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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番外
凉州入夏的这几日,竟是难得见到的雷雨。
浓墨般的乌云密布,雷电在刹那间闪烁,一会儿宛若明亮白昼,一会儿又如幽寂黑夜,伴随阵阵轰鸣不断地将天幕的颜色来回切换。
书房里,李予灯撑着头坐在案后,头疼的厉害。
他先前寻过大夫,大夫只说心疾,寻常药石难医,好在不管是京府还是凉州,雷雨天并不常见,一年统共就几次,忍过就罢了。
片晌过后,门外人未至,声先到。
“李予灯,下雨天,你就偷懒不来给我读故事啦!”
符箐瑶将蓑衣蓑帽解下挂在竹架,笑嘻嘻地抬头,却恰好看到男子扶额的场景,脸色遽变急忙跑到桌前,“李予灯,你怎么啦!”
“没事,头有点疼。”
“你何时开始头疼,我怎的不知。”
李予灯略加思索,编了个谎话,“宫里回去太晚,沐完发就睡,长久落下的毛病。”
“...”
符箐瑶颇为‘恨铁不成钢’地责怪,“瞧你平日碰了点水就要换身衣裳,居然连绞发都绞不干,不行,往后每晚我都要来监督你。”
李予灯失笑,“好啊。”
“啊,要不,我来给你揉揉吧。”
“不——”
符箐瑶不由他拒绝,直接绕到他身后模仿起碧棋的手势,在他的眼尾穴位处轻压,“这样重吗?”
李予灯扯下她的手,将她拉至身前,“不疼了,别再按了。”
说也奇怪,被符箐瑶一打岔,他的头疼的确不再那么强烈,大夫说的心药,大概指的就是她吧。
“往后打雷,瑶瑶都来陪我。”
符箐瑶红着脸,“你要我陪,我就来呀。”
李予灯捏着她的柔荑揉捻了会儿,“瑶瑶,你愿意嫁给我么。”
他想了很久,他们这般相处,再不成亲当真会影响符箐瑶的名声,左不过是迟早的事,理应由男子提出...
“啊?”
符箐瑶先是流露自然而然的喜色,很快她不知想起了什么,慌忙抽回手,支支吾吾道:“我,我没想好,现在还早,再等等嘛。”
“你双十成亲也不早。”
“不对,我想起来了,碧棋还在家中等我,你不难受的话,我就先回去啦。”
李予灯看着一反常态,慌张逃开的小姑娘,眉头微微皱起。
...
***
两个月后。
粉饰过的新宅挂满红灯笼,喜房桌上的一对龙凤烛火焰飞舞,冒着青烟滋滋作响,活泼的新娘子却顶着红盖头在房里紧张地跑来跑去。
说起来,这次成亲决定的很仓促。
一切归结于一封家书。
李予灯的爹娘在益州家乡,他书信之时,顺带提起符菁瑶,本来无事,谁知不小心多说了句二人就住隔邻。
这下,李予灯的父亲和继母着急了,大宁朝民风开放,也不能这样成天凑近欺负人家姑娘,听说还是个爹娘都走了的可怜孩子。
如此,李家父母连夜从家乡赶来,好巧不巧,大半晚,恰好“抓到了”李予灯在符菁瑶房里陪她读书。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得了。
天可见,符箐瑶和李予灯他们两是真心在读书不逾矩,奈何难以取信于人,于是糊里糊涂找了媒人选了个良辰吉日。
成婚的决定的确下的仓促,但新郎那里准备充足,该有的礼节丝毫没少,聘礼齐备,八抬大轿绕着武威郡大半圈,恨不得宣的满城皆知。
公婆好相处,夫君也是自己心头好,符箐瑶本该很欢喜,她不是矫情的姑娘,喜欢总归会嫁的。
可是...
符菁瑶停下急乱的脚步,坐回床沿暗暗发愁,她有个无人知的小秘密,娇娇她都没讲,成了亲就瞒不住李予灯了。
怎么办,他看到了会不会有些失望...
