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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州,萧诚是一定要拿下来的。
作为黔南地区的节点,萧诚怎么可能容忍他游离于外呢?拿下了邦州,就能将黔南有效地整合在一起,完成他给自己制定下来的第一阶段的任务。
黔州所领的那些羁縻州,近三十万平方公里的地盘,在别人眼中,是一个荒芜、严蛮、穷蔽的一无是处的地方。但在萧诚眼中,却是一块无上的宝地。
别人眼中那些没有经过教化,不知王化为何物的夷族,在萧诚看来,那就是一副副还没有被墨渍玷污的上好宣纸,正好自己挥毫泼墨来作作一副上好的山河画卷。
那些真正在大宋的统治之下的地区和百姓,反而会成为萧诚未来规划之中的阻碍。
一个人跪久了,你想要他站起来,那可真得费老鼻子劲。
一个人只是偶尔跪一下,他的身上就还充满着不屈的反抗精神。
时不时就想跳出笼子闹腾一番的这些羁縻州,正是萧诚能大展身手的地方。
而现在,正处于第一阶段。
武力镇压的阶段。
这样的地区的百姓,更加崇尚的是暴力美学。
不但那些盘踞一方的酋长、部落首领是这样,便是普通百姓,亦是如此。
谁的拳头大,谁说得话便有理一些。
民风彪悍,就是在这一场场或大或小的斗殴之中体现出来的。
也是在他们一次一次与朝廷的争斗之中让朝廷明白过来的。
虽然每一次争斗的最后,都是他们吃亏,但他们也用自己的血让朝廷明白,对这些地方的人太过于苛刻的话,这些人是真会造反的。
所以,只要你们不闹事,那就成了。
所以萧诚想要整合这些地方,第一步,自然就是要让这里的人知道,他的拳头有多么的硬。
而他要收拾的第一批人,自然也就是那些本地的部落首领、酋长们。
识相的,在新的整合过的统治阶层里,会给你留上一个位置,不识相的,牛头马面已经备好了锁链,随时准备拿人。
独山,三水,南平州,勋州四地,已经被整合为一体。萧诚将他们合成了一个军州,名为天武军,知军由独山县人氏黄瑞担任。黄瑞是本地人,由他挑头任知军,本地人会更加心安一些,而且知军之下大部分的官职,其实也都是由本地人来负责的,比方三水县仍然由白兴负责,勋州还是魏富,只不过南平州换上了独山人孙靖。
孙靖以前是一个颇有名气的郎中,走遍黔南行医救人,在本地是极有威望的人物,他被挑了出来去南平州,也极大地安抚本地人的情绪。
当然,这些地方,也都被降格为县。
当然,整个天武军真正手握实权的人,一个是天武军统制杨万富,此人手握三千兵马,是天武军第一实权人物。
第二个,是黔州商业联合会派驻天武军的大掌柜贾贵,此人掌控着天武军的财政大权。
这二人,与黄瑞一起,组成了天武军的铁三角。
而他们需要负责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时任黔州签判的萧诚。
在长达半年时候的磨合,修整之后,天武军已经基本成形。
天工铁艺已经完全掌控了独山铁矿,以韩钟为首的一批天工铁艺的大匠抵达独山,一座座冶铁的高炉也拔地而起,矿山,冶炼,铁器作坊,已经形成了一条龙的产业链。
黔州商业联合会基本控制了这四县之地的商业活动,可以说,这里的老百姓只要活着,那一应所需,都离不开商业联合会的供给。
只有黔州商业联合会内部的商人,才能在这片土地之上行走经商,其它的,不管你是达官贵人还是凡夫俗子,只要敢做,那等待你的就只有被抓的命运。
邦州汪礼不服气,他想挑战一下萧诚的权威。
因为邦州地理位置重要,作为黔南的切点,控制邦州的汪家的实力,自然不是控制三水的白家,独山的黄家等人所能比拟的,最起码,人家一次性就可以拿出几千战士的实力,就让这几家相形见绌。
