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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信一点也看不出着急，如果不是王震、张猛、陈靖、徐广等人曾追随赵信在北方与清军斗得死去活来，若不是林元义、元启洲见过赵信拼死救援卢象升，怕是会免不了暗中怀疑赵信准备投靠满清。
宁绍军三万将士被阻在钱塘江前足足一个月，而这一个月，江南近乎全部归于清军的统治下，各府县的官绅献出降表无数。
秦逝作为宁绍镇的代表，暂时留在杭州与马士英、方国安以及张秉贞等人交往，他是整个宁绍军中除了赵信自己，最了解赵信意图的人，算是最合适的人选。
芒种过后，骄阳开始发威。
秦逝渡江归来，见到赵信第一句话便是：“东家，潞王监国非是合适的人选。”
前些天，兵部左侍郎朱大典和兵部右侍郎阮大铖从芜湖逃过来，告知噩梦般的消息，弘光皇帝在芜湖被清军俘虏，黄得功被暗中投降满清的部将偷袭，受伤后自杀。
马士英紧急召集杭州诸官僚商议，由邹太后下懿旨，推举潞王朱由芳为监国，张秉贞为兵部尚书，黄道周为东阁大学士。
赵信饶有兴趣地问向秦逝：“为何潞王不适合监国？”
秦逝细细解释道：“潞王害怕登基后成为清虏的目标，死活不愿担任监国，直到马士英诱骗他上任监国后可与清虏议和并割让江南四郡，潞王才勉为其难上任。”
赵信闻言抚掌大笑起来：“哈哈哈，这就是东林党说的贤王？”
秦逝纳闷赵信为何还能笑得出来！
赵信见秦逝不解，笑问道：“秦先生，你觉得清虏很强大吗？”
“虽然不想承认，但清虏确实强大！”
“不，清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
“这话何解？”
“随多铎渡江的满蒙八旗只有六万人，投降的江北三镇兵马约十五六万人，南征的清虏可用之兵满打满算不到二十五万人，其中大多数还是降卒。”
“咦，还真是如此！”
“清虏只用不到二十五万人便征服了江南，你知道为什么吗？”
赵信问完便笑了起来，笑得胸有成竹，仿佛视清虏强兵为无物。
秦逝看到赵信这般神情，莫名感到心安，略作思考后回道：“大明朝廷失了军民之心，百姓对天下易主选择无视！”
赵信点点头：“你说的不错，大明朝廷失了军心民心，少有人再愿意为大明豁出性命死战，这才是清虏轻易征服江南的根本原因，”
“卢总督死的时候，我说过一句话，‘人必先自贱，然后人贱之’！”
“大明疆域万里，人口万万，却被辽东十万清虏击败，岂是因为将不善谋，兵不善战？”
“袁督师、卢总督、孙总督他们哪个不善谋？关宁铁骑、天雄军、秦兵他们哪个不善战？”
“只因决定胜利的，从始至终都不是战场的胜败！”
这八年来，赵信走遍大江南北，当过底层武官，做过买卖，报过卢象升的忠义，和陈子龙、黄宗羲、方以智等士子惺惺相惜，借过许都的人头，他渐渐读懂了大明。
赵信作为穿越者，自己的优势是什么？
不，赵信首先要知道的是自己的劣势，不彻底融入这个时代，如何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对了，刚刚要说的是优势？
嗯
在消除那些劣势后，赵信还记得的那些事，就是自己的优势，毕竟，知道历史大势是一回事，能逆转历史大势或者说别人愿意让你逆转历史大势是一回事。
救国被阻，想救国而不能，这样的遭遇赵信已经历过多次了。
“潞王既然想降，那就降吧！”赵信嘿嘿一笑：“我们浙东最不缺的就是王爷！”
六月十七日，豫亲王多铎命多罗贝勒岳托率满蒙八旗三万并降军五万，共八万人攻打杭州城。
浙江总兵方国安率部在涌金门血战抵抗，监国的潞王唯恐得罪了清军，从城头扔下酒食犒赏清军。
方国安闻讯暴怒，率军退向钱塘江上游的严州府山区，马士英和他同行，于是乎，满清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杭州。
杭州一失，郑氏水军从浙海退向福建，同行的有黄道周等闽地元老以及唐王朱聿键。
宁绍总兵赵信率大军渡海‘逃’向舟山岛，副总兵王震率一部人马驻守定海城并上表‘投降’，浙东各县官绅纷纷前往杭州求降。
“继续等那一刻到来，真的值得吗？”赵信站在船头，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
赵信知道王震、张猛、陈靖等人不再像从前那样信任他了，赵信知道连胡觉也有了怨言，但赵信的心已坚若磐石，每一个成就大事的人，营该都要如此吧！
夏至之后，天气越发炎热起来。
从苏州前往杭州的一座乌篷船内，一个中年男子脸上全是污垢，藏在船舱中，看着清澈的河水发呆，脸上表情时而悲苦，时而愤怒。
江南虽然归于满清统治，但管事的几乎还是从前的那些人，除了扬州传来骇人听闻的屠城消息外，其它各地没有发生激烈的战斗和屠戮，老百姓还在如从前那般过日子。
有些县令上了降表后，仍然在担任原职，也有些有骨气的挂印离去。
上降表上的快的，很快得到官位，让有些人羡慕，也让有些人不齿。
陈子龙很愤怒，他知道赵信的宁绍军有四五万人马，没想到竟然都渡海逃跑了，需知就连方国安尚且还在杭州城门前血战过。
“这不是我认识的赵信。”陈子龙伸手划过水面，烈日暴晒下，河水不像想象中那么清凉。
“除非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可他若是伪君子，为何不直接投靠满清，反而渡海逃走！”陈子龙有些癫狂，在那里自言自语。
驾船的船夫偷眼看他，心中暗自嘀咕，这人怕是有毛病，要不是为了二十两银子，他才不会在这个时候冒险，不过听说浙东诸县都上表投降了，到那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无论赵信是怎么想的，我都必须要见他一面！”
求见赵信，问清赵信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是陈子龙心存的最后一丝希望。
江南尚归大明能战的军镇只剩下宁绍和福建了，但福建郑氏以水军见长，对江南没有染指之心，也无染指之力，所以，陈子龙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赵信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