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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破夜出宫之后,去了一趟刑部,找到了莫伊,他还在奇怪,青莲照劫人,怎么丢下了两具孔府下人的尸体。
在谁也看不到的角落,莫伊低声道:“侯爷,下官不才,但是这些事儿也办过一些,既然要落实罪名,那就要干的彻底,所以下官派人杀了两名孔府下人,做了替死鬼。”
薛破夜这才恍然大悟,敢情是莫伊为了让计划更完善,自作主张派人杀了两个无辜的人。
虽然手段有些狠毒,但是这一手也确实很有作用,莫伊在刑部主持多年,破案审讯或许达不到登峰造极的程度,但是诬陷栽赃却绝对是一流的手段。
当下在密室详谈一番,乃是要莫伊派出刑部高手,加紧搜查户部失银。
二人言谈间,也不免有些惊骇,毕竟上千万两官银失踪,严密搜查一个多月,竟是没有丝毫头绪,这不得不让人惊骇。
若非薛破夜是无神论者,还真相信是鬼怪所为。
从刑部离开,薛破夜坐在马车中,沿着长街缓缓而行,心里却在思索着失银可能存在的线索。
虽然坐在车内,但是道路两边传来的声音还是能听出一些的,内容竟大都是赞颂明月王的,就好比今天明月王前往皇陵击败先帝,得到了京都百姓的极大夸赞,简直将明月王说成了仁善忠孝的化身。
薛破夜心中冷笑,轻轻掀开窗帘,向外看了看,只见街道上三五成群地聚集着一些人,说的都颇是津津有味。
“搅入政治,哪里来的仁善!”薛破夜心中暗叹:“仁善一旦遇到利益的冲击,很快就会变质的。”
正要放下帘子,却听一阵马蹄声响起,薛破夜循声望去,只见迎面醒来一群人,四五骑护卫着一辆马车缓缓驰来。
那四五骑不是普通的骑兵,却是红颜巾帼,乃是胭脂营的几位女骑士,皮甲在身,手臂与丰润的大腿却都显露出来,领头的正是风.骚无比的花宫卫。
薛破夜皱起眉头,这个女人是德庆帝设在驸马府的暗哨,如今德庆帝已死,恐怕她作为密探的责任也随之消失了。
看着那辆马车,薛破夜心知里面是怡郡主,自从离开驸马府后,为了不给她牵扯麻烦,一直没有再见面,也不知道小丫头的箭术练得如何了。
虽然胭脂营的女骑士穿着都相对暴露,不少路人都咽着口水向这些身形丰满结实的姑娘行注目礼,但是没有人敢口出污言或者轻声议论,大家都知道,这群女人是女老虎,真要惹恼了她们,她们可以在瞬间将你撕成碎片,或许她们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但是只要真的惹上她们,倒霉的日子也就不远了,于是大家只能饱饱眼福,却不敢逞口欲。
花宫卫目光锐利,在薛破夜要放下帘子的一霎那,竟是现了他,于是凑到怡郡主的马车边,轻轻说了几句话,而后便见花宫卫点了点头,催马过来。
“胭脂营花宫卫奉怡郡主之命,有请薛侯爷叙话。”花宫卫带着妩媚的笑容,在窗边向薛破夜道。
薛破夜摸着鼻子,只见怡郡主的马车已经闪进旁边的巷子里,微一沉吟,点头道:“好,带路!”
……
……
大楚人爱品茶,茶道文化也很深厚,而茶道中有一个环境的讲究,图的就是一个静字。
薛破夜与怡郡主再次相见,就是在一条小巷中的一家看起来并不怎么奢华的茶楼里,简单却很有意蕴,虽然人不多,但却正应了一个“静”字。
在京都这种地方,热闹繁华,要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相对来说,这家茶楼还是比较清静的。
茶楼的空气里弥漫着茶香味,沁人心脾,茶未入口,已经让人浑身通泰。
“箭术练得如何了?”薛破夜含笑看着坐在对面的怡郡主,声音温和。
怡郡主看起来有些憔悴,眼圈甚至有些红,看了薛破夜一眼,道:“师傅,你怎么一直没来看我?”
