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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的样子十分焦急,盈袖也颇为担忧,犹豫一下,言道:
“娘娘就去暂避一时吧,有奴婢在此守着,倘若太子殿下来了,奴婢会告诉他的!”
“不,我不能丢下你们!”我看着几个立在我面前,侍候了我这么多年的宫人,眸中忽然蒙上一层泪意,他们跟着我,当真是吃尽了苦头。
盈袖双眼含泪,言道:
“狗儿,圆儿,你们跟着娘娘一起走,有我在此等太子便可!”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阿及微一皱眉,言道:“快些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知道一处兵力比较弱的方向,我先带你杀出去!”
见我还要犹豫,盈袖跪下泣道:
“娘娘就当是怜悯一下咱们做奴才的吧,那些兵可不管您是什么身份,到了他们手里,可就没有好了。若真如此,奴婢们也必然全部追随娘娘而去!”
“那好,你也与我们一同走!”我道,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的人,哪个不是一片忠心?只可惜生逢乱世,他们跟着我,连日子都过不安稳。而如今,很可能命都不保。
“不,奴婢要在此等着,否则太子殿下来了,见不到娘娘,必然着急!”盈袖一脸决绝,言道。然后又深深的看一眼宇文化及,脸色稍缓,浅施一礼,言道,“奴婢再唤您一声宇文大人,娘娘就交给您了,万望珍重!”
“姑娘放心,有化及在,娘娘就绝对不会有事!”阿及看着盈袖,微微抱拳,然后拉了我便往外走。
狗儿与圆儿舍不得盈袖,双双跪下磕了一个头,挥泪告别,然后一左一右,搀着我往后院跑去。即将转弯之时,我回头再看,盈袖正立在门前,面带忧郁,双眸之中,似怨似悲,唇角却浮起一丝笑容,恬淡却苍白,心中一痛,只觉一种不祥的感觉漫溢心头。
宇文化及虽负了伤,但对付一些小兵自然绰绰有余,带着我们三人杀出一条血路。到处都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我们踏着一具具尸体逃出了临时的行宫,又跑了半日,来到一处荒芜的废宅。
我们三人气喘吁吁的瘫倒在地,只觉得脚上如针刺般钻心的疼。阿及也因失血过多,面色有些苍白。
废宅的主人原来应该是家富户,里面一应物品俱全,只是全都蒙上了一层灰,大约宅内的人全都逃难去了。
我们歇息了一阵,来到其中一间房内,圆儿掸了掸床铺上的灰,让我暂时安歇,言道:
“娘娘先将就着歇息一下,奴婢去寻些水来,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我点点头,圆儿退了出去,我见阿及靠在门框上,全身上下体无完肤,怔忡看我一眼,心内不禁又是一叹,是感动还是怨恨,此刻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于是吩咐狗儿道:
“你去找找,看这宅子里有没有治伤的药物。”
阿及眼睛微微一抬,有一丝明亮的东西闪过,我转过头,不看他。
“纤儿,你是在心疼我么?”他的语气有些轻松,丝毫不像刚刚逃难而来,对全身的疼痛好像无知无觉。
“你救了我的命,我只是不愿欠你太多罢了!”我冷冷道,心内有些难过,我与他之间,倒是爱恨情仇,苦辣酸甜,各色滋味均有。
阿及眸中的光亮渐渐黯淡下去,想说些什么,嚅喏了两下,终是没能开口。
圆儿找到些粮食,做了一锅粥,这样的乱世,能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我勉强吃了一些,示意圆儿把吃的给了阿及。
阿及吃过东西,苍白的脸色有了一丝血气,浑身的伤口已结了痂,只是里面的衣衫褴缕,外面穿着一件在宅子里现找的旧棉袄。天色渐晚,阿及迟疑了一下,看着收拾东西,打算在此过夜的狗儿与圆儿,迟疑了一下,开口道:
“纤儿,倘若他们以为你我已死在乱剑之下,不再追来,能在此幽静之所终老,倒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我看他一眼,心中微微一动,难道事至如今,他还不死心么?见他缓缓朝我走来,狗儿警惕的挡在我的前面,微带一丝怒气与恳求,言道:
“请您不要再逼公主了!她已经禁不起了!”
