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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是被对手在战边之上完全摧毁,倒不如说是因为萧成与秦敏的到来,在心理之上彻底击垮了耶律喜所部。
原本认为的援军、伙伴,给予他们的不是帮助而是致命的一击,这样的打击,几乎在瞬间便摧毁了这些人的心志。
失去了斗志的他们四散而逃。
他们聚集在耶律喜的周围,本来就是因为利益,因利而聚,因利而弃。
只有那些因为与耶律喜绑得太紧,逃无可逃的人,才不得不咬紧牙关与耶律喜一起战斗,对于这些人来说,也许死在这里,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耶律喜红着眼嘶嚎着,挥舞着大刀拼命地想杀到耶律俊的身边去。
到了这个时候,想杀耶律俊当真成了天方夜潭,但对于他来说,也就成了维系他尊严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希望自己能死在刀枪之下,而不是受辱于耶律俊之手。
不可很可惜,一个失败者的命运,从来不由自己来掌握。
秦敏与完颜八哥两人不约而同纵马上前,一枪一棒,一左一右,势若雷霆,两人联手,只不过是一合之交,便将耶律喜从战马之上击落。
不待耶律喜跃起,冰冷的长枪便顶在了他的咽喉。
抬头看去,却是耶律俊那似笑非笑的脸庞。
“大哥,刚刚我听说了,你要亲手杀了我?”耶律俊笑问道。
“成者英雄败者寇,没什么可说的!”耶律喜眼一闭,梗着脖子便往枪尖之上撞去。
岂料一撞之下却是撞了一个空,耶律俊手腕回缩。
耶律喜勃然大怒:“要杀便杀,想要戏耍我折辱我吗?大辽英雄,不受此辱。”
语毕,又是合身向着耶律俊撞去。
耶律俊手腕一翻,一枪杆便将他抽倒在地,冷笑道:“就凭你,也敢称大辽英雄!你如果是大辽英雄,死在兴庆府的十万儿郎,只怕便是在阴曹地府也不得安宁!”
耶律喜倒在地上,却是万念俱灰,此刻的他,只想快些死去。两手在地上乱摸,摸了一柄刀便砍向自己脖子,又被耶律俊一枪抽飞,这一次不待他再有其它动作,早有士卒拥上来,将他捆了一个结结实实。
“大王,留下他做甚么,一刀下去,干净利落!”完颜八哥有些不解地问道。
“即便是个废物,也有废物的用处。”对于这个有些憨直的手下,耶律俊倒是不吝解释:“留着他,可比杀了他用处更大。”
完颜八哥有些迷茫地点了点头,至于耶律喜还有什么用处,他是想不出来,但倒也不妨碍他将这一点记在心里,反正回到了上京,便可以看到这个家伙还能有什么用处。
耶律俊想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大辽,而不是一个分裂的大辽。从这一次的储位之争之上便可以看出,在北院之中,在国族之中,反对自己的当真是不在少数,便是皇旁、都元帅这些人,都对自己疑虑重重。
他们担心的不是自己的能力,而是怕自己让大辽变了色,让国族再无出头之日。
所以不杀耶律喜,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宽宏大量,连耶律喜都饶过了,他们这些跟随者,又还有什么可追究的呢!他耶律俊上位之上,要剔除的是那些废物点心,而不是国族。只要是有本事的,有能耐的,自然而然便可以上位。
一个南北两院团结起来精诚合作的大辽,才是一个强大的辽国,才能在与宋辽之争这场大戏之中占据主导地位。
想要攘外,必先安内,内部不靖,如何能与强大的敌人较量呢!
