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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是非人愿。
现在还有一大堆麻烦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家国之忧、自身之事一件件纷繁复杂,岂能容得他隐退?
暗自一声叹息,陆瑾抓紧了坐骑缰绳,沿着河谷溪边缓辔走马,待到夕阳西下十分,一座在群山中不高不大,不险不峻,不奇不怪的普通山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历来隐士高人,都喜欢占尽风光妙绝之地为隐居所在,盖因山峰之奇秀,水流之壮阔,可以陶冶隐士情怀以及为人情操,故而才有智者乐水,仁者乐山一说。
不过,陆瑾的这位学富五车的恩师偏偏是一个怪人,他虽然也喜欢山水,但却从来不会沉迷其中,所选的隐居之地更是普普通通的山峰,任谁也不会料到当时儒家大儒,孔子直系子孙的孔志亮居然隐居在这里。
悠悠思忖间,陆瑾已是来到了山脚,坎坷难行的羊肠小径出现在眼前,山上不能骑马了。
陆瑾翻下马背,整理马褡裢简单的收拾了几件事物,这才缓步上山。
这条羊肠小径既窄又险,有一段路几乎都是贴着山壁在走,若非步履矫健者或者山中那些熟悉山道的樵夫,寻常人何敢走这样之路。
对于陆瑾来讲,此路走了不下数百遍,故此特别熟悉,油然记得昔日练习武功的时候,裴道子为锻炼他的耐力以及毅力,曾要求他每日往返山路一趟,而且用时不能超过一个钟头。
也就是因为如此缘故,走起此路来,陆瑾可以算得上的健步如飞了。
就这般疾行小半个时辰,陆瑾额头已是微微冒出了细汗,他稍事喘息了一下稳定心神,大概估算了一下,发觉只剩下里许之路了,应该能在天黑之前赶到老师隐居的茅庐。
正欲继续前行,一阵山风带着草木的清晰气息掠过大地,带动林木起伏似浪,好似太平公主温暖的纤手轻轻拂过了他的脸庞,也使得他周身上下大感惬意凉爽,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
便在这个时候,原本一脸平静正享受着自然之风的陆瑾忽地剑眉一皱,心内猛然生出了几分警惕,还未等他睁开双目,左方忽地响起一声高亢的厉啸,一阵凛然劲道已是朝着他飞快袭来。
“来得好1
陆瑾高声应得一句,在那阵凛然劲道快要袭近他身子的一瞬间,竟以一个飞快至极的侧身滑步堪堪躲开。
与此同时,双手成拳犹如下山猛虎,朝着偷袭那人的胸膛直攻而去。
来人似乎早就已经意料到陆瑾会采用这招,见状也不慌乱,奔袭而至跃在半空的身子竟是不可思议的翻滚起来,陆瑾攻袭他的拳风还未靠近他的身子,已是被一股大力所荡开。
陆瑾却是从容一笑,根本没有后退之意,反倒大跨步上前,膝盖猛抵向偷袭者的肚脐眼位置,算计得极其精准。
偷袭者也知道陆瑾这一招的厉害,丝毫不敢托大,电光石火间他又是一声轻啸,双掌交叠以掌心摁向陆瑾袭来的膝盖,瞬间就化解掉了他大半力道。
与此同时,偷袭者借力向上反弹而起,手掌闪电般伸出摘下陆瑾腰间一物,轻飘飘的落在三丈开外之地,扬起手中的东西已是忍不住得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而他手上所拿的东西,正是陆瑾腰间的荷包,倘若刚才他所拿的乃是尖锐的武器,陆瑾说不定就要受伤了。
见状,陆瑾却是淡淡笑了笑,拿起手中的酒葫芦不慌不忙拧开了葫芦口的木塞,仰头狠狠的灌了一口,香醇凌冽,摄人心脾,正是他熟悉的兰陵美酒的味道。
偷袭者见状一愣,不能置信的一瞧自己的腰间,果见悬在那里的酒葫芦已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陆瑾摘去,而他居然没有发觉。
陡然之间,一阵苍劲雄厚的嗓音从偷袭之人口中传出,夹杂着无以伦比的欣喜笑意,“哈哈,五年未见,七郎的功夫却是一点没有拉下,真乃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1
陆瑾抬起衣袖抹去了嘴角残留的酒汁,将手中葫芦凌空丢给了他,哈哈大笑道:“五年未见,道长酒壶中的兰陵美酒就依旧这么好喝,实乃让人无比怀念呐1
偷袭之人乃是一个老道,白发白眉白须,老脸上满是皱纹,精神矍铄,仪态潇洒,若非那皱皱巴巴的道袍,以及不修边幅的邋遢,当真是如同道家上仙般的人物,正是裴道子。
裴道子上下打量了陆瑾一周,发现他长高了、壮实了,不禁微微颔首,意味深长的笑言道:“七郎,这些年你在朝廷很受恩宠啊!呵!当朝状元,公主驸马、天官侍郎,实乃羡煞世人。”
听到裴道子如斯夸奖,陆瑾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淡淡笑道:“运气使然而已,到让道长你见笑了,在朝堂的时候,裴行俭裴公曾给了我不少关照,裴公也时常提及道长你。”
裴道子轻叹言道:“小叔文武兼备,才智高超,一生亦是为国为民,只可惜病逝于征战途中,是乃诚为憾事1
陆瑾听得一阵默然,的确,去岁的鄯州之战若是由裴行俭领军的话,岂会遭遇后来的大败?
或许这就叫做天命如此,不可逆转,人这东西,在变幻无常的天命面前实在是太过渺小了。
正在陆瑾暗自感概当儿,裴道子已是从伤感之中回过神来,上前笑语言道:“马上就要天黑了,还不快快去见你的老师。”
陆瑾愕然,问道:“道长难道不一道回去么?”
裴道子晃动着酒葫芦笑嘻嘻的言道:“贫道还要下山打些美酒,今晚就不回来了,你径直前去便可。”说罢,对着陆瑾摇了摇手,步履轻捷如同山猴儿般一窜,消失在了树林当中。
望着裴道子离去的方向,陆瑾摇头失笑,转身继续赶路,不多时,一片竹篱笆围成的山间草庐就出现在了眼前。
陆瑾越是走近越觉情怯,待到行至半掩着的院门之前,他已是心绪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