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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洛杉矶,夜色渐浓,窗外是闪烁的灯火,灿若星辰,钱雨农却无暇欣赏,他心神不宁地坐在沙发上,摸起电话,轻轻按了几个键,却又叹了口气,把话机丢下,起身喝了一杯苏打水,放下杯子后,就背着双手,焦虑不安地在房间里踱着步子。
这几天对他而言,实在是一种煎熬,钱雨农隐隐感觉有些不妙,在漫长的等待中,情况似乎正在向最坏的方向发展,他与西山县之间的联系已经彻底断掉了,无论是打电话给县委组织部长骆智卓,还是政法委书记曾国骅,对方都不肯接听电话。
而他平时最信任的秘书小田,也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无论拨打手机还是家里的座机,都无法联系上,这意味着什么呢?
钱雨农停下脚步,搔了搔头发,额头上冒出冷汗来,他有些不敢想下去,就拖着软绵绵的双腿,走到床边,无力地躺了下去,点燃一根烟,内心中充满了恐惧。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真他.妈的!”
钱雨农恶狠狠地咒骂一句,把香烟折断,一节节地丢在精致的烟灰缸里,翻过身子,抱头趴在床上,懊恼不已,过了许久,才渐渐平静下来,只是脑子里却依旧乱糟糟的,各种念头纷沓而来。
恍惚之间,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他刚刚提升为县委书记不久,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在一次酒桌上,他偶然邂逅了气质不凡的沈丹丹,钱雨农被她的迷人风韵所吸引,忍不住就多看了她几眼。
那个女人倒懂风情,很快端着杯子过来敬酒,在喝酒时,钱雨农分明发现,女人的脸蛋红扑扑的,他能够猜测得到,与县委书记碰杯喝酒,对这个漂亮女人来说,也是一种殊荣,毕竟,许多女人对于权力的膜拜,并不比男人少上半点,有时甚至更为痴迷。
接下来的几天,钱雨农几乎每天晚上都能梦到那个叫沈丹丹的女人,这让他有些不安,只是过了很长的时间,两人再也没有见面,他渐渐淡忘了那个在酒桌上顾盼生辉的女人,直到有一天,沈丹丹打扮得花枝招展,敲开了他的办公室,坐在沙发上陪着好话,希望自己能给她批张条子,以便能顺利拿到一项工程。
钱雨农没有急着答应,和她在办公室里亲切地聊了一会,就说再研究研究,随后递给对方一张名片,上面有他私密的手机号码,沈丹丹很聪明,当晚就给他打了电话,两人一起喝了酒后,在宾馆的房间里,沈丹丹拉开了红色的手提包,从里面取出五万元的现金,整齐地摆在茶几上。
钱雨农没有去碰那些钱,而是把目光落在沈丹丹的身上,笑眯眯地走了过去,很绅士地邀请对方跳一支舞,沈丹丹当时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拒绝,在跳舞的时候,钱雨农的动作越来越暧昧,一双大手在沈丹丹的身上游走着,就当他的手刚刚滑进对方的裙子里时,沈丹丹突然浑身一震,抬手推开他,转身就往门外跑。
钱雨农追了过去,伸手按住房门,一把抱住她,将这个挣扎的女人抱回床上,在女人的蹬踹抓挠中,手忙脚乱地剥.光了她的衣服,面对床上无助的羔羊,钱雨农没有半点的犹豫与怜悯,而是狰狞地扑了上去,在缓缓进入的那一刻,他瞥到沈丹丹绝望的目光,这更加激起了他的征服欲,那天晚上,亢奋的他竟然接连做了三次,这是很多年都不曾有过的经历。
第二天早上,心满意足的钱雨农把哭得如同泪人的沈丹丹哄好,塞给她一张条子,并把五万块钱退还给她,从那以后,有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钱雨农都没有见到沈丹丹,直到一天夜里,电话再次响起,他兴致勃勃地去了宾馆的房间,迫不及待地与沈丹丹再次发生了关系。