团结所有能团结的人,哪怕曾经的敌人,只要在短时间内利益一致,便可以暂时性的合作以达到双方都想要达到的目标。至于完成这个目标以后是当朋友还是翻脸成敌人,那就要看双方的下一个目标是否一致了。
这是萧绰在与耶律俊讨论进入上京之后该如何施政之时,萧绰所说的话。
杀人,是最简单的解决问题的方法,但绝对不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求同存异,努力找到所有人的利益共同点,然后基于这个利益共同点来展开合作,这才是一个帝王该做的。
只有那些完全格格不入,与所有人的利益都不相契合的家伙,才是那个该死的。
所以,耶律俊入京之后,要杀人立威的话,便要选取这样的人。
因为这样的人,杀了之后,毫无后患。
想起这些事情,耶律俊便不由得微微翘起了嘴角,真是很难想象,那样一个美丽的才华横溢的女子,是如何精通这样的朝廷勾心斗角的勾当的。
当真是书读百遍,其意自现吗?
当然,像萧绰这样出生在萧氏的女子,从小耳闻目濡这些事情,无师自通也是可以理解的。
大辽可不像宋国,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纯粹是一句屁话。大辽的后族,从来便是一股绝大的政治势力,大辽的皇后,那一个又是省油的灯了?
也许接下来自己的这个皇后,会是大辽历史之上,势力最为薄弱的一个皇后了。
她虽然也姓萧,但与大辽后族萧姓却毫无关系。
即便萧思温接纳了她,她与萧氏之间,也有一层看得见摸得着的隔膜。
这样才是最好的,自己登上帝位之后,要解决的不仅是耶律一姓的问题,同样也有萧姓的问题。
在大辽,这两姓的问题不解决,也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松山大营,萧绰盘膝坐在一块大石之上,美眸凝视着如火的天边晚霞,看起来似乎是要变天了。
“明天只怕有雨!”孙淳低声道。
萧绰点了点头:“下雨好,雨大了,可以洗尽这天下的污淖。”
“小姐,只怕有些污淖雨是洗不掉的,兴许要用血来洗!”
萧绰回头看了一眼孙淳,不由得笑了起来:“你们父子一直在北地,倒是沾染了北地读书人的习气,与南方读书人截然不同。”
“让小姐见笑了!”孙淳欠身道。
“不,我更欣赏你们这样的读书人,南地的那些读书人,酸得掉牙。”萧绰道:“像我二哥那样的读书人,又有几个呢?”
“小姐,其实我一直觉得那个大和尚说得有道理,如果能与他们建立起一条管道来,对于您是有着极大好处的。您为什么要断然拒绝呢?”孙淳道。
“孙淳,你觉得这样的联系,能瞒得过谁吗?我以后是要做大辽皇后的。”说到这里,萧绰顿了一下,接着道:“我不能有任何的把柄落在别人的手里,更不能让耶律俊对我有丝毫的疑虑,这里头的分寸拿捏,是相当难的。的确,现在大哥、二哥都有自己的一番作为,与他们建立起联系,看起来能帮我,实则上,只能让辽人对我防范有加,这只会让我什么事也做不成,唯有一刀两断,就此永不相见于江湖,才能让我在辽地游刃有余。”
“可是这样,我们的势力,实在是太单薄了!”孙淳叹道:“一切从头来过,何其难也。”
“那里就难了!”萧绰不以为然地道:“耶律俊为何一定要找我这么一个人?他明知我野心勃勃,答应跟着他也是有所图的,可还是愿意让我进门?”
