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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峻站在硕大的落地窗前,一身简约装束,将他的身形,拉得更加瘦削挺拔。
他欣赏着窗外的美景,晃着杯子里的红酒,听到身后的动静,才转过身来,看到穆西沉步履稳健的走过来,端起酒杯致意道:“你终于来找我了……”
穆西沉点点头,嘴角只是象征性的扯了一个笑容出来,径直走过去,落座。
从没见过这样的,明明主动约的人,却表现的如此冷淡。
恐怕,也只有穆西沉会如此。
但是,他并不介意,真的不介意。他有的是耐心,等了这许久,不在乎再多一点时间,慢慢的欣赏着,这位高高在上的传奇人物,在他面前,一分一毫的,土崩瓦解。
穆西沉,这不是主动找上门了麽?所以,距离他的目标,还会远麽?
这么想着,凌峻笑得愈发恣意,自得的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身体微微向后仰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显得他视线朝上。
“穆总,这个时候来找凌某,不知所为何故?”
凌峻的问话,落入穆西沉耳中,没激起多少波澜。
穆西沉目光淡淡的瞥过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而看到凌峻抑制不住的自得笑容后,反而奇怪的皱了皱眉。
不难看出,凌峻似乎很得意?
可是,他得意什么呢?难道真的以为,赫天会那么容易被打败?揣摩着对方想法后,穆西沉的眸中,也多了几分笑意。
只是他们两个人的笑意,大不相同。
一个觉得志在必得,一个,却觉得对方太自大而显得可笑。
“凌少,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而来。”男性特有的磁性男中音,就那么缓缓的溢出来,在这个氛围浓厚的空间里,显得分外动听。
凌峻竟然有些嫉妒。
错,不如说,他从来都很嫉妒。嫉妒他与生俱来从容不迫的气质,嫉妒他君临天下任何场所都睥睨万物的气度……
凌峻控制着手中的幅度,慢慢的啜了一口红酒,咽下去,红酒的醇香在唇齿间蔓延开来,他的嫉妒心,获得了片刻满足。
终有一天,穆西沉有的,他都会有。
他啧着唇,欣赏着杯子内的潋滟波光,抬眸,却故意迎着穆西沉,眸中狡黠的很:“穆总,如果我就是不知道呢?”
话,说的很明白。
其实我知道,但是偏偏要你说出来。
嗯,很好玩……当遇到一个孩子气但是城府却很深的对手,一切都变得好玩。穆西沉挑了挑眉,身体微微前倾,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漾开来。
凌峻自以为回答的很聪明,其实,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从凌峻的话语中,判断出,凌氏确实在背后在参与对抗,知道这一点,今天便不枉此行。但是他所要知道的,只是得知对手的身份那么简单。
两个人就那么对视着,看不到火花,似乎每个人都想从对方眼中得到点什么,而暗地里,两个人都隐匿的很好,不会让对方发现什么。
不一会,两个人便同时大笑起来,他们让人听不懂的对话,以及无缘无故的发笑,都令一侧的服务人员毛骨悚然。
任凭是谁,遇到此情此景,都会毛骨悚然的吧。
最后,还是穆西沉先收了笑声,收了笑声后,脸上便是一派冷淡,似乎刚才那笑声,本就不是他发出来的。
“凌少,我们用不着绕弯子,不如说明白点,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问的好,特别对凌峻的胃口。
凌峻皱眉,似乎努力回想的神情。
“我很喜欢你这么问,但是,这个问题却好难回答,我想,任何你所拥有的东西,都是我所梦寐以求的。”
说完了,脸上还是耐人寻味的笑。
表面上回答了,却还是打了马虎眼。
公众眼中,穆西沉是王子,含着金砖长大的,他所拥有的一切,当然都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不论是金钱,还是地位。
“哦?”穆西沉倒是意外的反问了一声。
“不如我再说明白点,就连你的女人,也是我梦寐以求的……”
凌峻回答的相当挑衅。
而他这样肆无忌惮的表达,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瞬间零下一度。
穆西沉的眸底,掩不住的寒气,整个人,也都因为这一句话,而冷了下来。
整座西餐厅里很空,为了两个人见面方便,凌峻专门包了场。不难看出,相比穆西沉的沉稳散漫而言,他更加在意这次会面。
穆西沉此刻的表情,是他自从露面之后,最让他满意的表情。
凌峻迎着男人冷的掉冰碴儿的眼神,放下酒杯,两只手掌相击:“对,这才是我想看到的,穆总,我真心不希望我喜欢的女人眼光会那么差,会选了一个懦夫当老公……”
话说了三分,他便倾身过来,手肘压在台面上,用那种极为诡秘的腔调继续说道:“不过,我很想告诉你的是,我等今天,等了很久很久……你知道有多久吗?”
