蹩眉,俊朗到邪气的脸上少了几分笑意。
阿凰不敢接话。君上莫不是睡了三百万年,把自己给睡糊涂了?
阿凰原本以为,等君上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去找风之巫女再续前缘,还不知道君上要是听说风之巫女已经陨灭的事情会不会伤心欲绝,让整个神界来陪葬。
没想到,君上这厮没心的,竟然听说自己曾经的心上人死了,都没有半分动容。
“呃…”阿凰不太能理解,咂咂嘴,“君上,凤灵珠给你取来了。这灵珠属火,能稳住君上神魂,君上回殿里自行炼化即可。”
戚淮点头,接过阿凰手里精致的木盒,轻声道:“甚好。下界华都有个叫流年的凡人姑娘,约莫十岁,额间一朵桃花。两柱香内务必把她给我带到面前。”
“哇!”阿凰不情愿地惊叫,“阿凰屁股还没坐热呢,君上怎能这么无情就让阿凰去办事!”
“本君是怕你一不小心坐到我院子里,倒是用屁股把我整宫的亭台楼阁都烧热了。”戚淮凉凉地说,折扇微扇,扭头沿着荷塘走去。
阿凰恨恨地盯着男子出尘的背影,对着他的影子狠狠踩了几脚。
人间。
“你们不是人。你说,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唤做夏儿的侍女身型慢慢变矮,化作一只龙虾跳入地下暗河。
水芋美眸含笑,娇柔柔地答:“妹妹这般冰雪聪明,姐姐我真是喜欢的紧。先前十二个美人,年纪皆比你大,却没有一个有你一半机灵。”
水芋抬手想摸流年白皙的脸,一眨眼,手臂已被其根斩断,飞了出去。
粘稠的绿血从美人儿断臂出飞溅,流年大口喘气,似是不相信自己可以对她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喻白哥哥给的匕首这么厉害呀…”流年惊叹不已。
这匕首小巧精致,刃首镂花,刃鞘也做得极好。比起杀人不见血的凶器,倒不如说供人把玩更为合适。(精巧别致)
当日她失足跌下三楼,李喻白便是在鹭鸶也没发觉时将此物塞在她手里。
“此物你随身带着。无论你在哪,都不会受到危险。”
她虽不知李喻白是什么意思,但却莫名把匕首放在了身边。
水芋“啊”得惨叫一声,眼里尽是狠毒。
断臂处,一只幼嫩的新臂穿过血肉生长出来,筋脉生长声嘶嘶可闻。
水芋的绝色染上三分戾气。即便如此,她的声音依旧温柔悦耳:“妹妹怎么这般不懂得惜香怜玉,姐姐好生委屈。”
粘稠的绿血粘到流年身上几滴,浓厚又令人嫌恶的血腥味令她忍不住干呕。
“姐姐本来还想多陪陪你,但眼下姐姐衣服脏了,”水芋垂眸,美目流转一丝水润的莹光,“谢儿,送妹妹去休息。”
一旁候着的蒙面侍女颔首上前,伸手就要抓她。
“别碰我!”
流年早有防备,一刀砍向侍女的手臂。侍女像是没有痛感,身侧瞬间伸出四只额外的手直取她喉咙。
侍女面纱无风自落,身型变得宽矮,丑陋可怖的兽脸显示出来。
这个螃蟹精,足足有八只手脚,且蟹甲极厚,难以刺穿。
绿血喷涌而出。匕首嗜血,闻到鲜血的味道嗡嗡直响,战意勃发。
然而,再快的刀在流年手里,也比不过螃蟹精锐利得堪比九重天上万钧雷霆的利爪。那被绿血染青的尖利指甲一把打飞流年的匕首…
完了,她心想。
若是她能死里逃生,她定是要把螃蟹一族吃到绝种。
然而,在螃蟹精碰到她衣角的一瞬间,流年脖子上的玉石变得滚烫,一股至纯术法迸发,竟把螃蟹精半个身子生生劈开。
螃蟹的内脏迸裂而出,碧绿混合着黄浆,血淋淋地撒了流年一头。螃蟹精的鲜血、生肉、浆液、脏器、壳的碎片,充斥了窄小的地下暗室。
一股只属于河水物种的浓烈腥味伴着腐臭剧烈荼毒了流年的鼻子。
左脚处沾了螃蟹的左眼,十尺外躺在血泊里的是圆滚滚的右眼,竟都还盯着她看。一条腿沾在了她的裙摆,剩下几条散落在室内各处。
天空中螃蟹原本心脏所在之处,只留下一颗暗绿色的圆珠,是妖怪的内丹。
流年实在忍不住了,双腿一软,单手倚墙,恨不得把一周吃的饭都吐干净。
水芋粉面失了色彩,她单手扶墙,颤颤巍巍地后退,柔声道:“你…是谁?”
流年哪顾得着想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眼前炼狱一般、螃蟹精的惨死状让她没有什么心情听她讲话,吐都来不及。
水芋踉跄后退,满身绿血,再也没有往日的纤姿卓然,提裙跑出了地下暗室。
顺便不忘落了锁。
流年想张口阻止,却因满口酸涩说不出话。
看见自己身上与屋内的一片狼籍,流年眼前一黑。她咬牙强撑着脱下外衣,捡起匕首,跳进了不可见底的地下暗河。
阿弥陀佛,就算是被这河水淹死,她也不愿意在这污秽腌瓒之地呕吐而亡。
她死里逃生,却又不想对螃蟹吃尽杀绝了。不仅如此,此后她每一次看到螃蟹,无论生熟,都会引起她心底深深的阴霾。
九月的河水冷得刺骨,好在十分清洌,把流年感官的不适冲淡了不少。
流年居住的小山村前也有条河。夏天清澈湍急,冬日却时常断流。每日,河边都少不了浣衣的妇女和嬉戏打闹的孩童,虽不富裕,但生活在此处,有山、有水、有田、赋税低廉,也悠然自得。
说起来,这龙虾精、螃蟹精,应该就是生养于此的精怪,受了水芋的驱使,出来害人的。
流年会水,但此时确实不是一个游泳嬉戏的好时机。既然龙虾精不由分说就从此跳了下去,这条水路就一定有出口。
流年冻得有些发抖,在空气中深深呼吸了几口,把身体慢慢浸在了刺骨的水里。
水里暗得惊人,流年只能靠摸索来探寻道路。水底生长了滑腻腻的水草和淤泥,沙尘弥漫。水里不见动物,却有人工凹凿的痕迹。
应该是曾经有受害女子被囚禁于此,强烈求生欲驱使下弄出来的。
她的猜想不假,水里确实是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暗路。
不知游了多久,游到流年浑身脱力,几欲昏死过去时,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昏黄的亮点。
是烛光。
流年撑起已经疲软寒冷的身体,咬唇留着一口气,像那无垠黑暗里的一抹亮点、她最后的希望游去。
她好累,好冷,好害怕。她想就在这里睡着,却更想活下去。
是的,她想活下去,她要报仇。
流年离岸边几丈之遥,岸边一团看不清面貌的黑影一动,迅速向她冲过来。
那女鬼黑发如同一团鸡窝,眼窝青黑,声音极尽不甘:
“我和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