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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里,楚清钧几乎要被埋没在案前成堆的奏章之中了,他一出生就被所有人认定是这个国家的继承人了,所以从14岁起,他便已经日日跟着父王学习处理政事了,这样的情景倒也算是习惯了。不过父子俩虽然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少,但除了政事,其他时候倒也鲜有闲谈。
天色渐晚,坐在一旁的大楚王将手中的奏章合上,在手中摩挲着,时不时看看旁边认真批阅着奏章的楚清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其实楚清钧早从余光中瞟到,却假装出一副没发现的样子,照常做着手边的事。最后终于还是做父亲的先忍不住,将手中摩挲了半天的奏章丢到案上,开口问道:
“你妹妹她近日如何?可还吵着要出去?”
楚清钧在心里偷笑了一下,这个倔强的老头子,分明一向就很疼爱楚清颜这个女儿,却还是总要装出一副严父的样子,自打楚清颜这次回来之后,不仅命人将她严加看守起来,还愣是一次也没去见过她。不过这样一来楚清颜倒是没见怎么着,老头子却日渐焦虑,也不知道是在惩罚楚清颜还是在惩罚他自己呢。
“颜儿她还好,左不过时不时闹闹脾气罢了,要不一会儿儿臣去公主阁看看她。”
听到楚清钧的回禀,大楚王似乎松了松气,却仍然满脸满不在乎地样子,随后道:
“嗯,今日你也累了,便到这儿吧,你去吧。”
楚清钧再次在心里感叹了一番他这个父王的嘴硬心软,口中连忙应下来,收拾了手边东西,便出了御书房。他抬头看了看尚有几分微光的天空,心情倒是舒畅了一些——最近朝廷不太安宁,奏章每天堆的如小山一般,可有好几日没见过这样还没黑透的天了,这还是托了自己亲爱的妹妹的福呢。不过这父女俩闹别扭,却还平白地累自己做这个中间人传话筒,还真是
楚清钧正边向公主阁的方向走着边这样想着,突然看见两个宫人装扮的急匆匆地在前面跑着,看样子也是要往公主阁方向去的,连忙叫住她们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站住!”
两个人正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没注意到大皇子殿下,被喝住之后回头一看,正好,左右大皇子是个能做主的,这事禀报公主跟禀报大皇子殿下是一样的,便把那小宫人不见了的事向楚清钧禀报了一番。楚清钧听的奇怪,心里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便带着两个人一起朝公主阁去了。
三个人还没进公主阁外院,便听见里面乱作一团,忙赶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进外院,便看见秦络带着人把外院团团围住,公主阁内外则房门大开,宫人们都一脸惶恐地站在一旁,人群中还跪着一个瘦小的身影。那刚赶来的大宫女仔细一看,这跪在地上的不正是让她好找了一番的小宫人吗?只见她此刻跪坐在地上,脸上满是惊恐,还留着泪痕,身子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抽泣的缘故,不住地颤抖着。
楚清钧看到这个样子,心中也明白了七八分,果然和自己隐约猜测的不错,楚清颜那个丫头一定是又跑了,才把公主阁闹得这样鸡飞狗跳!接着,那跪在地上的小宫人一边颤抖着一边语无伦次地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通,楚清钧才算是全然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那小宫人被打晕之后,便被楚清颜放在了卧房里,外面的宫人只以为公主还在休息,谁也不敢进去打扰。小宫人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公主卧房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好,也不敢出声,直到半个时辰前,秦络进来寻楚清颜,得知她几乎一天都没有出房门,才进去查看,却见那小宫人正呆坐在床上不知所措,见到有人进来,便吓得连滚带爬的跪在地上告饶,再看看这偌大的屋子里,除了这个小宫人,哪儿还有楚清颜的影子呢。接着便是秦络带人进来大张旗鼓地将公主阁上下都喊了出来,才有了楚清钧一进门时看到的那一幕。
“好了,我明白了,都回去吧,这件事我会向父王禀报,谁都不许把今日之事泄露出去一个字!”