不久后,俊秀的新郎应酬完前院的乡亲父老,如愿回到洞房,他不舍得娇妻挨饿,合上门直奔到她面前,率先替她挑走了喜帕。
红衣娇软,美人抬头,娇俏的面容上一对梨涡浅笑。
李予灯呼吸一紧,强自压抑,视线停留不舍得移开,“瑶瑶,整日没吃,用点糕饼。”
“我还好,不饿。”
符箐瑶下意识避开李予灯的手,其实是在分神考虑如何将那件事说出来。
这些看在男子眼里,便是她对成亲太过突然的不悦。
李予灯心里有愧,他无法否认,这次的确用了手段。
符箐瑶对他的心意他很清楚,但是不知为何,她总是逃避成亲,后来他有点想明白,大概是因为千松嘉实,许是怕他介意,所以才会屡屡逃避。
李予灯对符箐瑶的过去,有愧疚,有心疼,却绝不可能介怀。
他不想拖下去,于是故意告诉爹娘他们住在邻隔,他父亲和母亲对他的品性素来看重,肯定奔过来查看,只要保持每晚驻留,不怕他们抓不到‘把柄’。
李予灯对符箐瑶有男人天生的占有欲,在于当下到将来,她是他的就可以。
“瑶瑶,我们去喝合卺酒。”
符箐瑶扯住他的袖子,“慢点,李予灯,我有事瞒着你。”
她真的就该早点说,现在成了亲讲,反倒成了欺骗,她相信他不会介意,但作为男人,总希望自己的夫人更无缺憾吧。
符箐瑶面露赧色,“那次,那次,我在东夷的船上,我...”
“我知道。”
李予灯走上前,将她扶起,“不必说了,免得你想起来难过。”
“嗯?”
符箐瑶没想通,这事她没告诉谁,他是怎么知道的。
“瑶瑶,我不在乎这些,你迟迟不肯与我成亲,确实为了此事。”
“是啊。”
李予灯笑道:“你好傻。”
“大喜之日,你怎么又骂我!”
符箐瑶松了口气,弯起嘴角,被李予灯牵坐到桌边,她看到那玉杯,蓦地回忆和亲前去书院的夜晚,没想到,她也有真正与他喝合卺酒的机会。
李予灯见她盯着酒杯,“过去的事,往后不要再想。”
“好!”
...
喝完合卺酒,步骤显然进行到了上.床。
符箐瑶心道既然李予灯已知晓她的秘密,“李予灯,我们是不是要洞房了。”
她素来单纯且勇往直前,她都盼了好久和李予灯更亲密,业已成亲,没有不好说出口。
李予灯却领会错了意思,以为她是害怕才问,“瑶瑶,你放心,我不会迫你做不愿意的事。”
虽然他真的每一刻都在忍受和抑制,从初见开始就不断兴起占有她的念头,但是他不可能对她用强。
符箐瑶低下头,红着脸小声嘀咕,“我没有不乐意。”
李予灯自顾自继续‘安抚’她,“我看得出你害怕,我想等你不那么怕的时候,我们再来...”
三年前的那个清早,当他听说东夷王子趁夜去凤阳宫强迫南康公主,没人能体会他当时的无望和痛苦,可是瑶瑶定然比他更难受。
如果他要求,符箐瑶对他必定妥协,其实她怎么可能毫无阴影,否则也不会屡次拒绝他的求亲。
他会好好照顾她,照顾到她能看开,接受他的触碰。
符箐瑶听出了李予灯言辞恳切,就是听起来怪怪的,“李予灯,我怕什么呀。”
“没什么,你睡吧,我守着你。”
“...?”
符箐瑶生气了,她都如此主动,书生还呆呆的,是不是傻啊。
“好好,我自己上床,你躺椅子睡去吧!”
符箐瑶气呼呼脱掉喜袍,她俏丽的小脸蛋微微愠怒,红艳艳的像是枝头成熟的甜果,沉甸甸的诱人采摘。
李予灯怕把持不住,不敢多看,替她捏被子的时候,顺势从靠枕后拿出媒婆提前塞进去的白帕。
大宁朝自古以来有风俗,用布帕检验处女之身,落红让婆婆看完再藏到高阁,成亲才算是真正的成了。
符箐瑶正在发脾气,发现他走到门口的案几旁,误会他即将出门,忍不住委屈道:“李予灯,你今晚是连喜房也不肯呆了?”
