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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北狄探子感受到的深深恶意(完)
依拉赫被缉拿却在镇北都护府没有掀起太多风浪, 因着这两日诸事繁杂, 都护府诸人也都连轴在转, 未曾歇息。
向意晚一探依拉赫脉搏, 再一嗅他口唇间的难闻气息:“倒牛草。”
“倒牛草?”姬澜沧不由一脸疑惑。
向意晚解释道:“民间百姓所取之名, 意为牛吃了也得倒的意思。”
宿耕星不由哈哈大笑:“难怪这北狄探子也被放倒了!”
向意晚却是一脸奇怪地倒:“可这倒牛草气味难闻, 便是牛, 只要鼻子不坏,隔着老远都会退开不去吃它,这北狄探子论理不蠢哪, 他是怎么吃下去的?”
大衍淡淡道:“这有何难,当人遇上更难相信之事时,便不会太计较自己吃下去的是什么了。”
众人面面相觑, 一时间不知道该夸赞那位放倒北狄探子的民妇手段犀利, 还是该夸向意晚医术高明明察秋毫、大衍大师经验丰富。
只是看着北狄探子的头目,一身女装, 胡子剔了, 唇齿间一股馊馊的恶臭, 简直从头到脚都写着“饱受蹂躏”四个字, 就是宿耕星这样对北狄深恶痛绝的人,看着这探子头目, 眼神中都透着怜悯, 如果嘴边没有那个愉快的笑容就更逼真了~
事实上, 依拉赫的经历比他们想的还要惨烈,可怜依拉赫堂堂北狄王子近卫, 就是再经历过沙场凶险,又哪里知道镇北都护府的厉害?先是剔了胡子,又被迫成为女装大佬,再被守寡,还差点要嫁给一个小子生儿子,啧啧,最后还是栽在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
岳欣然检视着依拉赫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她看着其中一枚黄金印,忽然向黄云龙问道:“他们此行目的,与那投毒马夫的关系,还没有交待?”
黄云龙心中是十分佩服的:“按您先时的吩咐,不许他们睡觉休息,他们已经有些疲惫,若再坚持几日,必能叫他们吐露真相,目下只知道他们皆出自忽楚亲卫,多半便是忽楚授意他们前来,至于与那马夫投毒的干系,他们俱未交待。”
黄云龙在牢中看着那几人困得眼睛发直了,却咬牙不肯说的模样,不得不佩服司州大人,不出手则已,出手必是狠招,他们既然不肯招,那便不让他们睡觉,看他们能熬到几时,黄云龙对此法十分有信心,不上刑、不动粗,一样叫他们说实话!
却见岳欣然摇头道:“太慢了。”
大军天明修整之后便要开拨,最好是在大军出发之前弄清楚到底北狄这拨间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北狄对于镇北都护府当前的策略到底是什么,背后主使之人是谁,不致叫陆膺北上还是两眼一抹黑,便是几日的功夫,最好也不要等。
岳欣然问道:“那八人的性情黄都官你应是有所了解了?”
黄云龙点头,他反复讯问阿来,那小子知道的几乎都倒出来的,虽说都是些鸡皮蒜毛无关紧要之事,却也大致知道了这些人彼此的远近亲疏。
岳欣然道:“你去对甲说,就说乙已经供认不诲,他们此来是为了烧粮仓,在乙的帮助和欺骗之下,我们已经抓到了依拉赫。”
岳欣然递过那枚黄金印,黄云龙恍然大悟:“这是诈他们?”
岳欣然点头又摇头:“不只如此,你对他们所有人说,依据我大魏律法,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若是他们将所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便可以免于一死,他年或许还有机会与家人团聚;若是他们不说,想来他们皆是北狄勇士,不惧死亡……”
黄云龙看着黑眉毛神情中的不屑一顾,一字一句转述着岳欣然的交待:“想来你们北狄勇士,是不惧死亡的,不过你们的家人怕是还在龙台山上吧,忽林台,你们的姓名我们都打听到了,届时我们一封书信发到龙台山,不,不必书信,李才子的话本你们是晓得的,我们只须编个话本子,唱个曲子,就说你们投靠了我们镇北都护府,必定会传遍整个龙台山……
忽楚王子谋划落空,定然已经失了颜面,若是整个龙台山上再疯传他的亲卫叛变,你说,他是会相信你们、保全你们的家人呢?还是会斩杀你们的家人平息众议呢?”