薛破夜叹了口气,道:“现在不是见着了吗?郡主,你心情似乎不好,遇上什么事情了吗?”
怡郡主神情黯然,轻声道:“我……我进宫见了母亲,劝她回府看看……不过……她不答应……!”
“哦!”薛破夜奇道:“长公主很久没有回驸马府了吗?”
怡郡主点头道:“都有大半年了。我问她是不是和父亲有矛盾,她就怪我不该多问,有些事情不是我能管得了的……母亲从没有对我这样凶过。”
薛破夜叹道:“郡主,京都最近生不少事情,长公主或许心情很烦闷,她是你的母亲,一定很疼爱你,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怡郡主道:“我知道,出了宫,我便去万仙观祈福……我想为母亲和父亲祈福……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参道堂闭关了,听说国师如今闭关修炼,为大楚祈求万世之福,外人不得入内,所以没能进去。”怡郡主有些遗憾地道。
薛破夜皱起眉头:“国师?”此时才想起,这京都还有一个重要人物,那是道教的掌门人玄阳真人,一直以来,此人云山雾罩不动声色,薛破夜都差点忘记在京都有这一号人物。
怡郡主轻轻抿了一口茶,茶香四溢,道:“是啊,我许久未去万仙观,今日一去,才知道参道堂已经闭关快两个月了。”
薛破夜嘿嘿笑道:“国师倒真是有心了。”皱起眉头,喃喃道:“两个月,嘿嘿,果实倒真是憋得住,这在里面不出来透透气,岂不憋出病来。”迅即问道:“最近箭术可懈怠了?哪天我要看看你的箭术,若是退步了,我可要将你逐出师门。”
怡郡主嘻嘻一笑,伸出手臂,道:“师傅,你看!”
薛破夜一愣,看她手臂光滑细嫩,白皙的很,心中一惊:“君主让我看她手臂,她……她想干什么?难道对我有什么暗示……!”
“师傅,你瞧见没有,我的手臂粗了不少,是练箭练的,我现在能拉一百石的满弓。”怡郡主有些得意地道。
薛破夜满意地点头道:“不错不错,能拉弓自然是好事,准头如何?度如何?你要知道,这三点缺一不可,是练习顶尖箭术的基础以及衡量标准……咳咳,明白不?”
怡郡主站起身,做出恭敬态:“徒儿明白,谢师父指导!”
薛破夜看她故作认真的样子,娇俏可爱,忍不住开怀笑了起来,这一笑,更是冲散了怡郡主心中的烦闷,也跟着笑了起来。
……
依照岚芜卿亲手拟划的策略,兵部很快就下了紧急文书,勒令靠近雍州的青州,沂州以及惠州三州进入整军状态,保证编制满军满营,刀枪上阵,做好应变准备,而且兵部当机立断派出钦差,前往三州监督军备。
户部自然也开始行动起来,筹银筹粮不在话下,更是鲁工营一起,着手准备大批的武器装备。
这些异动,并没有大张旗鼓,但依然需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所以兵部给出的理由是探得北胡人最近蠢蠢欲动,似乎有所行动,大楚也必须做好战斗准备。
这倒也不是空穴来风,不少人都知道,如今北胡草原在鹰突帅的聚集下,秣兵历马,枕戈待旦,随时都有南犯的可能,若说因为胡人的原因而整军,还是有几分说服力的。
王德昭自然是鞠躬尽瘁,薛破夜身为户部侍郎,自然也没有闲着,亲自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往杭州交给南怀毋,吩咐南怀毋尽一切能力收购囤积粮草。
如今的江南,早已不是方家卢家的天下,真正地成为了薛家的天下,南怀毋领着一众薛氏企业的人才,成为了薛破夜在杭州的商业机器,控制着江南的商业命脉,要说以薛氏企业的能力去囤积江南粮草,并非是一件难事。