“娶我是你要娶的,现在到底想对我怎么样。”
李予灯听到哭腔,立刻转过头,露出手上的短刃,“啊?瑶瑶,我不是出去。”
符箐瑶见状攀下床,走近扯住他的手腕,蹙眉问:“你,你要割手指?为何?”
李予灯本不想多言,既然她问起,免得多余误会,他放下刀轻道:“瑶瑶,我向你保证,我绝无介怀,但是这样做,于你会更方便,我不希望你往后听见任何闲言碎语。”
媒人要靠此物拿到最后一笔佣钱,世道如此,他百般权衡,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
符箐瑶认真想了半天,“我懂了,你说的是不是新嫁娘的落红!”
“嗯...”
符箐瑶听容姑姑教过这方面的事,她串联起前后,恍然大悟,“噢,你不会一直以为,我和那个东夷人?”
“瑶瑶...”
符箐瑶噗嗤笑了,“李予灯,我与他没有关系!他色胆包天,在凤阳宫被我砸破了头晕在地上,后来福船,小皇叔及时赶到,他没有机会欺负我。”
“什么?”
李予灯乍听之下很茫然,“可你不是说,在东夷的船上...”
符箐瑶红着脸,低下头扯开襟领,“我,我是说这个啦!”
只见她锁骨偏下,洁白如雪,临近红玉处有半指大小的疤痕,“当时船炸开,有道碎片刺进来,不深被我拔了,位置隐蔽,我不好意思叫大夫瞧,光涂抹些膏药,没想到留了疤。”
“我想与你说的,但越看越难看,我就拖了好久...”
李予灯万万没想到,她能为了这么小的疤忸怩着不愿嫁,他抬手轻轻碰了碰,“很痛?”
符箐瑶摇头。
李予灯心疼,“应该让医师看,医者仁心,没有男女之分。”
“嗯。”
李予灯一开始是因为怜惜去碰触伤口,他对于过去的事时常愧疚。可渐渐的,他心思飘向远处,触手滑.腻带着温度,仿佛是集市街尾那刚出蒸笼的暄软胖馒头...
误会全然讲清,后知后觉,暧.昧升温。
男人年轻气盛,血气方刚,面对衣衫凌乱的心爱姑娘,他的指腹好像还残存少女甜甜的体香...
李予灯喉咙干.涩,“很晚了,睡么。”
符箐瑶拢起襟领,偏过头,细声细气,“那你还睡不睡床。”
“睡。”
“...熄灯?”
“容姑姑说,喜烛要燃整晚的。”
“好。”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床边走,符箐瑶紧张被踏板绊了一脚,站的微微不稳,李予灯顺手拥住她,呼吸间传来清淡的酒香,很是醉人。
符箐瑶等了会儿,身后男子动也不动,“李予灯,你,你是不是觉得成亲太突然了,所以不太高兴。”
话还未说完,她被翻转了方向,微微张.开的唇被温热堵住。
男子的亲吻,热烈而青涩。
先是如鹅毛般微微碰.擦,后来逐渐改作浓情蜜.意的耳鬓厮.磨。
符箐瑶被他亲的心如蚁噬,无法招架,恍惚间,她觉得身上一轻,紧接着一重...
李予灯眸色微红,睫羽轻.颤道:“我尽量注意,若是实在难忍,就告诉我。”
符箐瑶抓着他的手臂,羞的不敢看他,“...嗯。”
...
春.宵一刻,不大顺利。
符箐瑶没想到如此,撒娇般埋怨了几声,李予灯不敢再继续。
他总觉得是他哪里没研究透彻,方法不对,于是硬生生半途停了下来。
“是我哪里不对?”
“李予灯,我怎么懂!”
符箐瑶也觉得他不对,因为嬷嬷跟她说过,只是起初难忍,缓过阵子就好...
