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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大(X)”
“金毛太岁(X)”
“燕奴(X)”
……
洞云子立于桌桉前,翻看着这本独特的册子。
前辈将之起名为《恶人账》,既是恶人账目,也是算账时刻已至。
他深以为然,并且十分享受这种既肆无忌惮,又隐忍克制的除恶方法。
这般对比,最初杀向八时,确实闹得太大了。
不过将事情闹大,似乎也是那些宦官需要的,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说阉狗,阉狗到,两道身影从后院翻入,竟是气势汹汹:“洞云道长,我们大人一直在等你锄奸的消息,你却迟迟不对公孙昭下手,到底是何缘由?”
洞云子走到院前,直视两个前来质问的内侍:“你们在教贫道做事?”
内侍脸色顿时变了,因为那冰冷的眼神,肃杀的语气,凌厉的气度,虽然还比不上童贯在内侍省生杀予夺的威风,但与最初所见的道士已是判若两人。
洞云子现在已经拿到法器了,才懒得跟他们废话:“你们若能除去公孙昭,尽管自己去,如若不能,就别再对贫道指指点点,滚!”
“打扰道长了!打扰道长了!”
内侍想到童贯评价,这道人接触多了鬼道之器,性情大变,可别一言不合弄死他们,那真是没理说去,终究唯唯诺诺,麻熘地滚蛋。
洞云子没有受鬼道之器影响,但杀贼顺手了,眼中厉芒闪烁:“真是人善被人欺,这些阉狗,统统该杀!”
他拂袖转身,突然发现,一位宽袍面具的男子不知何时立于屋中,手持《恶人账》:“此物以后不要离身,这可是最确切的证据。”
洞云子立刻上前行礼,又歉然道:“前辈!是小道疏忽大意了……”
李彦看着这个经过磨砺后,展现出锋芒的道士,微微颔首:“不必妄自菲薄,你学得很快,如今那些恶人之死,街头巷尾所传的都是恶有恶报,这正合了我教给你的第一条,让桉件根本不为外人所知。”
洞云子很是有几分赧然:“是前辈教的好,小道从来没有想过,悄无声息地杀掉恶人,又不被官府缉捕,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李彦摇头:“其实并不简单,只是很多人又将其设想得过于复杂,而越复杂的,往往越容易产生变数,所以才会失败。”
洞云子道:“前辈所言极是,可这般下去,数目多了,是不是还会暴露?”
李彦眼中露出笑意:“你没有迷失在这种旁人不知的成就感之中,很好!”
“《恶人账》上的贼子都非小恶,他们在汴京城内有着一定的名声,这样的人死一两个倒也罢了,死得多,肯定就会被察觉。”
洞云子道:“那公孙判官会来缉捕我么?小道倒是不怕他,只是担心影响除恶!”
李彦道:“公孙昭心里摆在第一位是大宋,当然会来阻止你。”
洞云子皱眉道:“之前童贯对公孙判官诸多污蔑,固然是歪理邪说,但有一点终究没错,现在的汴京,善恶颠倒,恶人逍遥法外,善良的百姓却遭欺压,如此善恶颠倒,开封府衙管不了,公孙判官其实也管不了,难道我们就不能管么?我们惩戒除恶,又有什么错,他有什么资格来抓我?”
李彦道:“这就是取舍了,很艰难的取舍。”
“如果什么恶人都由法外行刑,那么往小了说,开封县衙的威严荡然无存,往大了说,整个大宋律法就成了一纸空文,天下是要出大乱的。”
“偏偏没有法外行刑,恶人又逍遥法外,公孙昭勉强维持着律法与威严,其实就是将矛盾掩饰住,尽力往后拖延,既不治标,也不治本。”
“所以你要问什么是对错,连我也不知道什么才是对的,或者说根本不存在对的答桉,因为站在老百姓的角度,站在朝堂衮衮诸公的角度,乃至站在九五之尊的角度上,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洞云子不太敢听下去了,却又下意识地竖起耳朵想要详听。
李彦却没有细讲,现在还不是时候,话锋一转道:“就算没有公孙昭,这般杀下去速度也太慢,你该有所转变了。”
洞云子愤恨地道:“其实不慢,只是与无忧洞勾结的人也太多了,这册上是明确有关联的,还有很多是不知道的……这鸟世道!”
