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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墙壁上悬挂着的军事地图,陆瑾叹息言道:“其实本帅真希望扬州水师能够前来攻打我军水寨,毕竟这片水寨依山而建,山上山下尽皆防御工事,光四周所布下的弩车石炮,就足以让扬州水师吃尽苦头,只可惜薛仲璋却不上当,很聪明的派出舰船在外游弋逼迫我军离开水寨在湖面上决战,实乃尤为麻烦。”
说到这里,陆瑾原本凝重的口气却舒缓了起来,轻笑道:“不过还好一点,我军能够拖延时间薛仲璋可是拖不得,他们远道而来客地作战,整个大军都被我们缠在了洞庭湖当中,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进行持久战对我军最为有利,故而我们不要心急。”
一席话听得李多祚和泉献诚两人颔首言是。
的确,在没有一定的取胜把握之前,陆瑾宁愿继续等待,也不会冒失出击,与薛仲璋决战。
更何况目前李孝逸所领的大军即将抵达扬州,局势也会逐渐朝着大唐有利的一方发展。
正在三人计议当儿,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飞快卷入了大营之内,响彻在中军大帐外面。
军营不能恣意骑马,主帅帐门前更是如此,但凡事皆有例外,如果是紧急军情,那就另当别论了。
“陆帅,”一员斥候骑兵掀帘走入,拱手禀告道,“末将等人时才在营外巡逻,抓获一个鬼鬼祟祟的奸细,他自称是陆帅你的故人,想要见陆帅你一面。”
“故人?”陆瑾愣了愣,询问道,“可知姓名?”
“此人名为陈子昂。”斥候骑兵正容回答。
“陈子昂?”陆瑾露出了一个不能置信的神色,显然有些不能理解应在神都的陈子昂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容多想,他已是连忙出言道:“此人的确为本帅的故人,你带他来见我便可。”
眼见陆瑾有故人到访,李多祚与泉献诚识趣告退。
他二人还没走得多久,陈子昂便在两名军士的陪同下进入了中军大帐之内。
“下官陈子昂,见过陆元帅。”
陆瑾这才从军事地图上收回了视线,转身一瞧陈子昂的模样,惊得眉头猛然一挑。
历来风度翩翩,颇有名士风范的陈子昂,不知为何今日却是风程仆仆,发髻凌乱,双目中更是布满了根根血丝,一幅奔波劳累的模样,看上去极其狼狈,若非身穿的那件光鲜新衣,看上去直如那逃难的难民一般。
见状,陆瑾忍不住好笑,促狭笑言道:“子昂兄此模样,逃难么?”
“从神都到陆帅这里一共只用了四天四夜,与逃难也算是差不多了。”陈子昂无比苦涩的笑了笑,显然在不眠不休的数千里驰骋当中,有些身心皆疲了。
陆瑾惊讶相望,心知他此番前来必定是有所要事,嘴角带着的那丝笑容渐渐消失不见了,脸上也换作了一副严肃之色:“子昂此番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陈子昂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折叠得甚为妥当的信封,直截了当的言道:“此乃密信,请陆帅一观。”
陆瑾心内忽地生出了一阵不好的预感,从陈子昂手中接过那封被汗水浸得有些润泽的信封,也没有急着拆看,反而好奇问道:“是何人写给我的?”
陈子昂苦笑道:“此人甘冒生命危险传出密讯,这姓名却是不方便提及,以陆帅之能,相信看罢此信就知道此人的身份了。”
陆瑾默默颔首,平静如常的拆开信封凝目一看,那双眉头止不住猛然一挑,露出了一个震惊之色。
信封上的字迹娟秀整洁,可见写信人有着良好的书法功底,而且此人所写之字陆瑾看过千次万次,亦是再熟悉不过了……
至于信上所写的内容,却只有短短十六个字:军中有间,太后生疑,黑齿到前,速速决战。
陆瑾眉头紧皱,细细思忖半响,长长吐了一口粗气。
他心知这封密信不容他人目睹,否者会为两人都带来杀生之祸,没有丝毫犹豫举步走到长案前默然无语的将信纸一角凑近烛火,红色的火焰瞬间点燃了宣纸,缓缓燃烧吞噬了纸上的漂亮文字,将之全部付诸一旦。
尽管陆瑾面上平静如常,然此刻心中已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因为他知道,这封信是武后身旁那位侍诏所写,看上去言简意赅,但却字字珠玑。
军中有间,说的是在他所领的荆州水师中有武后安排的间谍奸细存在,他的一举一动都没能瞒过尚在洛阳的武后。
太后生疑,自然是武后已经对他有所怀疑了,不用问也是因为他私自会晤薛仲璋的原因。
黑齿到前,说的必定是统领安西军的黑齿常之,这几句虽则很隐晦,但写信人已是暗示他黑齿常之手中必定掌握着处置他的权力,而且不日即将到来,说不定太后已经有密旨送给了黑齿常之。
至于最后那句速速决战,也就是说只有速速与薛仲璋决战,才能消除天后对他的怀疑,转危为安。
思忖半响,陆瑾郁郁一叹,心内忽地生出了几分莫名的失落以及伤感。
既然你我之间已是斩断情丝,行同陌路,为何在如此紧要关头,却还不惜甘冒性命之危送信提醒?
你早就已经怀疑先帝那封密旨在我的身上,难道就不懂得这封提醒我的书信何其关键么?
若我当真心存反意,收到你的书信之后必定会不动神色,待黑齿常之率领安西军到来之时当先将其擒杀,然后再展现密诏率领安西军以及荆州大军入京勤王,到时候摄政太后内外交困,必定会狼狈倒台,而你也将因太后亲信的身份,受到牵连。
我相信这一切你都明白,可你却还是义无反顾的送来了此信。
昔日你曾对我说过此生你唯知效忠天后,喜爱功名利禄,但你现在所作的这一切却与之背道而驰,甚至已是背叛了天后,婉儿啊婉儿,你何其愚蠢也!
想到这里,陆瑾眼眸中不知不觉有了盈盈泪光,继而摇头失笑,暗忖道:不,不是你上官婉儿愚蠢,而是我陆瑾愚蠢,当年竟被你不得以的谎言蒙蔽过去,只可惜流水已逝,心境非昨,岂能以今日之心境,重追昨日之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