李予灯思忖前后,看到女子可怜巴巴地凝泪,他温柔道:“你等等。”
好在烛火没熄,周围敞亮,男人支起手臂,往床几抽屉里摸出一本彩绘的辟.火图。
他们二人皆不着寸.缕,男人长腿盖了薄被,可上半部分赤.条条,符箐瑶不晓得该把视线放哪处,最后想了想不如凑过去与他一道研究,“你看完了没。”
“嗯,好像没错。”
符箐瑶点头,“对,嬷嬷给我看的也是这样子的图。”
“我们多看几张,找找不同之处,或许就有寻到关键。”
“好的。”
两个初经.人事,没有自信的小夫妻,裸.身并肩靠在被子里,研究小半个时辰的避.火图细节,最后得出结论,他们没做错。
天边浮起微亮。
李予灯放下册子,“瑶瑶,明晚再说,今天你累了。”
“为何,迟早要痛的,晚痛不如早痛。”
“...”
李予灯盯着她,觉得他大概是得到了世上最可爱的宝贝,“真的?”
“嗯!”
“那,那就再试试。”
符箐瑶这次咬住唇没有喊。
他们十指交.叉,宛若柔软的藤蔓互相缠.绕,指缝洇出黏.腻湿汗。
被剑尖撕裂的薄纱一分两片,裂开了条细窄的豁口,利剑穿透被风吹动的绢布...
符箐瑶忍耐着,秀丽粉红的脸蛋,叫出的语气欣喜,还在傻乎乎地庆祝,“李予灯,我,我们成功了呀。”
“嗯,才刚刚开始。”
“什么啊——唔——”
...
***
翌日,符箐瑶在李予灯的怀里醒来,她全身酸疼,四肢无力,精神倒是不错。
她感受到他也醒了。
符箐瑶翻身朝向男子,“李予灯,你真的放弃仕途了?”
“嗯。”
“为什么?”
李予灯撩起她眼尾的碎发,分明只隔了一晚,她的眉眼就和沾了玉露的花似的,说不出的柔美诱惑。
“在凉州做先生也很好。”
符箐瑶挥开他的手,蹙起秀眉,“你不要委屈自己,我不需要你为我牺牲。”
“我没有委屈,而且,连改朝换代都不过几日,我又何必再在意所谓的传言。”
李予灯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我真的想通了。”
符箐瑶忍着酸疼抱住他,“李予灯,我又不是傻子,你不可能不想替你的家族光耀门楣。”
“这两件事并没有冲突,没人逼你,你就非得逼自己选择吗。”
“李予灯,其实是你,你心里总是放不下,你让我忘了过去,你自己却不肯忘。”
李予灯想阻止她说下去,“瑶瑶,我...”
“我当初不留在京,除了不想念着你,自然也有我父皇的缘由,生怕触景伤情,但是这些情绪会慢慢缓解,我也不可能永远逃避。”
符箐瑶躲在他怀中,柔声细语,“你想与我证明,你愿意为了我付出,我相信你,那我们真正的重新开始好不好。”
李予灯抱着心爱的软软温玉,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三年里,无数次辗转反侧,他祈求的唯有一件事,希望符箐瑶能活着回来,后来她真的回来了,他理所当然地觉得要放弃官职,这是他欠她的。
“瑶瑶,我一直很后悔,没有做南康公主的驸马。”
符箐瑶闻言,眼眶微热,掩饰地笑道:“后悔也没用,你现在做不到了,我成了普通百姓。”
李予灯凝视她,“做得到,你现在是我一个人的公主。”
符箐瑶被他盯的胸口燥热,侧过头,“所以啊,我以前那么尊贵,我嫁的夫君当然要做个一品大官啦,不然怎么配得上我的身份!”
李予灯听她故意这样说,笑的背胛微颤,“要是我当不上那么大的官呢。”
“你能行,我可以让娇娇去吹枕边风!”
“哈哈哈。”
“笑什么,我想做大官夫人嘛。”
李予灯翻身压在她上方,轻声道:“大官的事慢点决定,我想先好好当我的新郎官。”
...
【符箐瑶,我祝你于归协吉,佳偶天成。】
【李予灯,我祝你与你心仪的女子,于归协吉,佳偶天成。】
听说,夜晚在星星最亮的时刻许愿,许下的愿望就会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