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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识的向后跳,然而还是身体虚浮,没什么气力,直接被那只大手抓进了幔帐里。
我的腿压住了幔帐的下摆,身子下沉直接把幔帐扯落,轻纱落下遮到那人的身上,我压在了纱帐上,竟然就这样隔着纱帐趴在了他身上,浓烈的酒气钻进我的鼻孔,我有点眩晕,想赶紧爬起来却被那大手扣住,隔着纱帐,我突然意识到,这具清瘦宽大的身体那么熟悉,似乎是……师父。
他似乎真的喝醉了,浑身上下都是浓浓的酒气,意识也不清醒,难怪呼吸比平时要粗重些。
我犹豫着想起身,却被身下的人抬手紧紧的环住,然后翻身压上来。
隔着幔帐,我模模糊糊的看着他的轮廓,他垂头在我耳侧,依然沉沉的睡着,手却一点都没有放开,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装睡。
我被他压得喘不上气,想抽身出来,刚动一动,听见他低低的声音恍恍惚惚在说话,“落儿别走。”
我的心震了一下,我以为我在恨他,可是刚刚听到一个字,好像努力建起来的围墙一下子就塌了,眼泪不自觉的往下流。
他依然一动不动,嘴巴里轻轻的念叨着:“落儿……”
我静静的躺在那里,完全慌了手脚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他竟然喝酒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见过他喝酒,而今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为了我吗?
我苦苦的笑了一下,易落你这个笨蛋,就算他真的是为了你,又怎样呢,如果你的家人真的是死在他的手里,就算他给你全部的爱和温柔,你又该怎样面对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动了动,似乎很痛苦,然后翻身趴在床边吐了起来。我听着他略粗重的喘息声,真想不到有一天他竟然会变成这副样子,狼狈的像是街边的醉汉。他扶着床沿轻轻的念叨,“水……”
我心有些软,爬起来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递到他身边。他接过水猛地喝了一口,完全没有平素淡然出尘的样子,然后又干呕起来,我无奈,拍拍他的背,然后转身点上烛火,又转过头来看他,他被光线一照,似乎缓醒了一些,用手挡了挡,看到我,突然愣了一下。
“落儿……”他叫我。
我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回答:“师父。”
他醉的迷离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丝笑,那笑容竟如孩子般纯净,借着摇曳烛火,在他精致绝伦的脸上,美得让人窒息。
这一笑,让我慌神,眼泪又开始往下流。
他慢慢的站起来,站在我面前,我才发现他又瘦了,脸上越发棱角分明,眼神却因为醉酒而清澈得吓人。
他的表情依然有点迷离,带着还未收住的笑容,但眼神却能看出已经清醒了很多。他低头看着我,伸出修长的手指抚着我的脸,“落儿,你瘦了……”
我躲开他的手,内心根本无法面对,他却伸手硬生生的拉住我,许是因为醉酒,他的力气丝毫没有控制,只轻轻一伸手,就差点把我的手臂捏断,不得不被他圈在怀里。
他就像是着了魔一样,一遍一遍的念叨着,“落儿……落儿……”
我的眼泪一直往下滴,他在我身边的这一刻,我才发现我是如此贪恋他的怀抱,我这九年所有的寄托都是我面前这个迷离而捉摸不透的男人。我应该是推开他的,但是我发现我并不想这么做。
过了好久,他放开手,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如平日里一样的冷淡清澈,他看着我,轻轻说:“落儿,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我被他这样一句话弄得有些冷愣,什么交代,正要开口问,他却低头覆上我的唇,把我所有的话都堵在嘴里。
那样痴缠而纠结的吻,让我的心又开始剧烈的绞痛着,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他,“师父,请自重。”
他的眉头皱起来,“你说什么?”
“请你不要这样。”我低着头,艰难的吐出了这样几个字。
他笑了一下,“你为了一个小毛贼,要和我断绝关系吗?”
