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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东都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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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广显然对洛阳宫十分满意,连连点头称赞,朗声笑道:

    “传宇文恺!”

    洛阳宫的设计营建,均是宇文恺之功,他是大隋最负盛名的建筑大师,大隋境内,多处大型殿宇都有他的参与,连大兴的皇宫也是他一手设计。

    宇文恺很快前来见驾,恭谨拜倒:

    “臣参见吾皇,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杨广笑吟吟道:

    “卿果不负朕望,洛阳宫甚合朕意,拟旨,擢升宇文恺为工部尚书,即日上任!”

    “臣叩谢陛下恩泽!”宇文恺激动不已,连连叩拜,对于一个把建筑当作生命来看待的人而言,工部尚书,便可足令他的才能发挥至极致。

    宫中已有数百征召而来,负责洒扫的太监宫女,由于并无主子入住,所以人丁有些寥落,但却极清幽,也十分随意,不比大兴皇宫的人多眼杂,一举一动皆要慎之又慎。

    闲住几日,方把整个皇宫走了个遍,这里的宫女太监由于无人教导,也并不那般拘谨,倒比宫中原有的宫人心思单纯许多,这么些年来皇宫的生活,已令人压抑不已,此番闲住,倒觉十分悠闲自在,若能长久居住于此,倒也是不错的,只怕真要迁都的话,洛阳宫也会变成大兴宫的。

    人若不心静,原怨不得居住之所,此怨关乎人心。

    这一日,杨广又出了宫,我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定然又去宫外拈花惹草了。洛阳也是个出美人的地方,杨广如何能奈得住寂寞?心下只觉悲楚,仿佛有藤蔓缠住喉头,缠住五脏六腑,有一种闷到窒息的感觉。

    “燕儿,本宫是不是老了?”坐在雕凤铜镜前,我望着那满头华贵的珠翠,只觉自己的神色更显黯然,忽的把头钗全部摘下,尽数摔在金漆楠木嵌琉璃边的梳妆台上,发出一阵叭啦的脆响,我的心,便在这声脆响中更加郁结。

    燕儿是新来的,见我这样,早已吓得脸色煞白,双膝颤抖,一个劲的磕头:

    “娘娘开恩!娘娘饶命!奴婢死罪!”

    狗儿微微一叹,走过来,劝道:

    “公主不过双十年华,正值青春貌美之时,何来老之说?若是这宫女梳得不好,换人便是,公主不必动怒。”

    我幽幽一叹,缓缓垂下眼睑,遮住双眸中流溢出的哀怨,再这样下去,我果真要做一名深宫怨妇么?身后仆妇成群,心内却寂寥如冬季枯树。

    “你起来吧,原也怨不得燕儿的,只是日后莫要再为本宫用这些华丽的饰物,本宫不喜。”

    世人只知越是华贵的珠翠绮罗,便愈能增姿添彩,以显身份,却不知那样的光鲜饰物是可以夺去女子本有的光华的。

    一时间梳妆完毕,只觉百无聊赖,想出宫走走,遂带了几个贴身宫人微服出宫。

    东都的繁华直逼京城,大街错落有致,条条道路通络笔直,连百姓居住的宅子也都整齐划一,十分有序。

    来到中心的商业交汇地,满大街皆是林立的街铺,人群熙攘,川流不息。

    闲逛了些店铺,心内仍觉茫然,并不想置办什么东西,只为出来散心。

    一直走到大街的尽头,看到一间雅致的小店,小店上方的匾额上书有四个娟秀的大字:“驻颜有术”,小店十分古朴,应该有些年头了,这家小店位于街道的最边角,且门窗紧闭,所经之人,寥寥无几,并不像其他店那样大门敞开,广迎八方客。

    本来我可以无视的走过,但“驻颜有术”四个字却激起了我的好奇心,不由得言道:

    “传闻东都不仅繁华,且能人异士极多,莫非还真有能令人重返青春之术?”

    狗儿微微皱眉,但看着我眉目之间未散的忧烦,不禁嘻笑道:

    “公主本就是天仙一般的人,不需要什么驻颜术亦不会失色半分,不过东都的能人异士确实有之,奴才也好奇得紧,不如进去看看,若是骗子,便揭穿了他,省得祸害百姓。”

    我点点头,命狗儿去叩门。

    连叩三声,才听到吱呀一声,有女子打开一条缝,朝外张望,看到狗儿,不禁一愣,轻斥道:

    “本店不接受男子!”

    狗儿错愕一下,未出声,侧身让开,那女子看到我,眼前一亮,打开门来,带着一丝讶然,言道:

    “原来是夫人来访,刚才是梅儿误会了,夫人请进。”

    徐徐迈步,上得台阶,只带了狗儿一人,进入店内。

    店内的装饰一如普通姑娘家的闺房,有缕缕的幽香。一位二八年华的少女迎了出来,身姿婀娜,肤若凝脂,秀而不媚,端庄沉稳,只是穿着打扮却有些老气,仿佛妇人之衣妆。

    看样子,刚才的梅儿应是她的丫鬟,心头讶异无比,我只以为店内会是什么得道高人,没想到却是一位二八芳龄的少女与一个丫头。

    见我面带惊色,那少女咯咯笑道:

    “梅儿,去给夫人沏茶。”

    待我坐下后,方问道:

    “请问小姐尊姓大名?”