名叫忽林台的黑眉毛原本困顿不堪,却生生在黄云龙这番话下打了个寒战,竟开始瑟瑟发抖。
龙台山的局势,他再清楚不过,可汗年势已高,三位王子夺位之势越加炽烈,他们坏了事已经令四王子谋划落空、落后一城,若是再传出他们投靠阿孛都日,那话本的威力他亲眼所见,他们被抓,不就是因为那些亭州百姓信了话本中的故事么!
届时,不论他们背叛北狄之事是真是假,都必会令四王子恼羞成怒,哪怕只是为了维护他在可汗前的尊严,他也定会将他们的家人斩杀干净。
天旋地转间,忽林台颤抖着嘴唇:“你们、你们……想知道什么?”
忽林台打定了主意,他说一句,留一句,定然不能将所有事情都告诉这些可恶的魏人!
只可惜,与熟知囚徒困境的司州大人玩心眼,他毕竟还太嫩了些。
不多时,黄云龙再次出现在他的牢房中,他微微一笑:“我方才收到司州大人的命令,往龙台山的话本是一定会写的,只是,你们一共八个人,司州大人说,话本里的名字太多了,听众会记不住,只留三个姓名就好。
至于,在话本中留下哪三个姓名么,就要看你们八个人的表现了,谁告诉我们的情报更多,谁便能将姓名从话本中抹去,忽林台,我给你一个提示,你方才的表现,可不怎么样哪。哦,那位阿来小朋友已经得到了一个名额,还有四个,你,好好努力哦。”
——
依拉赫被冷水泼醒之时,一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之感,待看清眼前站着的岳欣然与黄云龙,他才明白自己的处境,不由扯了扯嘴角冷笑道:“岳司州,黄都官,幸会哪。”
岳欣然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黄云龙却冷哼一声,此人居心叵测,不知在镇北都护府潜伏了多久,竟连司州大人也认得!
他不耐烦地使出了杀手锏:“你手底下那些人已经什么都招了,你们奉忽楚之令潜伏到亭州,意图烧毁太平仓,为忽楚在赤那颜前争些颜面,是不是?”
依拉赫做得出抛弃下属自己逃跑之事,自然不会相信他的下属会全然护他,他只平静道:“黄都官,用你们魏人的话来说,你又何必做无用功、多此一举?”
反正他是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黄云龙面色骤沉:“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是想试试我亭州大牢的手段!”
依拉赫阖目不语,嘴角甚至还露出一缕笑容,他乃是四王子亲选的近卫队长,草原上身中十数箭亦可冲杀自如,若这亭州大牢真有什么手段能逼得开口,那算他输。
哼,若非如此,四王子又怎么会将这样的大事托付,只恨……所有谋划,皆付流水。
黄云龙却换了柔和的口气道:“依拉赫,看来你确是一条好汉,不过,你就不想一想,你手底下那些汉子,怎么在这短短时日内将什么都招了出来?呵,我亭州大牢虽然有的是手段,但我们可没碰他们一根手指头哦。”
依拉赫蓦然睁眼,鹰隼般的目光盯向黄云龙,他却不紧不慢地道:“你在外边的时日比他们都略长一些,我亭州城的话本故事,想来近卫长大人是听了些的?若是这话本我们以狄语写了,编成小曲,再将近卫长你的名字写进去,就说你幡然悔悟,弃暗投明……你说,你在龙台山的家人,可怎么办哪?”
依拉赫先时勃然大怒,他相信眼前黄云龙所说定是真的,如果不是这样的手段,怎么可能叫忽林台他们将所有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就算骨头再软,也不至于几个时辰都扛不住,除非他们根本就无法去扛!
可听到后来黄云龙对他的威胁,依拉赫却哈哈大笑起来:“司州大人,我若是你,再用这位都官大人可要小心谨慎,就这样他还好意思说打探到了全部消息,”他蓦然直直看向黄云龙,面上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你若是知道全部消息,便该知道,我家人早已经全部死绝,龙台山上,可没有我的亲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黄云龙的面色再次难看起来,依拉赫却仿佛笑得更开心了,气得黄云龙差点动手。
岳欣然却击掌道:“既无亲眷扣在龙台山作为约束,四王子却敢叫你领头潜入亭州城,想必对你是真的视若心腹,绝无二疑了。”
依拉赫收了笑容,一言不发地看向岳欣然。
岳欣然视若未见,兀自推断道:“你确是一条好汉,对忽楚王子忠心耿耿,也难怪他那样相信你。相信你心中,哪怕是为四王子死在亭州,也是死得其所,只遗憾没能完成他托付给你的任务罢?”
