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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的后来,小吉子回来了,小林子也回来了,二人不负所望,在莲沐苏婚礼上观察得十分认真仔细,尤其是小林子。
原镇远侯府后成郭府的宅子在莲沐苏成亲前,终于修整好,从此正式更名为莲府,莲沐苏与吕大小姐成亲拜堂,便是在这里。
莲家初在京城落脚,按理说亲戚不多,只得莲秉成那边的亲戚,但架不住莲沐苏认识的人多,秦祭酒、贾监丞、梁起等国子监那帮人全来了,范公带着一帮儿孙亲自来贺喜,内卫司陈发等人冲着莲宝的面也来了,莲长和、莲秉成陪着敬着十分忙碌。
除此之外,还有一群意想不到的人到来,乃是徐虎手底下那帮武将,他们在莲沐苏骑马前往吕府迎亲时,有人认出莲沐苏是当日差点被薛平碰的书生,于是好事地凑进了迎亲队中,没想到与莲万真气味相投,一群人跟抢亲队似的,浩浩荡荡前往吕府。
这迎亲队伍要文有文,要武有武,吕府的人哪抵挡得住,没几下便丢盔弃甲,被迫开了门,莲沐苏如愿接到新娘子。
小林子谨记莲花的话,自新娘子被接回来去拜堂开始,就亦步亦趋跟着新娘子,走哪跟哪,奈何新娘子盖着红盖头看不清容颜,他只得继续跟着直到见到新娘子长啥样为止。
许多人以为小林子是吕家的陪房,喜娘媒婆等三姑六婆子指挥他做了不少事,因为小吉子也在帮忙,所以小林子没拒绝,任劳任怨帮做了不少事。
等后头三姑六婆才知道是宫里出来的人,吓了一跳,连呼罪过,不敢再使唤,小林子终于如愿见到挑开盖头的新娘子长啥样,能回去交差了。
小吉子这边,见苏然忙得实在辛苦,便带着苍澜院的的小太监们自告奋勇去帮忙,宾客知道是宫里派出的人后,都不敢慢待,小吉子他们替苏然分担了不少。
莲府附近住的人家非富即贵,原本看不上这南面迁来的莲家,在苏然礼貌性地派人上门报喜时敷衍了事,还暗嘲刑部尚书吕大人看上个布衣瘸腿女婿,等这瘸腿女婿一瘸一拐去迎亲就知丢丑了。
后来这些人陡然发现,莲沐苏腿竟是不瘸了,身着红袍骑在高头大马上,风华卓越,宛若天人迎亲,迷倒半个京城的姑娘,不仅如此,娶亲阵仗十分浩大,国子监的学生老师来了,朝中范公和武将等人也来了,更重要的是宫里竟然也来人,这些人家再不敢轻视,纷纷上门道喜。
莲花嘴角含笑,托着下巴听小吉子和小林子在婚宴上的所见所闻,仿佛亲身经历一般,十分满足,新嫂嫂就快要见着了,她娘亲就要来了,不急不急。
辽北以西,春风还没吹到之地,仍是冰雪一片。
山洞中,燃着一堆篝火,有一满脸络腮胡子的独臂男子,坐在山洞前,单手将木头削尖,这是做陷阱捕猎用。
他身后不远处,有一眉眼英气的女子,笑意盈盈,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看得独臂男子浑身不自在,却拿这女子毫无办法。
对于独臂男子来说,这女子仿佛天生便是用来克他的,赶不走说不过,无论他如何冷言冷语,这女子都毫不在意,像狗皮膏药一般跟着,总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记得第一次见,是在他拿着毛皮在互市换茶叶,这名女子见他的第一眼,便叫他明哥,一边笑一边流泪,看得他心口发闷。
“你叫铁木尔?你明明是汉人,为何取蒙古人之名?”女子托着下巴问道。
独臂男子本不欲理会,但看女子眼神殷殷,那双眸子熠熠生辉,让他想看却不敢直视,他别开眼睛,掩饰不自在道:“此名是布和大叔为我所起,意为铁一般坚固的堡垒。”
“布和大叔是谁?”女子饶有兴趣地问。
独臂男子一边削木屑,一边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女子蹙眉,肃起容来,正襟危坐。
独臂男子点点头:“嗯,十几年前,我一觉醒来发觉被囚在塔塔尔部,布和大叔是给囚徒送饭的人,那时我伤得很重,不知被关了多久。有一日外头兵荒马乱,塔塔尔部同另一部落打了起来,看守的人被杀了,布和大叔不忍,便将我们这些囚徒都放了……”
布和大叔是被从其他部落抓来的,将他们这些囚徒放了后,带着布和大叔一起逃,途中经过极激烈的战斗和追赶,最后其余人都死了,只逃出他和布和大叔。
后来他跟布和大叔回到布和大叔原本所在的呼尔贝小部落里,为报答布和大叔的救命之恩,从此跟着这小部落辗转草原,一直保护着这个部落,布和大叔给他取名铁木尔。
直到前年布和大叔病逝,重选的部落首领与他意见相左,他才从部落里出来,漫无目的地在天地之间游走,寻找着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独臂男子说完,女子久久沉默不语,再开口时,声音沙哑不已:“你的手便是在那时伤的?”
觉察到了什么,独臂男子转头看向女子,诧异于女子眸中的水光和脸上的悲色,他见识过这女子的胆量,即便对上这一带最厉害的人熊,这女子依旧面不改色,却为何听他说起这段过去,神色如此动容?
独臂男子心头有些发闷,重新转回头轻描淡写地道:“也不是,我醒来时左边的手便断了。布和大叔以为我熬不过去,偏偏我命硬,捡回来一条命,只是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身后的女子没有再问,独臂男子却觉得不对,连忙回头去看,便见女子看着他的断臂之处,泪如泉涌,寂静无声,比两人第一次见时更悲伤难过。
独臂男子心脏一痛,像被狠狠打了一拳,将手中匕首木头全部放下,手足无措地站起来走到女子身边,络腮胡子掩盖下的脸满是急色,笨拙地安慰:“你……你别哭,我无事。”
女子双眼通红,站起来抱住独臂男子,呜咽着问:“明哥,你可疼?”
独臂男子一僵,随即心跳加速,在女子的呜咽声中,他慢慢抬起单手,轻轻拍女子的背,如游魂一般飘荡的心,在这一刻似找到了归宿。
篝火跳跃,在火光照耀之下,山洞壁上是两人轻拥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