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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翼兴这一睡,就足足睡了三天。
他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步都没有走出来过。
林氏和周瑾都担心的不行,人再累,也得吃东西啊,怎么能光睡觉呢!
可是没有人敢去打扰他,或者说,不舍得打扰他。
三天后,周翼兴终于睡醒了。他窝在被子里好一会儿,才坐起来,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后,才下床,
娟子听到声音,端着水盆推门走了进去。
“二少爷您醒了?水给您端来了,您先洗洗。”
周翼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娟子,大半年不见,又漂亮了!”
娟子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个头儿长高了,五官也长开了不少。她的皮肤很白,五官虽然不够艳丽,但是却十分清秀,绝对提得起漂亮这两个字。
这几年林氏拿她当闺女养,娟子名义上是周府的下人,实际上跟大家闺秀没什么区别,一双手养的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都细。像端茶倒水这种事情,她平时是不会做的,她自己的起居生活,也有婆子和小丫头照顾。
也就是周翼兴回来了,她才有机会沾沾这些活计!
听了周翼兴的赞美,娟子并没有表现什么异样来,只是一如既往的道:“二少爷,您先洗脸,睡了三天了,肯定饿了吧,厨房已经备好了丰盛的早饭,奴婢一会儿就给您端过来。”
说完也不理会周翼兴,独自出去了。
周翼兴惊讶的笑笑,真是,还摆谱呢!
他洗漱了一番,觉得整个人精神了不少,好像又活回来了。
只是肚子有些饿。
正想着呢,房门再一次被人打开了,娟子指挥两个小丫头,端了丰盛的早饭来。
“放那儿,轻点别洒出来……”
像模像样的。
周翼兴面含笑容看着这一幕,突然想到陆歌,心里顿时一紧。
这件事情已经瞒了陆氏父女很久了,难道能一直瞒下去?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娟子一下,小姑娘正专心的给他布菜,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
周翼兴突然觉得意兴阑珊起来。
“二少爷,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您尝尝。”娟子挟了一块三角型的蛋饼放到他的碟子里,又给他挟了两筷子小菜,轻轻的放到了碟子里。
周翼兴只道:“你先出去吧,这里不用侍候了。”
娟子明显能够感觉到他的心情发生了改变,好像原本十分晴朗的天空,一下子乌云密布,变得沉重起来。
“是。”娟子有些担心,但是她始终刻是自己的身份,她是一个下人,周家对她有恩,她更不能有恃无恐的无视自己真正的身份。
娟子退了出去。
周翼兴轻叹一声,原本旺盛的食欲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草草的吃了口饭,就去找周佳瑶了。
周佳瑶连忙命人泡茶,将下人都赶了出去,一本正经的跟周翼兴谈起这半年多的事情来。
“二哥,你跟我说说,你到底做得什么生意,居然那么赚钱。”
周翼兴这次带回来的钱,光是银票就足足三十万两!另外他还带回了不少精美的玉器,头面,还有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的古籍,件件都价值不菲。
周翼兴说,那些是他四处寻找来的好东西,是给周佳瑶做嫁妆的!那一车的好东西,都要给她带到云国公府去。
周翼兴笑而不语,一副我就想看你着急的样子。
“二哥!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家里的生意你也不管,全都丢给我。”
“家里的生意不是一直由你照看吗?”周翼兴安抚她道:“好了,二哥给你赔不是,要不然你成亲的时候,我把银楼陪给你?”
周佳瑶翻了个白眼。
她算是看出来了,她二哥现在是财大气粗,眼界也已经今非昔比了。家里那些小生意他怕是看不上眼了。
“二哥,能不能说点正经的!到底你做得什么生意,靠谱不靠谱啊!”