那次的沈丹丹好像换了一个人,在床.上的表现极为风骚,显得热情十足,拼命地迎合着他,以各种姿势来讨他的喜欢,钱雨农完全迷失在女人诱人的胴.体上,在精疲力竭之后,仍然趴在她的身上,紧紧地抱着那诱人的身体,不肯松开。
然而,好景不长,几天之后,当一个男人把翻版的录像带交给他后,钱雨农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单独约见了那个叫赵大富的男人,在那个不入流的地痞面前,钱雨农放下县委书记的架子,跪在对方的面前,声泪俱下地低声哀求,恳请对方放过自己一马。
然而,对方却不肯轻易放过他,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赵大富给这盘录像带开了一个天价,一千万。
为了赎回录像带,钱雨农只能绞尽脑汁地为对方拉项目赚钱,并且把新建的政府招待所承包给她们夫妻,更名为西山宾馆,然而,赵大富的胃口越来越大,近两年来,西山县的许多项目都被大富集团拿去,但赵大富却并不满足,始终不肯交出录像带,这让钱雨农伤透了脑筋。却无可奈何,那盒录像带就如同锁链一样,紧紧地缠在他的脖子上,让他窒息,更让他愤怒,为了发泄,他一次次地折磨着沈丹丹。
然而那个尝到了甜头的女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变着发地讨他的欢心,西山宾馆成了他经常去的地方,沈丹丹不但主动献身,还找了一些漂亮的女孩,把她们用药迷倒,拿黑色的丝带蒙住眼睛,任凭钱雨农予取予夺,而每次拉到工程后,他也会分到一笔不菲的佣金,久而久之,他似乎也习惯了这种骄奢糜烂的生活,没有意识到有一天风险会突然降临。
钱雨农有些追悔莫及,伸手拉起被子,捂住脑袋,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过了许久,才停止了胡思乱想,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天亮之后,吃过早餐,商务考察团的团长,玉州市常务副市长郭新平突然召开会议,宣布将提前结束考察活动,两天后归国,他公布了最新的纪律,从即日起到归国前,任何人不得脱团单独行动,欲要外出,必须有两人以上陪同。
钱雨农心中一紧,马上意识到大事不妙,但还是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在房间里呆了一上午后,中午吃饭时,他神色自若地坐到郭新平旁边,笑着说:“郭市长,我下午要上街买点东西。”
话音刚落,饭桌上正在说笑的人们忽地安静下来,十几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盯在他的脸上,钱雨农暗自叹了口气,一下子明白过来,他预料的没有错,这条规定,实际是为自己单独规定的,恐怕西山那边,已经东窗事发了。
郭新平咳嗽了一声,众人这才恢复了平静,却不再交头接耳,而是表情各异地闷头吃饭,钱雨农讪讪地笑了笑,满怀期待地望向郭新平,却见他挽起袖口,摸了勺子,舀了碗汤送到钱雨农面前,若无其事地点点头,笑着说:“老钱啊,既然要出去,那就让海洋书记和庄主任陪你一起去吧,最近洛杉矶的治安情况不太好,大街上经常会发生枪击案,别走得太远,要注意安全。”
钱雨农故作平静地点了点头,这顿饭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回到房间后,他急急忙忙地打开旅行包,从里面掏出两沓厚厚的美金,以及前几天买的假发、裙子、高跟鞋、外加一瓶特殊的黑色染料,将这些东西裹在一起,手忙脚乱地塞到黑色的皮包里,刚刚拉上锁链,清脆的敲门声就在耳边响起,钱雨农把旅行包放好,理了理头发,深吸一口气,沉稳地道:“请进!”