萧诚在黔州的霸道行为,让汪礼非常愤怒,因为这等于一下子切断了汪家的根基。汪礼一边整军备战,一边四处联络各羁縻州的头领,痛阵唇亡齿寒的道理。
汪礼准备当一把盟主,然后再黔地掀起一场大规模的叛乱,赢不赢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把萧诚这个黔州的搅屎棍给整走。
汪礼相信,只要这场叛乱的声势一起来,只要到时候他们向夔州路的转运使李防提出要求,那萧诚理所当然地要滚蛋。
到得最后,统治地方的,仍然还是他们这些土著。
他们才是这方土地的主人。
他的算盘打得很好,行动也颇有章法,只可惜的是,对手的反应和实力,远远地超出了他的想象。
在汪礼还在集结军队,整军备战的时候,在他的使者还在路上奔波,想说服各大部族的时候,萧诚已经大军兵临城下。
五千人,从三个方向杀入了邦州。
杨万富带着三千人南向北,萧诚自带一千兵马自北向南,另有田氏一千人马自东向西,三路兵马齐出,不到十天功夫,汪礼统带的邦州主力便被击溃,最后的残兵败将,全线退往九龙洞苟颜残喘。
统治了邦州近百年的汪氏家族,眼见着已是覆灭在即了。
萧诚走进汪家大宅的时候,正好看见一队队的士兵正从大宅里往外押送着人数众多的老弱妇孺。
只有女的。
连孩子都只有女的。
“但凡能拿得动刀枪的人,都跟着汪礼逃到了九龙洞,留下来的汪氏的男丁,不论年龄,此刻应当都被杀了!”黄安看出了萧诚的疑惑,凑了上去,低声道。“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萧诚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不忍,但这就是最干净利落的处理方式,对于一个盘踞地方上百年的家族,不施以雷霆手段,是很难震慑地方的。
即便是这些留下性命的女人,下场也不会太好,年轻的会被黔州商业联合会的人卖到青楼去,以汪家的名声,只怕乐意去光顾她们的人不在少数。而那些年纪大的女人,多半会被卖到一些工坊去工作,最后默默无闻的死去。
可怜吗?
是有些可怜!
但萧诚却并不心软,成王败寇,输了的就是这个下场,而且他们前半辈子已经享尽了福了,那些被他们压榨的人,又何曾被人可怜过呢!
“汪家大宅这上百年来一直在不停地扩充,营建,是本地一等一的好宅子,更重要的是,这宅子够牢靠,够安全,签判,您看那围墙,都是用上好的石料砌成的,那一个个的岗楼,瞭望四方而毫无死角……”
“再牢靠也被我们一鼓而下!”萧诚淡淡地道:“可见重要的是人,而不是这些死物。”
黄安嘿嘿一笑:“那也是韩将军那等勇将率领的军队才有这个本事,换了别人,哪里这么容易能打下这汪家的宅子。”
韩将军自然便是锤子韩锬了,现在他的身份是黔州团练指挥使,手上有一千人。说是厢军,其实不管是薪饷,还是装备,早就可以比肩禁军了。
而且因为萧诚的亲自规划,韩锬、李信不辞辛劳的日夜训练,这支一千人的部队的战斗力,早就将一般部队甩得不知多远了。
李信也好,韩锬也好,都是见识过萧定统带下的广锐军的战斗力的,也看到过铁鹞子是如何摧枯拉朽地毁灭敌人的,他们训练部队,就完全是按照这个标准来的,这半年来,不停地选人,不停地淘汰,能够呆到现在的,无一不是凶悍之极的人物。
天南军,现在在韩锬、李信的眼中,就跟羊羔差不多。
而这支所谓厢军是拿两份薪饷的,一份是厢军的薪饷,由黔州州府出,作为黔州实际的控制者,萧诚对他们当然是大方之极。另一份,则是黔州商业联合会出的,这一份才是大头。
这支军队这一次是正式亮相,当然是出手不凡,不但让杨万福羡慕得口水滴哒作响地往下掉,也把来自思州的田氏兵马给惊着了。
田氏这一次带兵来的是当家人田畴的叔叔田国,初业之时,田国可是心高气傲,认为自己是当仁不让的主力,有资格指挥所有军队的。