凌峻的眼神凝似芒尖,紧紧的盯着他。
穆西沉心中一凛,凡事讲究因果循环,他不相信,凌氏的针对,是无的放矢。
凌氏集团看起来凭空而起,似乎空投在了这块土地上,在当地混得风生水起之后,却选择与家大业大的赫天抗衡,寻根究底,绝对不只是行业竞争那么简单。
凌峻当下所说的话,才真正说到了点上。
头顶上那精雕细作的红木宫灯,从里面透出的橙黄光线,打落在凌峻脸上,将他原本俊秀的脸蛋,打落的如同超凡脱俗的星球王子。
他眨着眼,抿着唇,很多年的一幕,即便他很想忘记,却无论如何都忘不了。
风雨交加,被洗劫一空后,更显得破败不堪的房子里,还不到十岁的小男孩,无助的趴在用破木板和旧被褥搭成的床铺前,看着奄奄一息的父亲,眼睛里除了绝望,还有恐惧。
父亲说:“儿子,我走了,你一个人,要好好活下去。”
“爸,你不要走,不要走,妈妈也走了,如果你也走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呜呜……”小男孩跪在地上,死死摇着父亲的手臂,哭泣着。
父亲的手颤抖着,企图要为他擦去脸上的眼泪,还没接触到他的脸颊,便颓然的垂落下去,再也没了声息。
雨夜里,破房内,小男孩守着父亲渐渐冰冷的身体,撕心裂肺的哭着。
那个时候,有谁能懂他心里的恐惧,又有谁,能懂得他内心的孤单?
往日的情景快速的在脑海中闪过,但是当头低下来,再度看向对面的男人时,凌峻已经恢复平静,白净的脸上,再看不到一丝丝悲伤。
凌峻,一根一根的数着手指头,数一个,便抬眼看一下穆西沉,数到后来,却发现整个手加起来都不够用,他便惊讶的吸了一口凉气。
“我的天,我都没想到,我竟然这么有耐心,竟然等了有二十一年这么久……”说着说着,他抹了一下鼻尖,控制不住的怪笑起来。
“二十一年……人人都说,二十一年,足可以死而复生,脑袋砍掉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果真就经历了二十一年的煎熬,我做过苦工,在煤矿里挖过煤,做过最脏最累的活,直到今天,才有了和你面对面,平等对话的机会。”
穆西沉听着他自说自话,眉心皱着,二十一年前,他只不过是个茸毛都没褪尽的小屁孩,二十一年前,他的家境也算上如日中天,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凌峻,这么说,你现在的做法,完全是报复?”
不管二十一年前发生了什么,但是结果显而易见,正是他现在所看到的,以及目前赫天所正在发生着的。
凌峻却收了笑声,表情认真的道:“错,我是成全。”
他很讨厌穆西沉此刻的表情,一脸无虞,云淡风轻,和他想象中的太不一样了,难道赫天遭遇这么多,他就没有一点点歇斯底里吗?
所以,他就是要刺激他,打破这种气死人的平静。
“哦?”穆西沉好笑的抿抿唇。
“死得其所,不是成全吗?穆总,穆西沉,我将很多年前,穆御盛送给我父亲的话,原封不动的送还给你。”
凌峻脑海中尽是父亲临死之前的绝望与无助,那双眸子里,更是带了滔天怒意。
父亲全面覆灭之前,曾经带着他,登门向穆御盛求情,为此,父亲忍受屈辱,带着他在穆御盛面前跪下,求穆御盛放他一马。
可最后,穆御盛是怎么做的,他看也不看,只是淡淡的说:“即便死,也是死得其所。”话毕,他便轻飘飘的离开了。
他牢牢的记住了这句话,死得其所。
既然穆御盛当年不给他们一条活路,那么现在,他也不会心慈手软。
穆西沉转动着手中的杯子,点了点头,在凌峻简直能吃人的注视之下,他还是清清淡淡的表情,不见一丝波澜。
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已经了然于胸,凌峻的报复,就是因为上一代的恩怨,至于恩怨从何而起尚不明确,但是,他的目的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