依拉赫再看向岳欣然,眼神不由幽深。
岳欣然却叹道:“你这样的好汉,本来不该轻易折辱,只是两国交战,若不出奇谋,死的就得是千千万万的百姓,还请原谅则个。”
黄云龙不由神情一动,这依拉赫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司州大人还能有什么手段逼他低头?
只见岳欣然手中握着一沓纸页,她慢慢转过那纸页:“好汉依拉赫,好叫你知道,我镇北都护府众望所归,人才济济,可不只是有会编话本故事的才子。”
依拉赫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眉宇间俱是不屑,他们大漠上的北狄人,在这三年战火间早看清了南人是何等的软弱无用。
那纸页正对了依拉赫,岳欣然才再次缓缓开口道:“我们镇北都护府也有当世丹青大师……”
只见那纸页上是一个双人画像,并排画着两个人物,左侧画的是蓄着络腮胡、神情威严凛然的四王子近卫队长,右侧却是一个钗发凌乱、楚楚可怜的小娘子,“当世丹青大师”并非是岳欣然空口胡说,这两个人物,明明一男一女,一威严一可怜,却被这位丹青大手画得栩栩如生,仿在眼前并排站了两个人,一模一样的五官眉宇都被极为传神地刻画了出来。
依拉赫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未曾更换的裙裾,不由觉得胸中一梗,便岳欣然续道:“不只如此,我们镇北都护府还有印刷高手,先时好汉你的肖像便是那套印刷术在短时间印了数万张遍传整个亭州城内外。”
说着,岳欣然手腕翻动,数张一模一样的双人画像便在她指间翻动,一时间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近卫队长与小娘子……
依拉赫看着那摞画像,仿佛难以置信般双目发直。
黄云龙大笑出声,给出最后一记爆击:“啧啧,姬先生的画功当真是举世无双,画得多逼真哪,你说,这画像要是印上几十万份,一不小心流传一些到龙台山上……
好汉依拉赫,届时你就算是为你家四王子牺牲了性命,整个龙台山说起依拉赫这三个字,肯定不是你的忠心耿耿,而是‘呀~那个喜欢扮作女娘的近卫长呀~’‘嘘~你们说他喜欢扮成女娘,会不会是四王子的授意’……”
黄云龙的场景模拟惟妙惟肖,仿佛那些嘲讽便在眼前。
“噗”地一声,依拉赫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然后他竟一头朝地上狠狠磕去,在黄云龙眼皮子底下,岂能叫他得逞,立时就被拦了下来:“好汉依拉赫,容我提醒你一句,你现在就算死了,你的双面画像一样会洒遍龙台山,与其没出息的寻死觅活,你不如想想怎生配合我们?你放心,只要你老老实实地交待,这些画像也只在司州大人手中,一张也不会流出去。”
依拉赫面容枯槁,先时哪怕受尽他认为的屈辱,也远胜此时的生不如死。
那模样,不知怎么,叫黄云龙无端有些同情,可是,若是怜悯这样的人,那差点被烧的太平仓,可能被烧死其中的人命呢?没了米粮,亭州若是动荡又会饿死多少人?有多少百姓会流离失所?
想到这里,黄云龙最后一丝怜悯也彻底消散。
各为其主,便各出手段,死伤无怨尤,若没有那等狠辣的手段、心肠、承受力,便最好不要来当探子。
岳欣然道:“往好了想,依拉赫。你所说的这些事,说与不说,于大局并没有决定性的影响;再者,也许镇北都护府击败北狄,对四王子来说,反而是一个更好的结局。”
依拉赫抬头,视野中一片茫然,他竟有些听不懂这位岳司州的意思。
岳欣然不再多说,她只问道:“那个向天马投毒的马夫,不是忽楚派出来的吧?”
依拉赫面如死灰:“不是。”
“是谁派的?”
“不知道。”
“四王子为什么忽然会派你到亭州来执行此事?”