    那少女笑生两靥,举止却是十分成熟优雅,完全没有闺阁少女的那点点羞涩。

    “夫人不该称我小姐,应该称我大娘。”

    我眉头微皱,这女子言语确实有些放肆了,狗儿禁不住冷哼一声,若不是不能暴露身份,怕是狗儿马上就会治这女子不敬之罪了。

    “夫人不必动怒,老身确已五十有六。”那女子言道。

    举止倒是颇有妇人风度,只是这面貌——若说她祖母五十有六,我还相信。

    “小姐说笑了,我虽眼拙,却也分得出长幼,小姐明明是二八年龄的少女,纵然驻颜有术,也最多双十年华,怎会五十有六?或许小姐是为了做下生意,才故意这般说的吧?如此无诚意,我也不必再坐了。”我起身,正欲离去。

    那女子却也不阻拦,只道:

    “原来夫人也不信老身,只可惜了夫人这般的绝世美貌,竟也要随着岁月的更替老去,可惜可叹!”

    我略略回头,看向她的眼睛,那确实是一双饱经世事的双眸。仿佛心内有一股力量在驱使着我,我竟抬不动脚,反而静静坐下,或许是我心内对红颜老去的恐惧,是的,没有一个女子,不怕容颜褪失的,更何况宫中的女子,更是深惧色衰而爱弛。

    “老身此店开张数十年,生意却只有两担,以前进过本店门的女子十分之多,只可惜极少有信老身的,夫人能信,说明咱们有缘分。”那女子见我坐下,甚觉满意,言道。

    “哦?数十年,却只有两担生意?莫非愿意一试者竟这般少?”她对我没有夸夸其谈,反而坦诚自己生意不兴之语,颇有些满意,对她的信任便多了一分。

    “也不全是,若要老身授以驻颜之术,须得是容貌上乘之女子,若非绝色,何须驻颜?当然,若是祸害天下的妖媚女子,老身也是不会授的。而夫人,举止端庄娴雅,貌可倾国,若是不能令夫人的容颜长驻,老身也会遗憾一生的。”

    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子,自称老身,实是令人觉得有些滑稽。她似是看出我的尴尬,淡然一笑,言道:

    “老身夫家姓柳,夫人可唤老身柳夫人。”

    我略略点头,言道:

    “柳夫人,我实是无法相信您的年龄,抱歉!”

    柳夫人颔笑,举起茶盏,微抿一口,言道:

    “夫人应知,汉宫成帝宫中,最得宠的乃是赵氏姐妹。”

    我点头,看着柳夫人端仪温文的表情,言道:

    “这个我知道,传闻飞燕合德美艳绝伦,世人无所能及,成帝甚为宠爱姐妹二人,只是二人却为祸后宫,成帝亡故,二人就只得自裁。”

    柳夫人点头道:

    “这就是了,赵氏姐妹二人为何荣宠不衰,容颜不逝,得此专宠,却无子嗣,原因便在这驻颜术上。”

    我略略惊诧,言道:

    “我只知二人天生丽质,风华绝代,至于一生未孕,大约是机缘不巧罢了,与驻颜术有何关系?”

    柳夫人看一眼狗儿,言道:“老身此事,事关绝密,请夫人支退旁人。”

    我看一眼狗儿,狗儿往我身边挪了挪,满脸的警惕,看样子是不放心我,但我却又对柳夫人的话十分好奇,看柳夫人的样子,也不像是坏人,更何况,这里无人知道我是皇后,我怕什么?于是言道:

    “狗儿先出去候着,我无事的,与柳夫人谈完了,便唤你进来。”

    狗儿不肯,只依依看着我,我双目微微一瞪,狗儿只得叹息一声,怀着戒心看了柳夫人一眼,对我言道:

    “奴才就候在门口,夫人若有事,就唤一声。”

    我点头道:“知道了,你出去罢。”

    见狗儿出去,梅儿掩上店门,柳夫人轻声笑道:

    “你这家奴倒是对你忠心耿耿,老身看在眼里,只觉他对你并不是一般的主仆之情呢。”

    柳夫人观察极为细致,狗儿跟随我身边多年,他隐藏于心底的情愫我自然明白,但他隐藏得极好,即便是杨广,也从未发现过半分,或许是因为狗儿是太监,杨广才不会注意到吧。我微笑回道:

    “我与他本有一起长大的情份,后因我嫁得富贵夫君,偏他家落魄,来了夫君家当差,也就侍候在我跟前了。”

    柳夫人淡笑点头,也不再说,只转回方才的话题,言道:

    “飞燕合德年幼时,便得以习学修颜术,但此术用在幼女身上,极为凶险,要么成为绝代佳人,要么会经脉尽损,或死或瘫,但是两个人天资聪颖,偏偏修得极好,所有才会有倾城绝世的容颜。

    后来到了二八妙龄,为保住容颜,二人又食用一种驻颜丹,驻颜丹能保女子一生容颜停留在服丹时,却也危害极大,会令女子终身不再生育,所以二人才会美到极致,至死仍旧美若天仙。

    而老身便是飞燕合德教习的第三十七代传人。”

    看柳夫人盯着我,唇角含笑,颇有深意,我已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心内微微不屑,言道:

    “可是我已不是幼女,更非待字闺中的小姐,已嫁得夫婿,生得孩儿,修颜术与驻颜丹于我已是无用的罢。”

    若果真要我用一世的美貌换取终身不育,即便此时是十年前,我也是不愿的。

    柳夫人仍旧含笑言道:

    “夫人现在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此驻颜丹经各代先人的提炼,如今即便是生育过的妇人,也可服用。夫人一进门,老身便已看出夫人是生育过孩子的人了,所以才会留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