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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注视着河水发呆,王家兄弟却急得在他身后来回绕步。
王家兄弟不能不急,因为李素现在这个样子很危险。
小心地朝前跨一步,王桩一副老虎头上拍苍蝇的害怕表情,颤抖着拍了拍李素的肩:“兄弟……兄弟,你没事吧?”
发呆时被人打断是很破坏情绪的,李素不悦地扭过头,斜眼瞥着他:“咋咧?”
王桩小心翼翼地道:“春天风大,你病还没好,是不是……回家躺躺?”
李素目光有些不善:“谁说我病了?”
“没病谁会辞官啊?”
太气人了,这说的是人话吗?
李素腾地站起身,一脚踹得王桩一趔趄。
王桩呵呵傻笑两声,也不还手。
自从李素接种牛痘救了王家上下后,王家兄弟对李素是马首是瞻,让他们往东,绝不会往西踏半步。
“你们别多心,我没病,辞官是因为我当不了这官,原因很复杂,以二位的智商……算了,我积点口德吧,来,坐下陪我发发呆。”
“发呆有啥意思?”王桩很不屑地否决了李素的提议,接着语气兴奋地换了另一个提议:
“杨寡/妇三天后就要出嫁……咱们最后再看一次她洗澡吧!”
说着王家兄弟脸上同时露出惋惜和黯然的表情。
李素:“……”
王家兄弟显然不能理解李素的感受,二人安静不下来,见李素不想搭理他们,兄弟俩也不介意,坐在李素身边没话找话。
“对了,今早村里出大事咧……”
李素望着河流发呆,眼睛都没眨一下,老二王直心疼哥哥没话找话的尴尬,急忙解围:“哦?啥大事?”
有人搭腔,王桩顿时来劲了,神采渐渐飞扬起来。
“咱们的主家,胡家遭难咧。”
“听说胡家不仅将名下所有的资产变卖,甚至连我们庄上的宅子土地全都变卖。”
“你们猜猜卖了多少?”
“胡家的几百亩土地加上宅子,少说该卖个几千贯吧?”
王桩摇头,伸出一个巴掌:“五十贯!”
王直倒吸一口凉气,两眼瞪圆,连李素都情不自禁扭头。
“这……这哪里是买卖,胡家这是被抢了啊。
王桩重重点头:“是真的,胡家已经开始搬家了,我们太平镇要换主家了,可惜了。”
李素叹了口气,终于彻底放弃发呆的想法,因为这个话题……太诱人了。
“胡家得罪人了?”李素忍不住发问。
“应该是得罪人了,不然三百亩地五十贯给打发,跟明抢有啥区别?”
……
第二天,胡家哭哭啼啼的离开了太平村,刚离开不久,事情的真相也在太平村悄然传开。
胡家确实得罪了人,得罪的人来头不小,百年来最富盛名的世家门阀,至今长盛不衰的七宗五姓之一,荥阳郑氏。
胡家这些年买卖做得大,长安城里开了三家绸缎铺。
价格公道,在城里创下不小的名声,然而荥阳郑氏也在城里开了几家绸缎铺,不幸的是,郑家铺子里也卖各种丝绸。
同行不仅是冤家,胡家终究比不过百年门阀,各个层面迎来了各种打击,胡家家主情急之下除了一招昏招,以低于成本的价格出售,用以抢夺市场。
这一招简直是砸了所有同行的饭碗,胡家出了这一记昏招,立马给郑家送上了下黑手的借口。
毫无疑问,胡家商铺很轻松被郑家打掉了。
胡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城里的商铺全部低价折卖给郑家,连太平村的三百亩土地也保不住,五十贯的可笑价格算是勉强遮掩了一下郑家的豪夺行径。
胡家连翻身的机会都不再有,只能灰溜溜的卷铺盖离开。
庄户们都有人情味,胡家离开那天,庄户们自发相送,凭心而论,胡家对庄户确实不错。
事实上胡家在太平村还是颇得人心的,乡亲们将胡家送到村口,不少人暗暗垂泪,胡家上下红着眼圈给大伙儿行了礼,算是给这些年的主雇情分划上了句号。
看着胡家的马车在如绵针般的春雨里迤逦而行,李素默然静立,心绪凌乱如麻。
他发觉自己当初辞官的决定果真是英明无比,利益越大的地方,纷争越多,争斗的过程和结果也越残酷,自己羽翼未丰之前没有往前迈出那一步,委实是明智的。
决定了,从明天起,做个幸福的人,面朝黄土,春暖花开。
…………
胡家走了,新的主家还未入住,庄户们议论纷纷,人心不安。
本以为尘埃落定的事情,忽然又出现了神转折。
胡郑两家之争在长安城小范围的传播开来,郑家做事很低调,把胡家这个竞争对手杀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郑家也从未摆出胜利者的姿态,更没有到处宣传。
然而终究是底蕴深厚的百年门阀,一举一动都被无数人关注着,胡家被郑家逼出关中一事,很快被有心人拿出来做文章,传来传去,仅两天时间,此事传到了李世民的耳中。
事情的影响很恶劣,民间骂声四起,大伙儿要骂不会骂郑家,骂的是朝廷,是皇帝。
下边没做好,当然是皇帝的责任。
郑家来不及上表自辩,李世民便怒了。
天下是他李家历经百战打下来的,多年战乱令民间伤了元气,贞观年正是实行修生养息政策之时。
结果这该死的世家门阀竟然还敢使绊子,李世民丝毫未经犹豫便决定了站队的方向。
不敢动世家门阀,对李世民来说,七宗五姓已不仅仅是大老虎,但该有的态度必须摆出来。
胡家离开长安的第五天,太极宫里传出一道圣旨。
皇九女恰二八生辰,李世民极宠之,赐珍珠丝帛无数,更正式封为“东阳公主”,实食邑百户。
而食邑封地……正是太平村,原胡家的三百亩土地,全部被划为东阳公主的封地。
朝廷还是很讲道理的,以国家名义收购土地,土地原主人花了多少钱买的,朝廷双倍补偿。
太常寺派了两位小吏到太平村,将赐给东阳公主的土地实际丈量之后便回了城,然后与郑家交涉。
交涉之后便出现了一个颇具喜感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