薛破夜倒也没有开明到以自己的商业帝国去支撑大楚的平乱战争,无非是念及与小石头的情分,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准备,这些粮草虽然暂时从自己的银子里面拔出,但是等到朝廷税收一上来,这笔银子还是要划回去的,想必到时候小皇帝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其实当前最为关键的,还是如何更好地控制明月王。
明月王进京不过两日,种种迹象已经显露出双方的巨大矛盾,朝廷是先制人,通过一些列的手段,不管明月王内心深处是否愿意,终于是将他留在了京都。
六合院的翻修工程在明月王尚未进京时便开始由工部管理着手,好在六合院各处本就是雅致优美,工程也只是进行一些细微的变动而已,加上工部尚书沙英杰的亲自坐镇,很快就修缮完工。
在许多人看来,小皇帝将皇家行宫六合院赏赐给明月王,那是一种天大的恩赐,更是一种关系和睦的象征,可是东西内情的人却是明白,这种“恩赐”,实在是一种要命的手段。
所谓“龙困潜水”,如果明月王真的算是一条龙,那么六合院就是小皇帝困住这条龙的浅水滩。
明月王入京不过五天,就在声势浩大的礼乐声中,去了六合院,跟随而去的,除了三百羽林和八百守备军外还有不少宫女和太监,而这些宫女太监,乃是经过精挑细选,派过去严密监视明月王一行人的眼睛和耳朵。
明月王这次带来的近千名西北武士,并没有全数入住六合院,仅仅带去了一百多人,其余的都被暂时安置在京统军北大营,被严密控制起来。
表面上看起来一切都是礼仪有加,但是明月王以及他的部下都知道,朝廷是真的将他们监视控制起来了,六合院内外,除了从京都来的羽林卫和守备军,六合院本身也有数百护卫,加起来两千余人,竟是将六合院的每一个角落都监视起来。
明月王的部下虽然表示出足够的愤怒,但是明月王却不动如山,显得极为平静,入住之后,很快就开始了钓鱼养花的悠闲生活。
他的部下并不是笨人,知道此种情况下,朝廷势大,自己是没有半分反抗余地的,于是都隐忍着,在六合院保持着表面上的安静。
……
“你是说,明月王去六合院之前,去过大将军府?”薛破夜皱着眉头,在羽林营驻地,皱着眉头问道。
西门雷藏点头道:“是,都说明月王只是去看望一下将军府,但是属下却以为,其中事情定然不简单,明月王在将军府可是待了大半个时辰。”
薛破夜摸着鼻子,若有所思,喃喃道:“看来太后那头还不死心啊。”
韩翔被赐婚,以联姻的方式拉拢大将军便行不通,如今明月王出马,那极有可能是以往日的恩情去拉拢了。
如此看来,自己还真有必要再去一趟将军府,按照时日计算,飞鸽传书的话,将军的回复也该到了京都。
他还没动身,将军府却是派人送来请柬,邀请薛破夜过去一叙。
这还真应了那句“说曹操曹操就到”,薛破夜坐在马车中,心里还在思量着,这次将军府有请,显然是要给予自己答复,这答复究竟能不能让自己满意,到目前为止,还只是一个未知数。
依旧是任国安恭敬地迎候,这一次迎候的气氛竟是极为的隆重,将军府外两列家丁,更是放了鞭炮,热闹非凡,这让薛破夜很是诧异。
“任大爷,这是……!”
任思国眼中含着深意,微笑道:“薛侯爷请入府,这是……家父交待的,要隆重相迎!”他似乎想从这个话中透出一些信息来。
薛破夜是聪明人,这种场面的迎接,而且是大将军的意思,让他很快就明白,或许这样大张旗鼓,是为了让人知道,代表着小皇帝的薛侯爷,得到了将军府的隆重欢迎,更深层的意思,是将军府对小皇帝的敬重。
这是一个好兆头,薛破夜甚至已经猜到了结果。
落坐,上茶。
薛破夜微笑道:“大爷,薛某对待朋友,是个爽快的人,我也不愿意对大爷拐弯抹角,直问大爷,老将军对于圣上和雪儿的亲事,可有答复?”