“可汗说了,三位王子,谁能平亭州,谁便能继任可汗大位。二王子身后有靠山,三王子足智多谋,四王子便想先下手。”
——
审完依拉赫,天色近亮,岳欣然却没有入睡的打算,她看着发白的窗棂,却是眉头紧锁。
陆膺道:“不必忧虑,我此番北上,就是没有赤那颜这番刺激,我与他之间,我身负国仇家恨,他有光复妄念,注定不能相容,必是要分个胜负的。”
岳欣然:“赤那颜此番用心极为歹毒,若是秋收他直接打过来也罢了,如今草原正是夏末,牲畜即将繁育,他大军轻易不能动弹,却主动使出这些阴谋诡计。
……此番都护大人北上,请向太医与大衍大师随行吧。”
陆膺本想说让大衍留下,岳欣然却正色道:“这并不只是为都护大人你一人。有向太医随军而行,军中医者可以培养起来,此乃长远计划之一;而大衍大师,你此番北上,是不是还想去考察那铁矿?有大师随行,不论是勘测含量,还是就地开炉,大师皆可独当一面。北狄这样狠毒,早一日提升实力,便多一分胜算。”
她这样一说,陆膺便也不再反对:“但你也须得答应我,若遇事不决,须立时送信予我;身周不得少了护卫,间子猖獗,你绝不能给他们可趁之机!”
岳欣然笑着应下:“都护大人之命,我岂敢不从?”
二人说笑间,向意晚、姬澜沧等人也因开明大军开拨之事前来寻陆膺,毕竟十余万大军,米粮、医药等军需的运输保障,俱是许多繁杂,琐碎的筹备工作确认之后,岳欣然一直支颐沉思,此时忽然转头来问:“此番探子之事,各位先生怎生看?”
不是问黄云龙,他便老实在一旁听着,司州大人极少无的放矢,必是事出有因。
宿耕星打了个哈欠:“还是司州厉害。”
向意晚却是一脸百无聊赖:“无所谓。”
大衍沉吟之后道:“居心叵测。”
姬澜沧却是道:“古怪。”
岳欣然却是感慨道:“是啊,太古怪了。”
陆膺略一思索,便知道岳欣然的意思:“依拉赫既然招了,那马夫不是他们一伙的,也许便是拖勿亚、或者是阐于的人,两边行事未曾通气……一则,亭州城中是该好好清理一番,至少不能再漏得如筛子似的,二来,赤那颜以我为饵,想炼出北狄的蛊王,他的意图不错,但也要看我愿意不愿意,但他们既然分头行事,我们自然也可以充分利用,分而破之。”
这番思虑,大局观十分全面,宿耕星与大衍俱是满意地点头赞同。
姬澜沧却摇头道:“都护大人,我与司州大人所说的古怪却不只是这个。你们可还记得那马夫是如何死的?”
陆膺心中一动,隐约知道岳欣然所虑何事,他身旁话唠是十分熟悉这些手段的:“北狄亦有死间,后槽牙会拔了一颗,在其中塞上一枚毒囊,但遇被捕的情形,便咬破毒囊,不留活口,如此一来,便也不会泄露机密了。”
姬澜沧点头道:“华将军所言极是,此乃北狄间子行事的风格,可是这依拉赫一样被抓,想死,却想以头抢地碰死?是不是差别也太大了些?”
相比之下,依拉赫寻死的方法简直像是小孩子,业余得叫人发噱。
“再者,那马夫一路混入王氏商队之中,可有人觉察他的身份?没有,商队里没有一人觉得他有什么奇怪;可那依拉赫呢?竟然叫阿来这样没用的小子在外边采买、泄露了形迹。”
这就更明显了,一个仿佛是临时赶鸭子上架来操持此事,另一个却是老辣沉稳。
黄云龙心中警醒,是了,那马夫行事方式才更像是个正常水准的北狄探子,都官上下千万不能以为抓到了依拉赫一行便自高自大。
岳欣然支颐道:“更古怪的是,这样专业的探子,北狄必是花费了极大的心血培养的,可是,你们看他所作所为,依拉赫还知道火烧太平仓玩把大的,可那马夫只是给天马不痛不痒投了些剂量轻微的番泻叶汁,叫天马拉上一日便可自行痊愈?若说这探子搭上性命的目的是为了诬陷王家主与罕斥奴,他们一个不过是大魏境内的商人,一个不过是老胡儿,这是不是也太杀鸡用牛刀、还把刀给折了?”