“因为辽地的汉人世家!”孙淳道。
“不错,这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萧绰点头道:“如今辽地的汉人世家,已经是尾大不掉,不管是经济实力还是军事实力,都已经能与契丹一族分庭抗力,辽国朝廷左右为难,想拿掉汉人势力的话,等于是举刀自刎,不拿掉汉人势力的话,又相当于饮鸠止渴。耶律俊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需要我这么一个人成为他的皇后,然后由我来慢慢地对这些汉人世家动手,因为我来动手,汉人世家不会有太大的反弹,不会认为是朝廷要动他们的基本盘。”
孙淳点了点头。
“像我这样一个假萧氏后族的皇后,自然不会得到萧氏一族的全力支持。”萧绰淡淡地道:“而即便是汉人世家,也有很多是看好耶律俊的,要不然他巴巴地去考个进士干什么呢?耶律俊需要的是一个大辽有史以来势力最弱,最难以干予朝廷的皇后。除了给他当一把顺手的刀子用罢了。”
“但在这个中间,我们仍然有很多的机会,壮大我们自己的实力。”孙淳想了想道:“其实也不仅仅宥于汉人,小姐,我想接下来大辽有很多的契丹一族也要倒大霉了,我们也可以在其中择取一部分为己所用,还有女直人等也是不错的选择,相对于汉人,在辽国,最惨的,倒应当算是女直人了,只要我们稍稍地付出一些善意,便能收获不少的人情。”
萧绰欣慰地点了点头,孙淳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帮手,比起他的爹,有过之而无不及。孙聚财能在那样艰难的环节之中苦苦支撑到了最后,他的这个儿子心思之机敏,也是让萧绰感叹当真是天佑自己,一下子便捡着了两个宝。
文有孙绰,武有秦敏,至少在短时间内,自己手边上还算是有可用之人。
“耶律俊想要做一个前所未有的帝王,一个一统天下,傲视秦皇汉武的明君。”萧绰笑着道:“我啊,一定会帮着他努力达成这个目标的。”
萧绰脸上笑着,心里也在笑着。
当然要帮着你啊,只有这样,我才能采撷那颗最为丰硕的果子,才能提起最为锋利的刀子来达成我梦寐以求的愿望啊!
谁说我萧绰势单力薄的?
其实在我跟着你进入上京之后,在我成为皇后之后,天然的就会有大量的势力依附于我身后。
而我,一定会比你活得更长。
“姑姑!”远处,传来了耶律贤的呼喊之声,萧绰抬眼望去,却见萧思温牵着耶律贤的手,缓缓地走了过来。
萧绰站了起来,迎上前去。
“刚刚快马来报,红石谷一战,耶律喜大败亏输,被生擒活捉,耶律俊没有杀了耶律喜,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不杀比杀好!眼下,大王进入上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抚人心,稳定局面,耶律喜在上京道总督多年,一个处置不妥,都城动摇总是不好的。”萧绰道。
“倒是好见识!”萧思温叹道:“见识之上,娴儿是远远的比不得你了。萧绰,进入上京之后,我便会召集族中长老宣布你是我的私生女儿的事情,同时操办你归宗之事,然后便将你嫁给耶律俊为侧妃,等到娴儿......”
说到这里,萧思温的声音突然哽咽了起来,似乎再难说得下去。
等到萧娴过世,萧绰自然而然地就会被扶正成为耶律俊的正室。虽然萧娴早已经病如膏肓,但作为父亲,萧思温是怎么也不忍将一个死字说出来。
“一切都由大元帅安排!”
萧思温瞪了萧绰一眼,将耶律贤交给了萧绰,淡淡地道:“以后,你应当称呼我为阿爹!”
大宋西南,邦州之地。
晒得黑瘦黑瘦的大和尚慧远牵着一匹大黑骡子,打着绑腿,穿着草鞋,大步而行。
全身上下,就剩下一个脑袋还在阳逃这下闪闪发亮。
走的时候,道路两边山上的梯田里,秧苗只不过才刚刚插下去,回来的时候,却已是一片收获的盛景。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禾苗,满山满山的金黄,让大和尚的心中充满了喜悦。
还有什么比看到这样的景色更能让人心犷神怡的呢!
萧家二郎治理地方的本事,的确是让人不得不服气。这一路行来,原本这的这片被人视为穷山恶水的地方,展现给大和尚的却是无穷的生机和蓬勃的希望。从衣不蔽体,食不裹腹,盗匪成群到现在的大治之象,也不过区区两年而已。
而这,不过是因为这片土地之上来了一个人而已。
再给他十年,又当如何?
沿着山道一路蜿蜒向上,终于看到了那片雄壮的建于山顶的宅院,大和尚大笑着冲着门口的护卫喊了起来:“我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