但当杨万富率部与他汇合之后,田国的自尊心便受到了一次打击。这一支他以为的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不管是军容军貌还是纪律、战斗力,都让田家军相形见绌。
而当田国看到了韩锬带的这一千人之后,他彻底没有了声音。
作为一名老将,他很清楚,这三千部队真要论起谁强谁弱来,他带来的田家军,无疑是要垫底的,与这两支部队比起来,不在一个层面之上。
三支部队,论起战斗力,韩锬所部当排第一,杨万富第二,他田家,只能排老三。
这让田国在震惊之余,又暗自警醒,自忖回去之后,一定要跟田畴好好说说这事儿。与萧诚这头大老虎合作,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因为一个不好,到时候说不定就会把田家也折进去。
说着话,一行人走入到了主宅当中。
这是一幢三层高的完全由石头修筑起来的房屋,在楼顶之上,应当还有一层木头搭建的建筑,只不过已经被焚毁了。
整幢宅子里四处都遗留着战斗的痕迹。
登上三楼,站在窗前,视野顿时便开阔起来,远远看去,蓝天碧云,青山叠嶂,河流蜿蜒,当真是一副大好江山之图。
“的确是好地方,汪家会选地方啊!”萧诚赞道。
黄安笑道:“签判,那这幢宅子,便给您留下了,仔细打扫一下,做一出别业,也是极不错的,以后签判再来邦州,也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我要这么大的地方做什么?”萧诚笑着摇头:“邦州这地方极好,都云这里就更妙了,以后啊,黔州商业联合会的总部将会搬到这里来,天武军的驻地,也会设在这里。将这大宅一分二,分给两家吧!”
“是!”黄安连连点头。
正自说着话,一行人却是看到大宅之外的道路之上,一骑飞奔而来,虽然道路崎岖不平,但那骑士的骑术却端地了得,奔行速度极快,黄安一看那骑士的装束,却是喜道:“签判,看样子,九龙洞那边的战事,已经结束了。这人,必然是来报喜的。”
的确是来报喜的。
汪礼在九龙洞顽抗了数天之后,终于被杨万富与田国的联军彻底剿灭,汪礼战死,随着汪礼一起逃入九龙洞的人上千部众,大部被俘。
“汪氏族人处死,其余人等,送到独山铁矿中去吧!”萧诚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便下达了这样的一条命令。
他需要杀鸡儆猴,以汪礼家族所有人的人头,来告诉黔州辖下的这些羁縻州,要么一起合作,要么便去死。
拿下邦州之后,萧诚心中更有底气了,整个黔州辖下的这些羁縻州已经被他从中切成了两半,而且处在了天武军、播州扬家、思州田家以及彭水四地的包围当中,他们即便是想联合起来也没有什么可能了。
先在经济之上控制他们,然后再从政治之上控制他们,最终把这数十个羁縻州捏合成一个整体。
出来近两个月,该回去了,接下来,是要想办法把王文正的天南军拿下,如此一来,南北两端自己便拥有了天武军和天南军两支有着正规编制的禁军,再加上数目可以由自己控制的厢军,这方圆数十万平方公里的地方,便算是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也不知到了那个时候,汴梁的那位至高无上的存在,会不会后悔把自己放到这里来呢?
想到这里,萧诚就想笑。
真想要收拾自己,把自己摁在汴梁这样的地方,那才是对自己最大的处罚呀,对于自己来说,汴梁让人无法呼吸。
而像黔州这样的地方,于自己,就像大鱼之到大海,飞鸟之于天空,得其所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