周翼兴轻咳了两声,方才道:“你就放心吧!二哥跟你透个底,生意绝对是正经生意,而且虽然有一定风险,但是各方关节我都已经打通,以后的事儿,即使不能顺风顺水,但也绝不会出大的纰漏。”
这和没说一样。
“二哥,你能不能跟我交个实底啊!”周佳瑶秀气的眉毛都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看着离我出嫁之期不足半月了,你难道忍心看着我担惊受怕的嫁过去?再说了,爹娘那边你如何交待?要是没有我的掩护……哼哼!”
周翼兴顿时没了脾气,“算我怕了你了!”他想了想,便斟酌着道:“去年上元节,我救了一个人!”
上元节?救了一个人?
这跟他的生意有什么关系?
周佳瑶瞪大眼睛听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那人身份,我不便告诉你,但他与盐,漕两帮皆有关联!”
盐漕两帮?
那,那不就是个江湖人?
难道二哥无意中救了他,他为报恩,所以才将盐,漕两帮的生意分出一些来给二哥?
“二哥,你怎么能沾染江湖事呢?”盐漕两帮之事,周佳瑶略有耳闻,这两帮并非江湖上一般的帮派势力,他们与朝廷各处多有关联,帮内事务涉及漕运,盐引等,每年可获红利几百万两银子,甚至更多。所以这两帮之事非常复杂,常常牵一发而动全身,故而朝廷虽然忌惮这两帮,却也不敢妄动,只能抑而不能除。
想跟这两帮打交道,攀交情的人很多,可是同样避他们如蛇蝎的人也不少!财帛动人心,这两帮的人,皆是腹黑之辈,哪儿有一个是良善的?跟他们打交道,那可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才行。
二哥虽然精明,可是毕竟资历尚浅,哪里是那些老狐狸的对手。
“江湖事?也不算吧!毕竟两帮与朝廷多有关联。”
周佳瑶见他说得如此漫不经心,心里更气。
“你怎么这么大的心?”她瞪了周翼兴一眼,急急的道:“你救的那人到底是谁?好端端的你怎么就救了他?还有,他对你是不是有所图谋?”
“图什么图啊!”周翼兴只道:“你放心,这事儿,大哥三弟也是知道的,包括你们家那位,也知情。”
这里头还有云霆霄的事儿?
周佳瑶的表情变了又变,先是震惊,再是了然,最后倒是多少放下心来了。
反正用不了几日自己就要嫁去云国公府了,既然云霆霄知道此事,那自己到时问他便好了。
周翼兴把她的面色都看在眼里,见她这时已不像先前那般紧张,便打趣道:“怎么?听到这里头有你家世子爷的事儿,就放心了?二哥在你眼里,就那么不靠谱吗?”
你以为呢!
周佳瑶直接赏了他一个白眼,您老人家还少干不靠谱的事情了?
“得!这事儿咱们不提了。”周翼兴非常识趣,当哥哥的,怎么能跟人家的夫君比呢!毕竟他们俩才是一起相扶到老的人嘛,当哥哥的只要在旁边的看着,保证自己的妹妹不受欺负就好了。
“对了,我还有另一桩事情找你。”
“何事?”
周翼兴突然变得心事重重起来。
周佳瑶脑袋里突兀的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是陆歌的事。”
提起这个,周佳瑶的心情也沉重起来。
这些年来,陆氏父女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陆哥。甚至还陆石还亲自南下过一次,去寻找陆石。
周佳瑶每次见陆石,都觉得特别心虚,明明就知道人家儿子的下落,可是她却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不是不想陆氏父子团聚,只是如今陆歌已经成了禁宫之中的葛公公,她怕陆石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此事是我的一块心病。”周翼兴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每次见娟子,我都不自在。前两年,娟子还缠着问我,‘二少爷,有没有打听到我哥的下落’之类的话,这两年,大概是失望的次数太多了,她连问都不问了。”
周佳瑶“嗯”了一声,幽幽的道:“我都不知道当初借他银子的事情,是对,是错。”
如果当初陆歌不离开林家集,也许他的命运又会有所不同。
周翼兴沉默了一下,才道:“我想着,这事儿总不能一直拖下去吧!总得给陆叔一个交待。”十年之期,眼看就要到了。
“要不,让大哥跟葛……跟葛公公透个话,看看他的意思?”
