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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懂,你就是台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
宋宝宝刚作完,就听见有人喊林禾苗的名字,他抬头一瞅,是林禾苗那个卖女儿的妈。
“禾苗。”
“禾苗!”
林禾苗绕开,走得更快了。
吴树凤追上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袋子:“你走那么快干嘛?没听见我叫你啊?”
林禾苗面无表情,很冷漠:“什么事?”
她身边的少年如临大敌一般,防贼似的地盯着吴树凤。
吴树凤跑了一小段,上气不接下气:“我来给你送点吃的。”她把黑袋子打开给她看,“你不是喜欢吃干豆角嘛,我给你装了一袋过来,你带回去烧肉吃。”
林禾苗的手揣在口袋里,没拿出来:“我不要。”
吴树凤很明显烦躁不满了,忍着才没发作:“你跟我拧巴什么,我是你妈,母女俩还能有什么隔夜仇。”她把语气放软,“俊俊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医生说他恢复得很好,就是一直哭着吵着要见你。”
林禾苗不想听,也不想理,越走越快。
吴树凤暗暗翻了好几个白眼,但她此番的目的还没达到,死皮赖脸也要跟上去:“你跟那个姓程的处得怎么样?他对你好不好?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开纹身店应该不赚钱吧,他是不是还有什么副业?”
别的林禾苗都可以当作没听见,但关于程及的不行,她很讨厌吴树凤打他的注意:“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说话呢。”本来还想再打打亲情牌,看她软硬不吃,吴树凤也没有耐心了,迫不及待地说出了她必行的目的,“你哥有个朋友,拆迁分到了两套房,打算转手卖掉一套,他跟你哥熟,能给个便宜价——”
林禾苗冷漠地打断:“你是来要钱的?”
被戳破了算盘的吴树凤怒目圆瞪:“什么要钱不要钱,说那么难听干什么,你是我女儿,他以后没准是我女婿,我又没说不还,借一点怎么了?”
那个姓程那么有钱,给点怎么了!
少女那双总是静如死寂的眸子变得灼热逼人了:“我已经不是你家的人了。”
吴树凤扯着嗓门蛮不讲理:“户口迁出去了你也是我生的。”
林禾苗不想跟她胡搅蛮缠,抬脚就要走,吴树凤立马拽住她。
宋宝宝上前去,一把推开:“大婶,稍微要点脸行吗?”
吴树凤想起来了,上次她去抓那小妮子的时候,这小子还跳出来阻挠过,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死孩子。
“你给我死一边去,我家的事要你管!”她拧了一把少年的胳膊,推开他就去拽扯林禾苗的校服,嘴上还不忘她的正事,“先付个首付就行,也就二十来万,那个姓程那么疼你,你开口他肯定——”
“吴女士。”林禾苗把全身的刺都竖起来,要拼命的样子,“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去烦他,我跟你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没钱,就算有也不会给你们一分一毛。”
吴树凤一听到不给钱,立马撕破了脸,她气急败坏,破口大骂:“你个小贱妮子——”
宋宝宝听不下去了:“你嘴巴放干净点。”他挡在林禾苗前面,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吴树凤看她还有帮手,立马放开嗓门,开始哭天喊地:“勾引完老的,又来勾引小的,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出这样的女儿。”
她声音很大,惊动了来来往往的学生和家长,甚至有不少人顿足看过来。
宋宝宝觉得这个婆娘有病:“喂!你闭嘴!”
吴树凤不仅不闭嘴,还往地上一坐,放开嗓就开始嚎啕大哭:“没脸活了,街坊四邻都知道你刺了人,你倒好,跑出去跟外面的男人一起住,家也不回了,我们一家子还要在村子里受人指点。”她边嚎边指着林禾苗痛骂,“你还保送生,我看你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这个点,校门口很多来接孩子的家长,都在议论纷纷,都在指指点点。
有家长问:“你认不认识那个女学生?”
有学生答:“嗯。”
“你们班的?”
“八班的。”
不知又是哪位家长,口气非常不屑:“还是个保送生呢?”
“保送到了哪所学校?”
“帝都大学。”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知道是谁,不知道来自哪里,好像四面八方,好像无孔不入。
声音断断续续,有高有低,少女的头颅越来越低、背脊越来越弯。
“这样的人都能保送。”
“前阵子我还听说老屋林村有个女孩子刺了人,原来就是她啊。”
“刺人?她为什么刺人?”
“好像是勾引了什么人。”
“才多大啊,就在外面跟男人同居。”
“这要是我女儿,我”
一件满是涂鸦的校服突然罩在了林禾苗的头上,嘈杂吵闹里,她听见了少年坚定的声音:“嘴长在别人脸上,我们管不了,但耳朵是自己的,可以捂住。”
然后,他捂住了她的双耳。
然后,所有声音都静止了。
林禾苗永远都不会忘记,有个少年曾经用双手为她捂住了流言蜚语,少年他学习不好,爱玩、爱闹、爱打篮球,少年他很善良,干净炽热得像太阳。
当天,林禾苗没有去老师家寄宿,她回了程及家,给他做了一桌菜。
程及七点多才回来,推开门看见她很诧异:“你上午不是说不回来吗?”