任思国神色肃然,缓缓道:“家父幼年从军,这一辈子,尽心报效朝廷,他为人正直,素来以国家大局为重,至于党派之争……家父是从来不屑参与的。”
薛破夜正色道:“老将军品德高尚,为人忠义,天下皆知,薛破夜也是好生钦佩。”
任思国肃容道:“其实侯爷这次为圣上提亲,其中的意思,草民也是懂的……家父回了信函,对于这门亲事,那是同意的。”
薛破夜心中大喜,站起身来,深深一躬:“破夜谢过大爷,谢过老将军。”按照常理,得蒙皇帝器重结亲,那是天大的荣耀,将军府应该谢过薛破夜才是,但是如今双方都明白其中的关窍,薛破夜厚谢将军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任思国急忙起身还礼,落座之后,才继续道:“家父说过,如今新皇刚刚登基,国事未稳,图的就是一个‘稳’字,他老人家将全力辅助圣上,致力于国泰民安。”
薛破夜心中甚是感慨。
老将军答应这门亲事,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且表明了大将军以大局为重的气度。
只要这门亲事成功,那些跳梁小丑必不敢有所动作,只能乖乖臣服于朝廷的威势之下,大楚内部安稳,老将军也才能后顾无忧地镇守着边关。
“老将军所言极是。”薛破夜正色道:“朝安则国安,国安则天下安,我等臣子的本份,就是辅佐圣上治理好这一片大好河山。”
任思国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欲言又止。
薛破夜忙道:“大爷但有吩咐,尽管说来。”
任思国摇了摇头,叹道:“家父来信之中,还提及一件事情……我想倒可向薛侯爷说说。”
“破夜洗耳恭听!”
任思国左右看了看,才轻声道:“家父回信时,已经知道明月王进京的事儿,所以让草民找个机会转达他老人家的意思……唔,侯爷该知道,家父能有今天,与当初阳武皇帝的隆恩浩荡大有关系,明月王是阳武帝的子嗣,父亲感念旧恩,有些话,是不好直接上书朝廷的。”
薛破夜忙道:“这个我懂。”
“家父在信中提及,对待明月王,有两策,一是‘急’,二是‘缓’,两策各有各的好处,也各有各的弊端。”任思国低声道:“所谓‘缓’策,便是明月王此次进京后,朝廷不要有任何动作,一等明月王祭祀完成,即可令他返回雍州,免得在京都呆的久了,会生异变。”顿了顿,苦笑道:“不过圣上风雷手段,这‘缓’策已不可行,只能用‘急’策了。”
“何谓‘急’策?”
“其实圣上如今做的,便是‘急’策。”任思国道:“将明月王留在京都,严加控制……这样一来,朝廷与雍州就算是直接摊牌了,有明月王在手,雍州不敢轻举妄动,但是这一策却有一个‘险’字!”
薛破夜皱眉道:“大爷尽管说来。”
“这‘险’字,便是如何对待明月王了。留京之后,以明月王之精明,其中的意思,他一定是明白的,即使他不会太过介怀,但是整个雍州,必定是极为愤怒,如此一来,一旦明月王回到雍州,他的部下一定会鼓动他动叛乱,到了那时,大楚国内必将列兵两阵,骨肉相残了。”任思国极为严肃地道:“所以说,这‘急’策一道中的‘险’字,便是万万不能让明月王离开了京都回到雍州……但却又不能对明月王太过苛刻,他毕竟是阳武帝的子嗣,又与先帝关系甚密,如今更是圣上的皇叔,若是稍有差池,恐被天下人讳言圣上待叔不恭,忤逆不敬了。”
薛破夜连连点头道:“大爷说的极是,这‘险’字实在是玄妙无比,咱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明月王回到雍州。”
他打定主意,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要严密地控制明月王,决不能让他离开京都回到雍州。
如今六合院布有将近两千护卫,而且对于出入人员的检查可说是苛刻到极致,即使是十个八个强大的六道武者救援,只怕也占不了多大便宜,更为重要的是,京统军南大营驻地离六合院极近,上万官兵随时能够支援六合院。
对于那里的严密布防,薛破夜很有自信。<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