周翼兴点头,“陆叔年纪不小了,若是趁早再娶个媳妇,或许还能再生个儿子。”
周佳瑶叹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陆叔似乎钟情李嫂,可是李嫂当初就是因为不能生育,才被夫家所休。若是陆叔娶了李嫂,那不是一样断了香火?
当晚周翼虎回府时,周翼兴便与他说了这事。周翼虎沉吟了一番,一口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他回营时,让自己的亲兵去太白楼订了一个位置,然后用特殊渠道给葛公公送了信。
葛公公如期赴约,他是内侍,出宫对他来说并不容易,但葛路如今是魏大总管的干儿子,身份今非昔比,所以出宫的机会还是有的。
两人在雅间坐定,寒暄了几句。
周翼虎开门见山,直接把来意阐明。
葛公公沉吟半晌,才道:“既如此,就如实相告吧!还请副指挥使和世子妃从中周旋一下,莫要让……”他停了一下,“莫要让老爷子太过伤心吧!”
“世子妃?这个称呼尚早。”周翼虎是个龟毛的哥哥,哪怕妹子还有十几天就出嫁,他也不愿意。
“早晚的事。”葛公公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平常人无法理解的神采,他好像并不悲伤,即便是提起自己的家人的时候,也没有表露什么情绪。他端坐在那里,如同一位翩翩贵公子,身上的气息温暖又干净,丝毫不像是阴狠毒辣之人!
周翼虎不由得想起了往日里的那些传闻……
“如此,下官先告辞了。”
“不急!”葛公公将随身携带的一只锦盒放到桌子上,轻轻的推过去,“这是给小姐的贺礼。”
周翼虎看了那盒子一眼,没有说话。
“大公子是嫌弃这东西来得不干净?”
周翼虎摇头,“怎么会。”
“周家于我陆家,有厚恩。咱家已是残败之躯,不宜前去恭贺,只望世子妃能早生贵子,与世子爷白头到老。”
周翼虎点头,将盒子收起来,“谢谢,我会将话带到。”
葛公公起身,对周翼虎施礼,“大公子,慢走。”周家对他来说,是记忆中最温暖的一笔。
陆歌觉得,哪怕日后自己下了地狱,也会记得那个雪后的冬日,周家人带给他的温暖和安全。
周翼虎点了点头,先一步离开了雅间。
葛公公坐下,自斟自饮。
他只觉得,自己喝下去的,并非美酒,而是黄汤,嘴里胃里全是苦涩。
周佳瑶和周翼兴听到消息后,下意识的都想让对方与陆氏父女谈,这种事情,让他们如何开口啊?
周佳瑶干脆躲回房里,以备嫁之明,拒绝出房门一步!
娟子是二哥的丫鬟,这种事情还是让二哥出面才好。
周翼兴没办法,只好修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给远在三羊坝的陆石送了信。信中只说打听到了陆歌的消息,让他放下手中事务,赶紧来汴京一趟。
周翼兴想着,等陆石来到汴京之时,周佳瑶也出嫁了,到时候就由自己出面说这件事情。陆氏父女是去是留,他都不拦着,若是想见陆歌一面,他也可以从中牵线。
周佳瑶知道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觉得周翼兴做得这个决定,再正确不过了。
转眼,就到了十月底。
离周佳瑶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周家的亲朋陆续上门,给周佳瑶添妆。
这一天,周佳瑶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来的人,是林如红。
周佳瑶没有想到的是,林玉风不但做了官,而且还做了京官,他不但没有放任就职,居然留在了国子监。
这真是奇闻,也不知道是走了谁的路子!
按道理这种消息,应该瞒不过她的耳目才对,可是为什么,谁都没跟她提呢?
桃儿见周佳瑶拿着那张拜帖沉思,不由得十分好奇,“小姐,这人,您到底见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