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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少年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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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免不得又是一番慌乱焦急,唤薛仁来一看,原是七娘两夜未眠,竟睡着了。

    陈酿跟随人群至她院门,却渐渐顿住脚步,迟迟不肯进去。

    听丫头说,七娘不过是睡着,他遂放下心来,只低头笑了笑。这个七娘子,总能吓得人心惊肉跳的!

    他步向附近的花园,只漫无目的地踱步。

    春花烂漫,莺燕声声。人都道:春风得意马蹄疾,这样的景,本该是贺他高中之喜,如今,只得孤芳自赏之。

    陈酿至今也想不明白,十年寒窗,当时,怎就那样毅然决然地放弃了春闱,竟无丝毫犹豫的?

    他正兀自思忖间,只见不远处一侍女正来。定睛一看,原是许道萍身边的湘儿。

    恰见着陈酿,她俯身一福:

    “陈先生总算回来了。”

    她一脸忧色,上下打量着陈酿,忽双手合十,只自语道:

    “谢天谢地,小娘子该放心了。”

    陈酿忽忆起,方才庭院中,他四下看过,众人皆在,唯不见许道萍的身影。

    他忽心下一紧,只问道:

    “你家小娘子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湘儿垂眸叹了口气:

    “先生也知道,小娘子身子不大好。听闻你们落于山贼之手,彻夜难眠,忧心并着惊心,也就病下了。”

    陈酿深蹙着眉,望了一眼许道萍的庭院。蒲柳弱质,到底还是个多愁多病的身!

    他只道:

    “我有一物,要烦你交与她。本当春闱之后给的,如今……”

    陈酿蓦地沉吟,如今又说甚春闱呢?

    湘儿随陈酿至他书房取来,原是一本空白诗册。他又新夹了一颗青草,不知名状,只让湘儿一并送去便是。

    湘儿方至许道萍闺卧,只见她斜倚枕屏,面色如纸,有小丫头正伺候她吃药。

    见湘儿进来,她只拿丝帕掩面,一面细语斥道:

    “你又跑何处去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可别糊里糊涂惹出些乱子!”

    湘儿接过药盏,打发了小丫头去,自伺候许道萍吃药。

    “小娘子,我遇着陈先生了。”湘儿笑道。

    许道萍一惊,猛咳了几声,连连问道:

    “他回来了?可伤着了么,如今又在何处呢?”

    湘儿忙替她顺气:

    “小娘子别急!都回来了,陈先生没事的,眼下已回房歇下了。”

    许道萍缓缓呼出气,点了点头,遂也放下心来。

    “只是,”她忽问道,“今日可是春闱之期?”

    湘儿拈指算来,猛瞪大了眼,一时不敢回许道萍。

    她见手中握着空诗册,忽灵机一动,只岔开道:

    “小娘子你瞧,这是陈先生方才托我与你的。”

    许道萍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只接过来瞧。

    那册子并无字迹,想来是予她书写之用。她轻轻翻开,忽闻得一阵幽微药香,倒也熟悉。

    细细嗅来,她方蓦地一惊。

    页页诗册,原非寻常竹纸。此是以药草为材而制,皆为许道萍寻常所用之药。

    莫说其中几味本不易得,便是以何等份例入药,如何成纸?皆是极为考究,极费功夫的。

    她拥着诗册,只叹道:

    “听七妹妹说,他近日多读药典,不想竟是为着这个。”

    许道萍素爱诗书,有这册子,她平时作诗弄文,也能熏着药气,总会好些。

    若非知己,如何能有此等心思?

    她生来易感,只黯然垂泪。

    忽见册中滑落一株青草,许道萍拾起瞧了,原是离草。

    记得陈酿说过,不论如何,春闱后,是一定要走的。

    可如今他错过春闱,三年时光,又要往何处去呢?留她只身在谢府,岂不又成了孤零零的一人?

    这方离草来得这般决绝,上元之事,倒像是一场梦。

    一时心绪上来,许道萍又咳了几声。

    湘儿虽不明原委,也劝道:

    “小娘子宽心些!既知他是为你,便是感他心意,也该兀自保重些。”

    许道萍叹了口气:

    “此番,他为着七妹妹错过春闱,着实可惜。哎!七妹妹也太任性了些!”

    湘儿心中亦不平:

    “可不是!她万人瞩目,众星捧月,向来我行我素,丝毫不顾旁人!可陈先生的前程,却……”

    湘儿说不下去,只蹙眉望着许道萍。

    “想来,他心中自有轻重,也不是人逼着他去的!”许道萍垂眸道,“他本为七妹妹的先生,若是不去,我反倒看轻他!”

    她端详着那药香册子,又唤道:

    “湘儿,取笔墨来,我写几个字。”

    湘儿自不耽误,忙将案头旧笔取来,自己托着砚台。

    许道萍字如其人,清瘦见骨,弱柳扶风,颇有些当今皇帝瘦金体之风。只是女子柔弱,虽有形似,到底无其筋骨。

    她对着封面比划,指腕游移间,题下“灵犀集”三字。

    她低头,又叹一口气,只望向别处。

    便是终有分别的一日,但愿心有灵犀,方不负这册子,不负这一行字。

    陈酿自回书房,只觉万事皆无心绪。

    丫头见他回来,一面奉茶,一面道:

    “先生回来了。前日先生不在,二郎还着人传了口信来,说要在灵宝寺后山的瑟瑟亭,为先生的春闱祝酒。”

    才提及春闱,那丫头忙住了嘴。陈酿正是错过了此番春闱,她此时偏提,岂不是故意找他的不痛快。

    陈酿看她模样,只道:

    “不要紧的。不过,你适才说,什么口信?”

    那丫头遂又说了一遍。

    原是二郎邀陈酿至瑟瑟亭,欲祝他春闱高中。

    陈酿低头笑了笑,如此一来,一切皆能讲通了。

    为何史雄埋伏在那处,为何二郎未卜先知,原皆是因着这个口信。

    口信不似帖子,事情一过,也留不下个证物。况且,谁敢凭空污蔑他谢汾?

    陈酿只让那丫头再莫提及此口信。

    春闱之事,多思无用,过了也便过了。可他的拒婚之举,牵连甚广,又岂能只是一句“齐大非偶”?

    谢府是再留不得了,朱夫人不定迁怒于姑姑。

    陈酿也顾不得休息,梳洗一番,便往谢诜处去。

    见着他来,谢诜也不似从前,再没个笑脸相对。到底此番之事,也有陈酿的不是。

    “谢大人,”陈酿依旧作揖,带着从未有过的愧疚,“学生是来辞行的。”

    谢诜蹙着眉,抬起头看陈酿,满心可惜。

    眼前的人,才学颇高,玉树风流,这是他为了谢家,为了七娘,千挑万选之人。

    今日春闱之期,却是他辞行之日,功亏一篑,谢诜到底心有不甘。

    “酿儿,你要走,我也不拦。”他只看着陈酿,叹气道,“不若,入太学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