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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间,七娘只愣在门外,微蹙眉头,不大敢进去了。
只听谢蕖道:
“母亲是何意思?”
朱夫人看她一眼,又吃了口茶,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她道:
“母亲是心疼你!若在从前,将你嫁去王府,我是一千个,一万个放心。可眼下,王、谢二府是个什么关系,你心中没数么?”
朱夫人顿了顿,又道:
“你到底姓谢,就这般跟着王府,难免不受迁怒,为人厌弃!”
谢蕖心下自然不快,遂道:
“绍言不是那样的人!”
朱夫人一声轻笑:
“你才多大?才成亲几年?真到了那一步,你才知谁是真心为你好!”
谢蕖脸上是藏不住事的。她抿了抿唇,只满面的不服。
她道:
“母亲若真为我好,也该去父亲跟前求求情!多少年的世交好友,便这般心狠么?”
“六娘!”朱夫人忽沉着声音,“这话说过了。”
身为儿女,当面说父母狠心,确是不该。只是谢蕖心急如焚,难免口不择言。
她垂下头,只道:
“女儿失言了。”
朱夫人看着她,只见一脸焦心神色。这副模样,哪里是探亲来的?
谢蕖见朱夫人不言语,遂接着道:
“母亲,别的我也不提了。你只当心疼心疼女儿,求父亲去说说情吧!”
朱夫人别过头去:
“如今什么事也没有,又说甚情来?”
谢蕖摇摇头,长长叹出一口气:
“绍言虽是不说,我也知道的。他每日惶惶恐恐地上朝,待下朝回来,又是一脸焦头烂额。眼下的境况,只怕弹劾之人甚众,叫我如何不忧心呢?”
朱夫人深锁眉头:
“你如今有孕在身,总该平心静气才是。外头的事,自有男人们,你又跟着操哪门子心?”
“话虽如此,”谢蕖道,“可日日见着绍言,我亦心有不安啊!”
“故而,我让你回府养胎啊!”朱夫人苦口婆心地劝,“左右,朝堂之事与咱们妇人无关。你眼不见,心不烦,也就是了。”
谢蕖沉吟一阵,又缓缓抬起眸子:
“母亲的意思,是不愿帮忙了?”
“不是母亲不帮,”朱夫人无奈,“是实在帮不上!莫说母亲,你父亲又能帮着什么?圣上自有决断,岂容他人置喙!”
谢蕖闻言,忽笑了笑:
“如今,母亲也拿这一套来搪塞我啊?”
朱夫人摇头:
“你这孩子,怎这样倔的脾气,就劝不回来呢?”
谢蕖又一声笑:
“母亲是要我做第二个大姐姐么?”
提及大娘子谢芝,朱夫人猛地愣住。
那时谢芝的夫家孙氏,亦是与谢府作对,而后被赶出汴京,贬至黄州。
而谢芝本欲随孙九郎去的,奈何黄州偏远苦寒,谢府死活不放。最终,她只得以死明志,香消玉殒。
此事于朱夫人,始终是个心结。
当年若非她极力阻止,谢芝也不会那般烈性。
她看了看谢蕖,只冷言道:
“你若非要如此想,母亲也无法。言尽于此,该如何决断,你自己想明白了!”
谢蕖正欲答话,只见七娘蓦地破门而入。
她身上披着斗篷,手中扔捧抱手炉,一身风雪,眼看是才到的模样。
七娘直直跨进屋内,一双大眼看看谢蕖,又看看朱夫人。
她道:
“母亲,六姐姐所言,可是真的?母亲当真不帮?”
朱夫人望着忽而闯入的七娘,骤然一惊,连茶盏也差些打翻。
“你这孩子,添什么乱!”朱夫人斥道,又转向丫头们,“怎么回事?眼看着小娘子胡来,也不知劝阻!”
丫头们一时心生惶惶,齐齐行礼,皆拥上去劝七娘。
她们也是吓着了,你一句我一句的,只吵得人心烦。
七娘一把拂开她们,趋步冲上前去,直直看着朱夫人。
王府之中,亦有三郎啊!若无人帮上一把,三郎又该如何呢?
云衡已走了,三郎也会走么?
思及此处,七娘蓦地打了个寒颤。
“母亲,莫赶我!”七娘拗道,“纵然王家有错,可三郎何其无辜?”
朱夫人无奈闭上眼,兀自揉着太阳穴。这些孩子,怎么这般不叫人省心呢?
她只道:
“你们也不想想,前日你们父亲奉旨赋闲,王府之人,可曾想过你们无辜?”
七娘与谢蕖皆是一怔。她们面面相觑,霎时说不出话来。
朱夫人冷笑一声,又道:
“六娘,你那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可曾为咱们谢府,说过半句好话?”
谢蕖更是默然。
七娘亦默着不言语。
不过,与谢蕖不同的是,她知道,三郎断不会无动于衷。也许正如七娘一般,据理力争,却依旧没得法子!
只是,七娘无意再争辩了。
见两个女儿不语,朱夫人又朝谢蕖道:
“回府吧!何必委屈着自己呢?”
谢蕖看朱夫人一眼,双手扶上肚子,道:
“纵然王、谢二府失和,可绍言待我,却是极真心的。我岂能负他?”
七娘转头看向谢蕖。她言语虽轻,可神情之中,自有一番毅然决然。
倒是……倒是像极了那日的大姐姐谢芝。
“原本,来此之前,我也料到是这般境况。”谢蕖低头,一声自嘲的笑,“可还是,忍不住要试一试。”
“母亲,”她又道,行了一礼,“我告辞了。”
谢蕖垂着眸子,轻叹一口气,便待转身。
“六娘!”朱夫人忽唤住她,“你往哪里去?”
谢蕖顿住脚步:
“回家。”
“已然回来了!且住下吧!”朱夫人蹙眉望着她。
“回王家!”说罢,谢蕖抬脚便去。
才至门边,她又转回过身,只冷言道:
“母亲别想拦我!我不是大姐姐,绍言亦不是孙姐夫。”
这回,她是真头也不回地去了。
七娘望着谢蕖,一时不知所措。
正待追上去,却听朱夫人斥道:
“站住!”
朱夫人站起身来,行至门边:
“由着她去!”
七娘脚下忽而一颤。
纵使母亲严厉,可这等凌厉模样,却是头一回见。
谢蕖至谢府出来,便直直回王府。
一路上,她只端坐车中,兀自落泪。
她性子又烈又犟,适才在朱夫人跟前强撑着,这会子终是忍不得了!
方至王府,只闻得一片喧闹。
谢蕖挑帘看去,府门之外围着好些人。窸窸窣窣,议论不绝。
一位太监模样的人,领着一群宫装人物自王府出来,身旁还跟着禁卫军。
她放下帘子,深吸一口气。
该来的,迟早还是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