姬澜沧点头道:“不错,此番探子之事,依拉赫那头还好,忽楚也许手上本没有培育过探子,临时用人,忠诚与能力,他优选了忠诚,本也无可厚非;可围绕着那马夫,却处处透着疑点与古怪。”
陆膺沉思道:“事有古怪,便是其中有什么我们遗漏、或者是我们不知道的信息,才令此事看起来难以解释。”
黄云龙生平查过多少大案,他此时心中一动:“我们换一种想法,马夫投毒之案,我们一直以为,马夫与魏三、罕斥奴‘偶遇’,拖延时间,投了番泻汁,污染了草料,才叫所有天马开始腹泻……以此为推断,才揣测马夫的目的是为了让天马腹泻。可换个角度,若这并不是他的最终目的,而是其中出了什么岔子……他的本来目的该是什么?身为北狄探子,他要如何做才能叫镇北都护府深受其害?”
众人不由陷入沉思,宿耕星喃喃道:“天马……那魏三马匹伺候得不错,他与罕斥奴亲自照料的,乃是最神骏的几匹……等等!那几匹马是要进贡给陛下的!”
众人不由面色大变,岳欣然却轻声道:“我若是北狄人,派出这样厉害的间子,怎么可能小题大做,现在用来给天马投毒呢,如果是我下令,这样的探子,应该潜伏到了马营中,伺喂马匹,捏造一个经得起查的身份,甚至干脆就假冒哪个倒霉蛋,平日里要表现得勤奋可靠,待到天马进京之前,往魏三的饮食中投些番泻叶……”
众人顺着她的思路,竟不由微微战栗。
若是魏三腹泻难起,御贡天马怎么能无人伺候,必是要另选了人一同上京,这个人必定要勤奋可靠……一旦混进了魏京的队伍,他可以做的事简直太多了,轻,他可以在进贡之时毒死天马,制造不祥之兆,引得景耀帝对陆膺厌弃;重,他甚至可以刺杀景耀帝,若能得手,则大魏必乱,若不能得手,陆膺也难以洗清背上的这口大锅。
若是在这样关键的位置混入一个探子,后果简直难以设想。
话唠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叫过副官保护陆膺安全,便向陆膺回禀道:“都护大人,马营那头,我再去排查,石头那里,我也让将贡品相关的所有人、物再清查一次,绝不能再有疏漏!”
说罢,他便飞快退了下去。
话唠这番反应倒是叫众人不知为何,反倒松了口气,也是,黄金骑行事,速来周全谨慎,这些重要岗位,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叫北狄渗透得逞的,如果真是那样容易,不知道早出了多少事了。
向意晚不由好奇地道:“岳娘子说得有理,既然你能想到,北狄有聪明人,必然也能想到,怎么最后事情却是弄成那般模样,天马只是小小腹泻一场,探子却丢了性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黄云龙不由喃喃道:“对啊,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那魏三我亲自审过,不可能瞒得过我……”
电光火石间,他忽然火烧屁股一样跳起来:“罕斥奴!”
这老胡儿最擅装疯卖傻,有魏三吸引视线,竟差点被他这障眼法给瞒了过去!此案中,如果还有什么疑点,罕斥奴无疑是最大的一个,魏三遇探子,他也在场;后来探子诬陷,他也有份!
纵使这老胡儿不是北狄探子,可必也知道些什么旁人不知道的,可恨他居然一直半点也未透露!
黄云龙跳着脚跑远:“我去提那老胡儿过来!”
宿耕星悠然道:“都护与司州麾下俱是这般活泼的官儿,亭州未来可期啊~”
众人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在这即将分别的凌晨,无端生出许多暖意。
罕斥奴很快被黄云龙提溜到了堂上,只见这老胡儿一脸的疙癞,好像是没睡醒,被黄云龙提溜在手上,他好像只睁了睁眼随便瞅瞅,随即他浑身上下好像没骨头似的,斜斜赖在黄云龙身上,那臭气差点没将黄云龙的脸给熏歪。
这老胡儿倒好,睡眼朦胧间又要合上,他们这群人忙活一宿未得合眼,这身上疑云重重的老胡儿却是一脸的好梦未醒,怎么叫人不气!
黄云龙正要怒吼着叫人来泼冷水,给这老胡儿一点颜色,却听岳欣然微微一笑:“这位先生,你既然三番五次襄助都护府,却又为什么掩盖形迹,不肯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