阿及不理会狗儿,仍是看着我,幽幽一叹,言道:
“你别误会,我只是说如果,当然,我明白你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我,从前没有,现在没有,永远都不会有。
我知道我的大限已到,很快我们就会面临生离死别,但我很想告诉你,穷极一生,我过得最幸福的一夜就是江都行宫与你共度的那一夜,虽然你把我错当成他人,我很心痛,但却从来没有那么幸福过,不仅仅是得到一个女人身体那么简单的快慰——那是我多年的夙愿。
你会因为那一夜,我趁你之危,而恨我一辈子么?”
他把那一夜当成他生平最重要的日子,而我,却为那一夜之事悔恨至今,倘若不是因为那一夜,我与阿及之间就不会有这么深的隔阂,或许我们仍如以前一般。
那一夜热情与残酷的冲击,已经令我无法再如以前一般面对阿及,我微微尴尬,抬头看他,他的神色已经十分淡然,经历这屡屡的伤害,纵然爱在心头,也该是千疮百孔了吧,心中有些痛惜,悲凉道:
“爱又如何,恨又如何,我们终究回不到从前了,你这一生孤苦也是因我而起,若非如此,你早就会有一位心仪的女子相伴终老了。”
在那一夜之前,我以为最爱我之人,是杨谅,当年他那么的大胆无畏,以至于冲冠一怒,起兵造反,如果不是爱至刻骨,如何能有那般的勇气?
在看到杨广捉奸之后的怒气,与高高举起却颤抖着手未曾落在我身上的匕首,我又以为,最爱我的人是杨广,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能够亲眼看到自己的妻子与别的男人私通而不痛恨的要杀人的,更何况,他还是高高在上,颜面重于一切的帝王。
及至后来,我又发现最爱我之人,却是一直默默守在我身边的阿及,而这个时候,我却已无法回到从前,他的隐忍爆发了,却一个个夺去了我身边最重要的人,恩仇交错间,我的确茫然了。
阿及久久未语,怔立在我的面前,盯着我,仿佛少看一眼,便会留下终生遗憾一般。
只是他的眼中,再无贪婪之色,反而有一种超脱之后的伤感。
许久,圆儿进来,掌了灯,我们方知天色已晚,忽然听到外面一阵马蹄声,惊愕间,嘈杂声已近,仿佛一队人马,把宅子团团围住了一般,四面八方皆传来叫喊声。
“宇文奸贼!宅子外面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了,你插翅难飞!快快放了皇后娘娘,出来受降!方可保你不死!否则,必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狗儿与圆儿忙作一团,脸上尽是惊惶之色,而宇文化及却一脸镇定,仿佛早已料到现下这种情况,不动声色的转身,拾起兵器,唇边挂了一抹冰冷的笑意,言道:
“纤儿,你说我是该做个降君保命呢,还是力战而死?”
我看着他一脸的冷漠,言道:“你心中早有决断,又如何来问我呢?”
从刚才他的神情我便看出,他已不再眷恋人世,而我,也没有打算能活着离开这个宅子。昭儿已是我如今唯一的牵挂,倘若昭儿不再认我这个母亲,我又有何脸面再活在世上?今天,我们终于可以放下一切,真正解脱了。
已经有人冲了进来,冲在最前的,便是我的昭儿,几年不见,他更加英武坚毅,冷冷的月光打在他的脸上,仿佛凝结了一层霜,他的脸色,竟那样的冷漠,丝毫没有暕儿见到母亲时,那种温暖。
我怔怔看着他的一丝一毫,我要把他的一切印入脑海,恐怕今晚,也是我与昭儿生离死别的日子了。
猝不及防的,我被阿及拉到了他的身前,掐住了我的脖子,心里没有慌乱,反而是一阵诧异,抬头看他,他却用一手卡在我的脖间,另一只手举着长剑,直指昭儿,阴沉沉道:
“再往前一步,我便杀了你的母后!”
阿及曾是昭儿的武学师父,但昭儿年轻力壮,且阿及身上负伤过重,所以,若真的打了起来,阿及根本敌不过昭儿。
事情发生的突然,只在转瞬之间,昭儿一怔,只得停下脚步,脸上的怒、恨、怨纠结在一起,高喝一声:
“大胆,竟敢挟持孤王的——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