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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眉冰雪聪明，先是伸手扯了扯柳如是的衣角，然后向陈子龙施了个万福礼：“见过陈司理！”
顾眉帮柳如是递了个台阶，但柳如是却岿然不动，眼波只在陈子龙身上打转。
六年前，柳如是曾和陈子龙有过一段交往，情到深入时，也曾谈婚论嫁。
当时，陈子龙已有夫人，虽然不反对陈子龙纳妾，但绝不同意他娶娼门女子入门，加上陈子龙的祖母也竭力反对，这段情缘便无疾而终。
烟花柳巷的女子年龄耽误不起，嫁不了自己爱的人，只能退而求其次，嫁给在乎自己的人。
三年前，柳如是嫁给了东林魁首钱谦益，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
钱谦益人老心不老，把柳如是捧在手里还怕化了，对她常身穿儒服出闺阁参与士子聚会也听之任之。
柳如是在这里突然见到陈子龙，勾起从前的心思，表面上脸色平静，心中却像有一匹小马驹在乱撞。
“我来给赵总兵以及眉娘贺喜，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陈子龙面色讪讪，他听说顾眉出嫁，知道柳如是必然会来，鬼使神差便到了这里。
一见之下，佳人还是往昔风采，陈子龙心痛之后，反而释然，佳人已为人妇，钱谦益和他也还有来往，以他谦谦君子的性格，当然不会另作他想。
柳如是这才侧目，朝赵信略一作揖。
赵信拉着顾眉的手，却没留意柳如是这个动作细微的揖，微笑着对陈子龙说道:“卧子兄能来，自然是欢迎之至！”
柳如是尴尬地站在那里，嘴角又翘了起来，脸上瞬间像是挂了一层霜，她到哪里都是中心，在家里钱谦益宠着，出了门一帮年轻的士子绕着，再加上对自己的容貌极为自信，久而久之，本就骄傲的心态更加突出。
赵信第一眼见她时似乎被迷倒，但随后的反应不但不热切，甚至可以用极为冷淡来形容。
赵信还是没看柳如是，笑着对顾眉说了一句‘眉娘，我有事和你商量’，便拉着顾眉走向远处，留下陈子龙和柳如是尴尬地站在那里。
赵信对于陈子龙和柳如是的那段经历不感兴趣，更不愿意插在两人之间，他们旧情复燃也好，暗自情伤也罢，和他以及顾眉毫无关些。
晚明士子风+流浪+荡，像顾炎武等浪荡不羁的士子，甚至以患有杨梅花柳为荣，而如黄宗羲、方以智那般只顾学问，不懂风情的士子，往往会被当做异类。
赵信对青+楼女子没看法，但柳如是是钱谦益的侍妾，就算有倾国倾城的容貌，赵信对她也提不起兴趣。
柳如是的脸色从红润转白，冷哼一声，扭头进了屋子。
陈子龙在这之前一门心思都在想着柳如是，想跟着进屋，又碍于礼法，站在那里进退不得。
想到自己这次前来没带贺礼，陈子龙一边下楼，一边大声说道：“振宇兄、眉娘，贺礼我改天再送过来！”
顾眉见陈子龙逃也似的离开，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对赵信说道：“赵郎，我去看看河东君！”
赵信点点头，然后向楼下走去。
顾眉进了屋子，见柳如是侧身靠在软榻上，胸口高耸的曲线显露无余，嘴巴还在鼓着。
“河东君，你还在生卧子兄的气啊！”顾眉在柳如是旁边坐下。
“生气有什么用？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有贼心没贼胆！”柳如是“哼”了一声，喘息时胸口起伏不定，高耸的弧线像是在招手，连顾眉这样的女子看了也忍不住想伸手握上去：“眉兄，有时候我挺羡慕你，有一个爱你且肯为你抗拒礼法的男人！”
顾眉虽然貌美如花，又才艺不俗，但终究是个青+楼女子，她能嫁给宁绍总兵为妻，在柳如是看来，就是打着灯笼捡到的宝贝。
顾眉看柳如是的反应，知道她藏了些不开心的心思，三十几岁，恰如盛夏的树木，枝繁叶茂，嫁给一个六十岁的老头，虽然是东林魁首，名门望族，骄傲的柳如是也不能样样都能胜过她。
“赵郎非是常人，我能遇到他，是三生修来的福分！”顾眉感慨一句，然后宽慰柳如是道：“河东君也莫急，我看得出来，卧子兄是真的喜欢你，或许哪日胆气一壮”
“他如果真有胆子，我倒愿意陪他胡闹一回，可惜”
五月二十五日，宁绍镇出一百匹白马骑兵开道、一百匹黑马骑兵殿后，五彩旗帜飘扬，沿途乐队一路吹拉，一百甲士护送花轿，为总兵赵信接顾眉‘出楼’。
复社士子来贺者无数，醉月楼用最昂贵的食材，最拿手的菜肴招待这场‘出楼宴’的来客，广隆升更是出资，以顾眉的名义在南京城外花了五千两银子赈济江北来的难民。
赵信胸口扎着红花，胯下是雄峻的白马，一身装扮风+流倜傥，让那些士子看了既羡慕又嫉妒。
如果是一年前，赵信绝不敢如此高调，但现在朝廷自顾不暇，已不敢在小事上惹恼地方军镇。
赵信手里留不住银子，今年的海贸有所好转，挣得银子稍微多点，又是募兵，又要打造兵备，剩下一点全花在为顾眉‘出楼’这事上。
在明末，花魁‘出楼’要花费的银子可是不少，更遑论‘出楼’仪式还要搞得风光隆重。
不留银子是赵信的优点，至少不会像洛阳的福王那样，被李自成放在油锅里煮的时候，府中还有金银财宝无数。
宁绍镇扩军后，有一半的兵马要自筹军饷，今年朝廷拖欠的军饷尤其严重，幸亏赵信安排部下在卫所屯田解决了部分口粮。
徐麟长袖善舞，办商号，开客栈，贩卖茶叶、丝绸、棉布、瓷器，稻米什么赚钱干什么，但也被负责总兵府财务的张青逼得叫苦不堪，只感觉钱越赚越多，日子反而比刚到江南时还要困难。
除了郑芝龙，大明经商没有第二个人挣钱比赵信更多，但在大明只靠商号撑不起一支军队，除了郑芝龙。
有时候，张青、徐麟忍不住向赵信诉苦，赵信便宽慰他们：“再忍忍，如今到了紧要关头，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撑过这几年！”
撑到大明最大的惊变到来，如果赵信能力挽狂澜，那也罢了，如果赵信没办到，那积攒再丰厚的家底也是无用，最后终究要便宜了满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