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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新安城乌云盖顶的漆黑,也不同于锁龙关前亮如白昼的夜晚,雍国岭北府完全沐浴在惨白的月光中。
不至于什么都看不到,也很难把什么都看清楚。
当然,对于超凡修士来说,视野从来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区区弱庄,弹丸小国,凭着偷袭打入国境,也敢逞凶吗?待我大雍腾出手来,翻掌将你等覆灭!”
一位长须老者怒声呵斥,手持一柄青锋剑,引得青焰滚滚,独斗三位对手。以一敌三,反占上风。
他杀得兴起,须发乱舞,连连进逼。围攻他的三名庄国修士连战连退,仗着互相支援,才没有立即败下阵来。
便在此刻,忽而风声呼啸,一条青色巨蟒从老者背后窜来,张开巨嘴,獠牙狰狞。
来的突兀迅捷,但也未被老者忽略。但见他回身一剑,势如狂风漫卷,反扑青蟒。
“那老儿休要猖狂,你且看这是谁!”一个面容青涩的年轻修士,将手中剑横在一名女子的脖颈前。
但或者是不太习惯威胁人,话大概也是别人教的,这年轻修士说得语气呆板,肢体也很是僵硬。
被他横剑于颈的女子嘶声哭喊:“爹!”
长须老者刚将青蟒击退,身形一震,转过身来:“红儿!”
他的声音颤抖:“阿宁他们呢?”
他早就让几位弟子带着自家女儿一起逃走,他自己留下来与庄国人厮杀。但此时……他不敢想象,不愿相信。
名为红儿的女子又惊又怕,哭喊道:“阿宁他们都……都被杀死了!”
挟持她的年轻修士好像也很紧张,僵硬地喊道:“老头你快束手就擒,不然我就,我就要……”
老者须发颤抖,怒不可遏:“你们这群无耻之徒,枉为超凡!便只会用家人威胁吗?你们可有家人,可有良知?”
便在此刻,那青蟒猛然张口,一道身影闪电般窜出,轻飘飘的一掌,顿起潮声!
巨浪凭空生成,立时将老者围住。
老者一抬长剑,但有水流如索,将他手腕捆住,动弹不得。
体内道元奔涌,就要爆发。
一只手化进水里,已经抚上他的脖颈,就此一扭!
长须老者立时气绝,死时仍然圆睁双眼,不肯瞑目。
这个下杀手的人,分明比他只强不弱,却先是遣人围攻,后又让人威胁,自己还藏身偷袭!
端的无耻!
水流散去,便显出一位面目儒雅的青年修士,神情平静。
长须老者的尸体却颓然坠落。
“爹!”
名为红儿的女子挣开束缚,扑到老人的尸体上痛哭。
面目儒雅的青年修士飘身落下,随手一掌便将这女子按杀,让她的哭喊声全都湮灭。
他抬头看着那位面容青涩的年轻修士:“连这么个被废去道元的女子都制不住?江流月,你是不是活回去了!”
“林师兄。”江流月低着头,有些畏惧,但更多是良心不安的痛苦:“我觉得,我们不应该用他的家人……”
‘林’师兄冷冷看着他:“你如此有想法,这般有态度,看来我林正仁应该叫你师兄才对!”
江流月慌张道:“我……我只是……”
“同情?悲悯?正义感?”林正仁反手将青蟒收回,化作长鞭,缠在手臂,嘴里冷冷道:“两军交战,只求胜负,没有善恶!这次行动,你的道勋清零。再有下次……就给我滚。”
庄军虽然一路打进宜阳府,打到了锁龙关下,但所经之处并未完全掌控。大军主力猛攻锁龙关,大批道院弟子则四散开来,在整个宜阳府、岭北府扫荡,消灭当地的抵抗力量。
不同于正面战场的军阵冲撞,道院弟子面对的,大多是小规模的战斗。
庄军此次奇袭太过突然,岭北府许多力量根本没能组织起来,就已经被大军击破。现在则有很多修士散在各处,做着零星抵抗。
而此时庄雍两国主力正在锁龙关大战,为了保障后方的通畅安稳,就需要扫掉那些障碍,瓦解任何抵抗。
林正仁所负责的,就是这样的事情。
这时先前围攻那长须老者的三名超凡修士也走了过来,对林正仁行礼。见着他教训江流月,都不太敢说话。
“青焰剑派已经除名。”林正仁翻了翻怀里的册子:“资料上显示,他们好像还有一个叫司徒剑的大弟子,应该是腾龙战力,你们谁见着了?”
其中一名年轻修士道:“应是已经跑了。”
林正仁也就点点头:“区区一个腾龙战力,跑就跑了,掀不起什么风浪。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他说到这里忽然止住,握住一颗乳白色的圆珠,静下来感受了一会,重新开口道:“有新命令。”
“什么命令?”仍是那名年轻修士问道。
林正仁面无表情,淡声说道:“驱赶岭北府所有百姓,让他们去进攻锁龙关。”
几位修士脸色都是一滞,但没有谁敢出声反对。
“早该如此了。”林正仁随口评价了一句,直接转身:“做事。”
祝唯我没有出现在战场上,这是他大笔掠收功勋,追赶祝唯我的大好时机。但是他并不愉快。
因为聪明如他,太清楚着意味着什么。
从头到尾,他根本没有再看江流月一眼,也没有问江流月愿不愿意执行这样的任务。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
不愿意就滚。
哪怕追上祝唯我好像越来越难了,但他也并不会放弃。能拿的功勋,他一定要全部拿到。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影响他。
……
……
祝唯我从来不知道林正仁那样惦记他。
或者说,他很少会将谁放在眼里,林正仁并没能成为例外。
天上暗沉沉的,不见什么星光。
此时雍庄战场杀得天昏地暗。他却坐在引戈城高大的城楼上,膝上横枪,沉默不语。
引戈城是陌国割让给庄国的十座城池之一,也是如今庄陌之间的最前线。
杜如晦调他在此,若是有仗打也便罢了,问题是缉刑司大司首就藏身在这里,真有什么麻烦出现,大司首也就解决了。
他守在这里,不会有太多危险。
这其中体现了许多人对他的期待。
但恰恰是这份被刻意保护起来的安全,令他不舒服。
他是祝唯我。
他何曾需要被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