“是。”我咬紧牙关,不让自己软弱下去,我在他面前太软弱了,我已经软弱了九年了,而今在这样的事情上,我不可以,也不能再允许自己因为对他的痴迷而放弃了自己。我使劲在袖子里掐着大腿让自己清醒。
易落,你醒醒,他是一个随随便便就可以杀掉你救命恩人的人,他甚至有可能是你杀亲灭族的仇人,你再贪恋痴迷下去,就真的该死了。
他听了我的话,又逼到我面前,“落儿,你离开我,会死的,你知道你的处境有多危险吗?只有我才可以保护你。”他甚至用手使劲抬起我的下巴让我看着他,眼里藏着我看不懂的东西。
“死了就死了吧,反正我的家人都已经死了,我苟且活了这么多年,现在去见他们,也不算辱了季家的门楣,若是真的不问青红皂白继续偷生,才是不孝。”
他的声音变得冷了些,“你只想着你的家人,我护你性命不是让你现在死的,你没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死。”
“是!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从小到大被你关在这个地方像个圈养的猪一样,然后呢,九年,我都不知道我的父母在哪里,我连他们的尸骨都没有见过,如果不是夫人不允许我入名籍,你会去查吗?”
我的盯着他,再也压不住心里的话,他的眼睛紧紧的闭了一下,淡淡的说:“不会,我宁愿你什么都不知道,我甚至想过不让你入初家名籍,直接带你远走高飞。”
“你就从来不会在乎我的想法吗?我也是人啊,我也有感情,我不是你的刀剑笔墨,我是会想家,会伤心难过的。”
我怀疑自己的眼睛里面有条河,眼泪哗哗的流着,良久,他轻轻的说:“对,我就是不考虑你的感受,我再说一次,我只想你好好的活着,其余的事情,我一概不管。”
我正要接话,他又说了一句,“所以……你若是不听话,我追到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你。”
我心里紧紧的揪着,他这样,让我前所未有的恐惧,我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摆,生怕自己会崩溃。
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那里的小生命流着面前这个冷酷男人的血。
是的,我忘了,这才是他该有的样子,是我被温柔冲昏了头脑,才会忘记他本就是这样,一个幼小之时便可以徒手杀掉一匹饿狼的男孩,一个可以数次进到那个少有人能走出来的山洞里还能安安稳稳的活着的男人,这样的人,我怎么就会相信他的温柔是真的呢。
我笑自己幼稚,抬头看着他,他依然平静,淡淡的说:“新主登基了,我会很快查清你的家事。”
“谢谢师父。”我又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一些距离,他抬手想要拉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轻声说:“早点休息。”然后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的脚步似有些不稳,低头看自己的房间,才发现地上摆着那么多空酒坛,足足有二十几坛。我心里隐隐的疼,他究竟在做什么,既然要如此对我,又何苦折磨自己呢。
春夜仍有些寒冷,我关了房门,梳洗一下,宽了外衣把自己裹紧被子里。幔帐已经被扯坏了,我把它丢到一边,无心打理,缩在被子里发呆,想着这些年的种种过往,我的心里默默的承认了,对他的感情,我是无法割舍的,痴傻如我,一旦陷入了某种情绪里,就再也出不来了。
外面的风呼呼作响,我一点困意也没有,黑暗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想起了小时候一个人坐在空寂寂的房间里想爹娘,他进来看我,也是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那时候我就应该认清他的,我笑了笑,还是太傻了。
我在那里一直坐到天亮,日光照在我脸上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有人在叫我,“落儿,落儿醒醒……”
我睁开眼,竟是箬茜。
抬头起来,发现这里竟是初浅的挽韵阁,我有点意外,我怎么睡了一觉就到这里来了?是做梦吗?
她见我醒了,笑了,对我说:“落儿,你可算醒了,你是病了吗,怎么瘦了这么多,人也憔悴了。”
我问她:“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是二公子带你来的!”小七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跳到我面前,“姐,二公子可是一路抱你过来的,啧啧,我一个男的看着都羡慕,他也太疼你了吧。”
他送我来这里干什么,怕我自己在小院里会想不开自杀吗?
我刚想问话,箬茜又说:“二公子说了,他有要事要出门一段时间,你最近一段就住在这里。”
“住在这里?”
“对啊,你呆在这儿,和我一起,还能陪我说说话,多好啊,难得初澈公子肯放你出来,你可得好好陪我说说话。”
箬茜似乎很开心,眉梢眼角都是难得的笑意,她很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