她坐在堂屋门口的凳子上,好像在等他,她说:“你送我的望远镜放在家里了,我今晚想看星星。”
程及走过去,蹲下:“是不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她好像有点反常。
林禾苗摇头,黑夜里,她双眸灿若星辰:“没有,只是突然想看星星了。”
那晚,天上没有星星。
但是没关系,她看到她的程及星了。
吴树凤去学校闹的第二天,班主任王老师把林禾苗叫到了办公室。
王老师旁敲侧击地问:“最近学习状态怎么样?”
“挺好的。”
她看上去安静又沉闷,是个呆板又不爱说话的性子。
“这两天老师听到了一些传闻,你能跟老师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她不说话。
这件事反响很大,因为传到了家长耳朵里,传闻的主角又是学校唯一的保送生,那些家长似乎觉得只要把这个保送的姑娘挤下来了,自家孩子就能顶上去似的,还搞什么联名抗议,甚至有人去教育局举报。
王老师很重视这件事,要是不处理好,可能就要断送这个保送名额了:“上次送你来老师家的那位程先生,是你哥哥吗?”
她还是不肯说话。
王老师觉得这事儿大了:“你不在老师家寄宿的时候,是跟他——”
她终于开口了:“王老师,请不要恶意揣测他。”她挺直后背,拿出所有的勇气去维护她在乎的人,“他是我的恩人,是很善良的人。”
最后,王老师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事情发生的第三天,红水一中全校通报:林禾苗的保送名额被取消了。
高三八班的同学们都在讨论这件事。
“真被取消了?”
后排左边的女同学说:“公告栏上都贴了,还能有假。”
前排右边的女同学感叹:“真可惜,那可是帝都大学啊。”
林禾苗有轻微的社交障碍,总是独来独往,再加上她学习上有着超人的天赋,班里有些女同学就喜欢排挤她。
尤其是一位偷偷喜欢宋宝宝的女同学。
她幸灾乐祸,讥讽:“有什么好可惜的,怪得谁,还不是她自己作风不良。”
前排女同学让她小声点:“你说话也太难听了。”
那位女同学声音丝毫没有降低:“她都跟男人同居了,不是作风不良是什么?好多人都看到了,跟她同居的那个男的开着豪车来学校给她开过家长会,还冒充说是她哥哥,而且我听我妈说,她还拿剪刀刺过人,蹲过监狱。”
旁边听八卦的女同学难以置信:“不是吧,她看着不像那种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边女同学们议论得热火朝天。
这边男同学们也有嘴贱的。
“真没看出来,平时多闷不吭声啊,居然这么骚,还玩哥哥妹妹那一套——”
满脸青春痘的男同学还没说完,前胸就被人踹了一脚,他整个人重心失衡,跟着凳子一起往后倒。
屁股着地后,男同学骂了句“卧槽”,他爬起来,面红耳赤地瞪着踹他的混蛋:“你他妈有病啊!”
是宋宝宝。
他把校服脱掉,往地上一摔:“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
男同学刚刚摔了个四脚朝天,丢脸丢尽了,贱兮兮地骂:“这么护着她,怎么,你跟她上过——”
宋宝宝一脚踹倒他,整个人扑上去,把他摁在地上打。
也有人去拉宋宝宝,但他气红了眼,谁都拉不住,拳头拼命地往人脸上招呼,肚子上挨了揍也不吭声,就往死里打。
“宋宝宝。”林禾苗一进来,教室里就安静了,“不要打了,宋宝宝。”
他停下来,抬头看她。
她还是跟平时一样,眼睛里死气沉沉的,没有活力,也没有情绪。
她去拿了一本物理书,然后又走了。
宋宝宝看着她挺直的后背,心疼得都快哭了,从那个嘴贱的男同学身上爬起来,红着眼冲所有人咆哮:“她就一小姑娘,你们有没有心啊!”
流言是把刀子,能把人杀死。
林禾苗走出教室,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把耳朵捂上。
那个教她捂上耳朵的少年因为打人,被全校通报了。
那天晚上,她又回家了,对,是回家,回程及家。
程及又回来得很晚:“你不用晚自习了?”
她还和往日一样,坐在门口的凳子上,撒谎说:“今天考试,我提前交了卷子。”
他问她:“怎么没去你老师家?”
她仰着头,不知是在看天,还是在看他,眼神亮晶晶的:“前天晚上星星没有出来,我没看见,今天再来看一次。”
可是,天上还是没有星星。
但不要紧,她看到程及星就可以了。
又过了三天,程及才知道这件事。
是邻居婶婶把他叫住了:“程及啊。”
“怎么了,陈婶?”
陈婶欲言又止:“你真让那姑娘住在你家了?”程及上次托她去给那姑娘擦过药,是个挺好的孩子,不像流言传得那么不堪。
程及听完皱了皱眉,这事儿他没往外说过。
“没呢,她在她老师家寄宿。”
“外面传得可难听了,说你在家里养了个高中生。”陈婶也替他们着急,“你还没成家,那姑娘也才十八岁,这下坏了名声可怎么好?”
程及没接腔,从陈婶那里听了个七七八八。之后,他边往家里走,边给林禾苗的班主任打电话。
“王老师。”
“我是林禾苗的哥哥。”
打完电话后,他在院子外面抽了几根烟,才推开门进去。
“你回来了。”她和平时一样,在堂屋门口等他,也和平时一样,做了一桌子菜,“我今天做了板栗烧鸡。”
程及走过去:“又回来看星星?”
她点头,对他笑。
傻子。
程及伸出手,轻轻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在外面受了委屈,回来怎么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