楚清钧全程绷着脸,听完之后淡淡地散了宫人们,意味深长地看了秦络一眼,没说什么,直接去向大楚王禀报了,秦络见状,也散了手下的人,跟着楚清钧去了。
不出所料,大楚王又生了好大一顿气,但也无可奈何——他知道这次楚清颜是铁了心要出宫,想必就算再将她抓回来一次她还是会想办法逃走,总不能日日将她监视着,只能由着她任性去了。只是这样一来,大婚之时该如何向安平王交代呢。
楚清钧和秦络出来之后,便两相无言地走着。天已经黑透了,谁也不知道对方此刻是什么表情,心里又在想什么。直到走到御花园一片偏僻的假山后,楚清钧才猛然站定,一拳向秦络挥过去,秦络没有防备,趔趄地后退几步跌在了身后的山石上,嘴角渗出一丝血,同时本能地握紧拳头想要反击,几秒后却又松了手,只是擦了擦嘴角血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楚清钧——纵使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秦络也从未见过一向温雅冷静的楚清钧像现在这样生气。
“上次你说,你放走颜儿是希望她快乐,那这次呢?你不要告诉我以你对她的了解,她戴了个斗笠,你就没有认出来!”
楚清钧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咬牙切齿地问道,刚刚在大殿上向大楚王回禀时,他不曾提过此事,出来后一路上也隐忍不发,此刻终于爆发出来了。秦络明白这时候狡辩没什么意义,嘴角动了动,眼神垂下来,
“自然如昔。”
“撒谎!”
楚清钧上前两步,用胳膊揪住秦络的衣服将他牢牢抵在山石上,两人距离不到一拳,秦络几乎要被楚清钧目光里喷出的火灼伤。
“你父王近日有意召你回花盛,并且命你尽量破坏我大楚王室与安平王府的联姻。我猜的没错的话,花盛王是希望大楚与苏傲之间仍然保持猜忌,因为只有大楚局势不稳,花盛才有被拉拢的价值,才有与父王谈判放你回花盛的筹码。所以你放走颜儿,根本不是为了她,至少不全是,你是为了你自己!”
楚清钧猜的没错,秦络是故意放走了楚清颜,而且的确藏着私心。早前,花盛王就几次三番来信,让他务必破坏大楚与安平王府的婚事。因为花盛王担心一旦这桩婚事达成,大楚与苏傲双方之间的微妙关系变得稳定,花盛便从此不被大楚视作盟友,那对花盛这样一个弱小的国家而言,显然是一种危险。可如果婚事不成,大楚王就会时时担忧苏傲的忠心,自然与花盛相互扶持,防范着苏傲,这对花盛百利而无一害。其实,楚清钧从踏进公主阁那刻就猜到了这些事——秦络从小身在异国他乡,做事一向谨慎,且他明明知道公主失踪这件事不宜让太多人知道,却偏偏这次要带着手下在公主阁大张旗鼓地弄这么一出。尽管自己之前吩咐了公主阁上下不许说出去,但也不知道能否真的不为人知,毕竟嘴长在他们自己身上。而秦络这样做,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他故意的,故意将事情弄大些,好叫这桩婚事黄的更快,大楚与安平王府的关系更紧张,好让花盛从中得利。
“你竟然监视我的书信?!”
秦络听到楚清钧这样说,倏然抬起眼睛,对上楚清钧,眼底有些愤怒和不可置信。
“我是大楚的大皇子,我必须这么做!”
楚清钧不怕他知道此事,倒也并未遮掩什么——早在几年前,花盛王与秦络之间的通信便开始一次不落地暗中经过楚清钧的手才能放行了。秦络眼里的戾气散了些,嘴角抽搐了两下,一把推开楚清钧,拍了拍身上被楚清钧揪得有些褶皱的衣服,
“我也是花盛的大皇子!”
说完,秦络转身便要走。
“阿络!我知道你早晚要回花盛去,我也理解你不得不为花盛斡旋。你如若想回去,你大可以禀明父王,父王仁厚,又一向欣赏爱重你,当年对苏傲尚能网开一面,怎么会不同意放你回去?亦或是你告诉我,我也有十足的把握助你回去。可你若为了花盛而要伤我大楚,那我们从此再不是兄弟,而是敌人,既是敌人,我必不手下留情!”
秦络背影一滞,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回头,又继续往前走了。
近日南疆不太安宁,大楚怕是将有战,再加上花盛这边又打着自己的算盘,都说是多事之秋,可明明现在已经是快入夏的季节,楚清钧却觉得皇城里的夜晚仍然透着一股冷冽,而且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气息弥漫在这里,让人心里徒增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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