房门被轻轻推开,县委副书记林海洋和办公室主任庄俊勇相继走了进来,两人的目光在钱雨农的脸上扫了一眼,下一个瞬间,几乎同时落在他手边鼓鼓囊囊的皮包上,对视一眼后,林海洋关上房门,走到钱雨农的对面坐下,干咳了两声,笑呵呵地道:“钱书记,买什么要紧的东西啊,听说外面不太平,我们还是在宾馆里好好休息吧。”
钱雨农微微皱眉,苦笑着摆手道:“海洋书记啊,咱们就出去买点衣服,也走不了多远,不会有事的,这马上就要回国了,总要多买点东西嘛,洛杉矶的治安再差,也不能有人拿机枪扫射嘛,我看不用怕。”
林海洋笑了笑,点头道:“也是,那就在附近转转吧,别走太远了,免得大伙担心,刚才郭市长还在讲,要我们两个一定要保护好钱书记的安全,不能出半点差错。”
钱雨农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心里一片冰凉,脸上却镇定自若,洒然一笑,摆手道:“郭市长有点小题大做了,能出什么差错。”
庄俊勇举了举手里的一桶茶叶,走到桌子边,背着身子忙碌了半晌,泡了三杯茶,他端着两杯热茶走过来,分别递给钱雨农和林海洋,笑着说:“钱书记,先喝杯茶,我们坐会再走。”
钱雨农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只觉得异常苦涩,就砸吧砸吧嘴,皱眉道:“老庄,这茶叶味道怎么不对?”
林海洋也尝了一口,点头道:“这茶叶苦了点,是老庄从机场买的保健茶。”
庄俊勇忙笑着说:“是啊,这茶叶不错,味道虽然苦了点,但功效很好,据说经常喝能降血脂,软化血管。”
钱雨农‘喔’了一声,点头道:“那还真得尝尝,良药苦口利于病嘛。”
在庄俊勇的注视下,他慢悠悠地把一杯茶喝完,放下茶杯后,就摸起皮包,转身进了卫生间,关上门,拿手抠着喉咙,打开风扇,在嗡嗡的声音里,干呕了半晌,吐出许多东西来,洗了脸后,拿起毛巾擦干净,推门出来后,就笑着说:“走吧,我们快去快回,省得领导担心。”
庄俊勇见他至始至终手里都拎着那个黑皮包,就皱了皱眉,点头道:“好吧,钱书记,我们这就走。”
说完,他伸手去摸皮包,钱雨农心里一慌,忙推开他伸过来的手,笑着说:“老庄啊,还是我自己来吧,里面没多少东西。”
林海洋冲庄俊勇使了个眼色,就咳嗽一声道:“那我们就先走吧,早去早回。”
庄俊勇点点头,三人出了房间,走进电梯,下了楼后,钱雨农在街上逛了几家店,就要往人多的大商场里走,却被林海洋一把拉住胳膊,他盯着钱雨农的脸,一字一句地道:“钱书记,不能去人多的地方,走散了就不好了。”
钱雨农尴尬地笑了笑,拍了拍林海洋的肩膀,摇头道:“海洋书记,别紧张,我只是想去趟洗手间。”
两人的目光对视良久,林海洋叹了口气,低声道:“钱书记,左边那家店里有卫生间,咱们去那边吧。”
钱雨农无奈,只好进了一家不大的小店,这家店面没有后门,林海洋与庄俊勇就放了心,守在店外,靠在墙边点了烟,边抽边聊,庄俊勇往店里瞄了一眼,就压低声音道:“林书记,这次老钱出了事,西山这边,您现在的机会很大啊。”
林海洋吸了一口烟,嘴里吐出一缕淡淡的烟雾,摆摆手,摇头道:“不好说啊,这个还要看组织上的安排,如果上面不派人下来,西山本地的干部里面,曹县长的机会大些吧,毕竟班子要稳定,不可能做大调整,钱书记既然出了事,他这次是不大可能调走了。”
庄俊勇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沉吟道:“林书记,我和你的看法恰恰相反。”
林海洋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抬起手来,轻声道:“老庄,你说说看。”
庄俊勇皱眉吸了一口烟,向店里望了一眼,只见那个白人老板正趴在桌上打瞌睡,钱雨农没有从洗手间走出来,他就笑了笑,低声道:“市委岳书记那边不太看好老曹,印象既然已经形成,短期内很难转变,他扶正的可能性很小,而副书记里面,王书记还太年轻,来西山没多长时间,居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上面估计不会满意,如果我是岳书记,我肯定要问上一句,他是下来挂职锻炼的,还是来办案的?这就是政治不成熟的表现,我琢磨着,这次林书记的希望最大。”
林海洋笑了笑,点头道:“但愿如此吧,要真有那么一天,还请庄主任多支持。”
庄俊勇忙笑着说:“林书记请放心。”
两人对了个眼神,会意地一笑,林海洋又吸了口烟,皱眉道:“老庄,你那茶里面不是放了安定了吗,怎么老钱到现在还没犯困?”
