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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金陵秦淮殇13
姜滢跟傅文卿恋爱了。
说起来就跟做梦一样。
一个月前,姜滢问他,他说的先生,是哪一个先生。傅文卿说:“太太的先生。”
然后就这么莫名其妙又水到渠成地自由恋爱了。
只是恋爱归恋爱,傅文卿暗地里在做的事,也是一丁点没有透露给姜滢知道。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好事。
一个苦心瞒着她,一个假装不知道。
只是这样平静的生活,维持不了多久。
迟早,双方都会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在对方面前。
1937年8月13日。上海南火车站。
一场轰炸拉开了淞沪会战的序幕。
淞沪会战,只要看过历史课本的人都知道,这是以失败告终的。
日本曾宣言,只需要三个月,就可以亡了中国。
日方派出上海派遣军开始向上海进攻,中华民国则派出中央军精锐和大批内地省份部队合计70万人,与日军血战三个月之久,粉碎其“三月亡华”之战略,此即为淞沪会战。
三个月的浴血奋战,不知道多少人为此牺牲,所有人都在拼命。可最悲哀的是,姜滢知道,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役。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可她阻止不了,解决不了。一个人的力量,在千军万马,枪林弹雨中,实在太过渺小。
1937年11月20日,中国国民革命军在伤亡25万人之后,被迫撤退,上海自此沦陷。同一天,中华民国政府立即宣布将首都和所有政府机构由南京迁往陪都重庆。
迁都重庆,而曾经的民国首都南京,即将遭遇一场史无前例的残酷大屠杀。
这一段历史,在书上只有寥寥几句,连一页也没能覆盖满。可现实里,却是真正经历了三个月的腥风血雨。
在起初,姜滢被傅文卿护在别院里,外面炮火连天,他告诉她,千万不要出去。
可是傅文卿在叮嘱完这些后,却毅然决然地要打开门。
“你要去干什么?外面在打仗。”姜滢站起来。
傅文卿握在门把手上的手凝滞了一瞬:“外面在打仗,身为一个男儿,我更不能坐在这里。”
他抱歉地垂下眼睛:“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会有人来接你。”
他连她的退路都想好了。他真的存了再也回不来的心思。
家国面前,儿女情长,于情于理,孰轻孰重,他选择了前者。
如果他选了后者,也就不再是姜滢认识的那个高华如月的傅文卿了。
傅文卿想,姜滢也许会拦他,可无论怎样,他是绝不会躲在这里的。又或者,她深明大义,不会挽留他,只是两个人无疑都是痛苦万分的。
这就是他当初拒绝姜滢时所想的。可他终究还是败了,想要不计一切的与她在一起,最终又不得不分离。
可他没有想到,姜滢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她上前,站在傅文卿面前:“带我一起去。”
傅文卿皱了眉:“阿滢,战场不是儿戏。”
战场关乎生死。
“我没在开玩笑。”姜滢神色坚定,“男女平等是你告诉我的。为什么总要我来提醒你。女子为什么不可以上战场?你一个书生都可以”
“阿滢。”傅文卿轻叹了一口气,“士兵是需要训练的。普通人去了也是送死。我不是书生。”
姜滢果然没有猜错。傅文卿曾经是军阀的儿子,逃跑过程中,那几个化为便衣的军官也相继失散死亡。少年傅文卿孤身一人颠沛流离,因为曾经受到的教育好,根骨佳,小小年纪就遇事沉着冷静,被某党军官看中,培养成了特务。
他不是书生意气,他真的杀过人。
这些都是绝密,他表面上的身份做的天衣无缝,还有自己的社交。他本不应该告诉别人的。
只是这样的关头,他再瞒着她,又何必呢?说出来,至少让她稍微放心一点。
“阿滢很抱歉,瞒了你这么久。这也是我一定要走的理由。”傅文卿轻声道。
“那再抱抱我吧。”姜滢低头说。
傅文卿一个大男人,此刻竟有些哽咽。
他抱了抱姜滢:“保重。”
“嗯。”
门外是激烈的枪声,这座城市除了租界,到处都是枪战。出了这扇门,就真的有很大可能是诀别了。
傅文卿拿上帽子,打开门的一瞬间,姜滢突然喊道:“等等!”
傅文卿以为她是不舍,正要回头宽慰几句,却见姜滢拿着一把手枪,对着他。傅文卿心中一阵惊骇,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果然,他的枪少了一把。
应该是在他们拥抱的时候,姜滢从他身上取走的。
能够取走他的枪而不被他察觉,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虽然他对姜滢没有防备心,可本能也会有所察觉的。
来不及想这么多,傅文卿想让姜滢把枪还给他。枪会走火,不懂用枪的人,拿着会很危险。
可姜滢却在他震惊的目光下,扣下了扳机,那子弹擦过他的耳边,射入了一个正想对屋里开枪的日本兵的脑袋。
她神色平静:“带我一起。”
傅文卿怎么也想不到,他瞒了这么久,姜滢却隐藏的更深。
她百发百中的枪法,杀人时的果断,近战时的娴熟,都一次次刷新了他的认知。也让他知道,他也许从未了解过她。
可似乎,这样的她,才是他骨子里最熟悉的那一个。
他没有问过什么。他觉得,他似乎是应该知道的。
傅文卿的战斗力无疑是可怕的。他是被从小训练起来的,体能与枪法都是一等一的好,以一当四都不在话下。而姜滢与他配合的很好。
可无论他们二人合力如何所向披靡,也左右不了淞沪会战失败的结局。
1937年11月20日,中国国民革命军在伤亡25万人之后,被迫撤退,上海自此沦陷。同一天,中华民国政府立即宣布将首都和所有政府机构由南京迁往陪都重庆。
国民军撤退的这一天,上海的平民似乎失去了全部希望。但姜滢还知道,更加绝望的是南京的百姓。
她来到这里的时候是1937年的1月,人们刚刚过完春节,年味十足。可是1938年的1月,南京的很多人,再也没能过个年。
姜滢看着撤退的军队,微微垂了眸:“我们,回南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