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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逝见隆武皇帝发怒，连忙说道：“陛下息怒，赵总督对大明的忠心天地可鉴，但军中将领和浙东阁老有不少人都想获得拥立之功。”
“你真要回浙东吗？”隆武皇帝显然听过刘忠藻的禀告，有些坐不住了。
“正是，赵总督见我在福州游手好闲了两个多月，来信把我狠狠地斥责了一顿，责怪微臣没有把他的意思向陛下表达明白。”
这是在当面指责，隆武皇帝侧身，身体所有的重量压在木椅右侧的把手上：“秦先生，你说说，如果鲁王退位，浙东归明，朕要怎么做才能让赵总督满意？”
隆武皇帝语气萧索，他这个皇帝当的很憋屈，无论郑芝龙还是赵信，都没把他当做皇帝看待。
浙东归明后，隆武皇帝唯一的威胁将不复存在，再不用日夜为江南的胜利揪心，从驱逐满清的大计看，他只能再一次忍气吞声。
秦逝躬身斟酌良久，回道：“依微臣之见，赵总督其实只想收复江南，并不愿卷入朝堂之争，如果陛下能封赵总督为王，提督江南战事，微臣回去把陛下求贤似渴的意思转达到，赵总督想必不会让陛下失望。
“封王？”隆武皇帝愕然，很快咬紧牙关，答应道：“好，封王就封王！”
秦逝紧追不舍，再次禀告道：“有一件小事，还要请陛下为赵总督做主！”
“你说！”隆武皇帝今天完全豁出去了。
“赵总督为卢总督的学生，深受卢总督大恩，当年朝中奸佞横行，卢总督被陷害，战死在嵩水河畔，赵总督拼死相救，未能如愿，因此对国事失望才来到江南。”
秦逝歇了一口气，详细讲述当年那一场惨烈的经过：“保定巡抚张其平已经被杀了，杨嗣昌也已自杀身亡，唯有当年的京营提督高起潜南渡后，在弘光朝中竟然又当了京营监军。”
“南京陷落后，听说高起潜逃入福州，请陛下可怜卢总督一片忠心为大明，斩杀高起潜为卢总督报仇，并且为卢总督重赐谥号。”
“如此一来，赵总督必然会万分感激陛下！”
“是吗？”隆武皇帝并不是很清楚这件轶闻，听秦逝说完后大喜过望，连忙答应道：“卢总督为我大明马革裹尸，理当如此！”
隆武皇帝连封王都应允了，这种能向赵信示好的机会，简直就是从天上掉下的馅饼。
一切顺利，秦逝终于向隆武皇帝磕头跪拜，而不是拱手施礼：“陛下真能如此，微臣便是舍去性命，也要劝赵总督归明！”
隆武皇帝大松一口气：“好，朕在福州等你的好消息，只要赵总督答应了，朕立刻传诏！”
隆武皇帝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沮丧，无论怎么憋屈，他终将把浙东这一片强大的势力归在自己的统治下，至于郑芝龙和赵信的飞扬跋扈，他日后再慢慢想办法。
赵信能投靠隆武朝，对跋扈的郑芝龙来说，也是一种极为的威慑。
隆武皇帝对自己信心十足：“朕是大明的皇帝，难道还解决不了骄横的武将吗？”
这天下有赵信，有郑芝龙，还有何腾蛟和万元吉，并不是一个武将独大。
在隆武皇帝看来，他现在先忍辱负重把满清赶出江南，把架在脖子上的利刃挪开，再慢慢想办法解决这些人。
秦逝完成了赵信交代的任务，终于踏上了归途，他在福州经营，但眼下赵信没有半点空暇关注千里之外的隆武皇帝。
与正在进行的浙西战事相比，徽州府的胜利微不足道，隆武皇帝封王也微不足道。
浙东上下倾尽全力，上至首辅、阁老、总督，下至黎民百姓，无论这些人各自怀了怎样的心思，但在面对满清时，他们都能倾尽全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鲁王虽然只知道享乐，但浙东鲁王朝比福州的隆武朝要团结的多。
首辅张国维回到绍兴，利用自己的名望在台州、东阳等地征集民夫，配合江南总督府的总管张青运送各种物资。
张猛之前绕路拦截，只带了三天的粮食，于潜县城不知要坚持多久，除了大米，他们还要搬运火药和兵器。
于潜县城下的战事已经持续两天了，每天的铁炮声从清晨响到天黑，朱大典两眼赤红地站在城头，每天非要等清军偃旗息鼓，他才会下城休息。
千里镜中，城头的战事清晰展现在赵信眼前，除了听不见凄惨的叫声，他和身临其境没什么区别。
于潜守军伤亡很惨重，朱大典和胡觉都不是精细的将军，无法把城防布置的像杭州城那样坚固，两人只凭一股血气之勇坚守。
赵信只是看着，看那些熟悉和不熟悉的义士死在墙头，这些人不属于江南总督府的正兵，没有军饷，在萧山行营时只需每天三顿饭填饱肚子，但他们的表现让不少拿军饷的将士汗颜。
看了整整两天，赵信心中戚戚然。
这场战役发动得有些早了！
赵信感慨之余，又坚定心智，一切已经发生，只能勇往直前。
炮声在连绵的群山中飘荡，像在寻找归宿的幽灵，浓密的山林里能藏住很多人，有从小生长在这里的猎户，也有探听消息的斥候。
消息传到昌化城，张存仁在城头竖起耳朵也听不见炮声，于潜县城正在进行的战事让他对自己的命运蒙上了一层阴影。
眼下还没有人来骚扰他们，昌化城像是在一条繁华街道角落的乞丐，左右行人都不屑于触碰。
方国安所部驻守在昌化县城东面的高地上，每日加固工事，斥候禀告说通往于潜县城的山道中有浙东军同袍出现，那根本无需猜测。
“看来，赵信是想要将自己一口吞掉啊！”张存仁很有自知之明。
这些天，清军搜遍昌化县城的每一个角落，从新收稻米到晒干的腊肉，全都抢入兵营。
刨除城内的汉民，他们共有九天的军粮，这些在浙东军离开后，恋恋不舍回到县城的百姓和乡绅，现在没人再能救他们。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张存仁下令把城内的老弱妇孺驱赶出去，他不会浪费一粒粮食，浙东军会不会救这些人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