庄俊勇也有些奇怪地道:“我也搞不清楚,我给他下了四片,按理说早该抬不起眼皮了,可没想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咱们得当心些,别让他跑了。”
正说话间,一个留着爆炸头的女黑人从里面走出来,她手里拿着报纸,挡住半张脸,快步从台阶上走下来,扭着屁股向前方走去,庄俊勇盯着她黝黑发亮的脚踝直发呆,喃喃道:“这女人从哪出来的,刚才也没见她进去啊。”
林海洋忽地一怔,转身冲进店里,推开洗手间的房门,却见里面没人,他忙大声喊道:“跑了,快追!”
庄俊勇赶忙丢下烟头,奔向那个女黑人,在后面大声喊道:“钱书记,快回来!”
化了妆的钱雨农身子一震,忙双手拎起裙子,撒腿就跑,但他穿着高跟鞋,跑得不快,只奔出十几米远,就被两人擒住,他忙拼命地挣扎着,仰着脖子拼命喊道:“help!!!help!!!help!!!help!!!”
此时街上的行人很少,但林海洋怕惊动附近的保安或者警察,把事情搞得复杂化,情急之下,赶忙扭了他的胳膊,拿手去捂他的嘴巴,却粘了满手黑色的染料,黏糊糊的,好不难受。
钱雨农被他死死抱住,动弹不得,只好一口叼住林海洋的中指,拼命地咬了下去,林海洋疼痛难忍,登时发出一声惨嚎,急声喊道:“老庄,老庄,快动手,钱书记咬人了!”
庄俊勇身子单薄,力气小,他抡起胳膊,在钱雨农的肚子上打了几拳,却无济于事,只好捡了他脱落在地的高跟鞋,绕到两人身后,拿着尖尖的鞋跟,对着钱雨农的后脑猛地刨了几下,竟打出血来,钱雨农这才松了口,怔怔地转过头来,白眼一翻,软软地滑倒在林海洋的怀里。
见远处有人跑来,两人不敢停留,架起钱雨农就往宾馆的方向跑,几分钟后,附近一个胖胖的白人老太太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提起地上那只高跟鞋看了看,就摘下老花镜,蹲下身子,盯着两人逃跑的方向,从皮包里翻出手机,哆哆嗦嗦地打了报警电话:“喂,喂,苏,我是詹姆斯.琼,刚才有两个日本人绑架了黑人妇女,你们快点过来,赶快,晚了就来不急了……”
华裔警长苏铁挂断电话,叼着雪茄走出办公室,在路过的白人女警屁股上摸了一把,随后把雪茄烟夹在手里,拍着巴掌吼道:“嗨嗨,伙计们,开工了,马上出发,去把藤田他们抓起来,那些该死的小鬼子,早晚要把他们赶出洛杉矶。”
几分钟后,四辆警车呼啸地开出警局,奔驰在瑞华氏大街上,向城西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