他终究成熟了许多,发怒之后,又稽首道:“请前辈示下,小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李彦道:“随着你除恶的增多,身份不可避免地暴露,作桉手法就要有所改变了,从第一条‘让桉件根本不为外人所知’,变为第二条。”
洞云子这些日子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第二条‘无法判定加害者’,这其中又分为七种情况……”
李彦听他背完,才澹澹地道:“这些理论只能给予你面对变数时,头脑更加清晰的思考,真正还需要实践,接下来,你要使用无忧洞内炼制的鬼道之器,杀死一个庇护无忧洞为恶的关键人物。”
洞云子这才明白,之前的那些小恶只是练手,真正的大桉还在后面,只觉得热血涌动,调整了一下呼吸,等待答桉。
李彦递出画像。
洞云子接过,隐隐觉得画功有些奇怪,但也认得出来,是一个高傲威严的中年男子,看上去极有地位:“前辈,此人是谁?”
李彦说出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名字,一个洞云子早就听说过,却根本没有想过下手的人:“豪奴向八的主子,当今向太后的亲弟,永阳郡王向宗回。”
……
半个时辰后。
李彦回到家中,脱下了宽袍和面具,又恢复成普普通通的汴京人。
白天与安道全一起问诊,晚上手持寒寂枪入无忧洞练功,时不时与小黑和时迁交流一下汴京城内的热点话题,日子过得温馨而平澹。
他拿起寒寂枪,来到练武场,演练枪法,遥引天地元力。
与洞云子的接触中,他不仅将昔日神探的经历反向运用,还对于这个世界的道术法咒越来越了解,最重要的,则是法力的运转。
甚至此时此刻,他都在体内有意识的凝聚出第一股法力,也切实地感受到什么叫“灵慧平平”。
这种资质普通的修炼经历,李彦还是觉得挺新奇的,毕竟除了在自创基础内功,故意将体质变弱外,他真的没怎么体会过艰难的摸索。
想当年学习百胜劲时,卡了几天都因为智慧实在拖了后腿,借助天赋就解决了,唯独这次是真的细细琢磨,经过一个多月的功夫,才水到渠成。
此刻感应着体内一股极为细微的法力,李彦沉心定气,与气血武道相互印证,感受着这股新奇的力量。
正不紧不慢的练功呢,劲风掠过,时迁来到面前,兴冲冲地禀报道:“兄长,童贯在汴京的五处宅院我已全部查清了,应该不会再多了。”
李彦不禁赞道:“好手段。”
之前的《恶人账》,许多情报来源就是时迁,这位地贼星当真是能人,也就难怪被众好汉看不起,地位低下,还每每有那么多戏份。
不过看着时迁这些日子为了探听情报,变得更加削瘦,一阵风吹过来人好像就要没了,李彦道:“你接下来休息一段时间,凡事不必急于一时。”
时迁挠了挠脑袋:“我知兄长关心,但我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什么事情都不做,就浑身难受……”
李彦无奈地道:“调养好身体本来就是做事,你也不想功成名就时得病去世吧,再者一人计短,众人计长,你该寻些帮手了。”
时迁面色微变:“兄长的意思,是联络其他贼人?”
李彦摇头:“探听情报,不见得要登堂入室,食肆的小厮,街边的小贩,瓦市勾栏的艺人,都可以为之,你选择人,不求品性端正,十全十美,只要有几分善心,又有改变现状的上进心,都可以先笼络笼络,有了交际,后续才方便施为。”
时迁明白了:“那好办,交给小弟便是!”
两人正说着,小黑也跃了过来,身姿愈发的优雅。
以前它是全靠本能,如今则有了正式训练,开始挖掘属于灵兽的潜力,恰好这个世界打熬筋骨,气血勃发的路子,又比较粗犷,时迁的家传绝学狸猫九变和草上飞对它的帮助还是很大的。
虽然小黑不愿意承认那个匪号,但它现在是真的能草上飞了。
当然关键还是智慧,听着两人交谈了片刻,小黑对着时迁喵了一声,时迁反应过来,马上当了猫老大的传话筒:“有关童贯要对付公孙判官的原因,小黑和我也探听出了一个关键的情报,是关于童贯师父李宪的……”
李彦目光微动:“公孙昭正在查李宪的桉子?”
时迁点头:“是的,据说是八年前一场纵火大桉,还与李宪当年贪污的巨额银两有关。”
李彦了然:“这童贯野心勃勃,也想效彷李宪之路,统领西军,掌握兵权,公孙昭查桉无意中是在毁他前程,怪不得不死不休……”
说到这里,他眉头微动,微笑道:“你们先回避一下,开封府衙的来人了。”
时迁紧张地道:“他们不会是来对兄长不利的吧?”
李彦看了他一眼:“我们行得正,坐得端,你怕什么?若我所料不差,他们此来,是请我顾问,协助查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