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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我不能出门,姨夫就给我讲他离开家的那些经历。姨妈出去以后,姨夫就泡上一壶茶,我们慢慢地喝着,过一会儿再抽支烟。我怀着好奇,他则是为了解闷。
在那个黎明,姨夫买了一张火车票,是直达齐齐哈尔的。因为在临出狱的时候,发给了路费,还有他平时积攒下的零花钱,足够买火车票的。但是,当他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待了几天以后,并没有找到工作,因为吃饭和住宿,兜里只剩下了几十块钱,这时候,他想到如果继续在这里,就有饿死在街头的可能。后来,他听人说继续往北走,有好多的农场,在那里应该能够找到工作。
于是,他买了一包馒头背在肩上,沿着铁道继续往北走去。
走累了,就歇一会儿,饿了,就啃块馒头。这里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黑土地和漫无边际的草原,放眼看去,根本没有人烟。他想,只要有轨道在,就一定有大大小小的火车站。有火车站就一定有人,就一定热闹。
头一个晚上,他是在一个轨道旁的洞里度过的。在离轨道大约两米多的地方,有一个陡坡,有人在这个坡的底下凿了一个洞,洞口刚能挤进一个人去,但里面却是蛮宽敞的,而且还铺着一些干草。他想这一定是护路工人休息和挡风避雨的地方。于是,就躺在里面,感觉很舒服的。
开始的时候睡不着,到处都很安静,偶尔有列火车呼啸着开过去,震得整个山洞都晃啊晃得要塌陷似得。火车过去,又恢复平静。远处传来野兽的吼叫,他不禁害怕起来,就用颤抖的手把洞里的草抱一些从里面塞住洞口。后来,因为是走了一天的路,身体太疲惫,很快也就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他醒来后发现自己还活着,就感到无比的高兴。于是,就又迈开长腿往前走去。
他感到只要能往前走,就会有生存的希望,就会有胜利的曙光。
第二个夜晚来临的时候,他走到了一个小火车站。在他的想象里,这里应该是人最多的地方,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偌大一个候车室里,竟然是空无一人。
在候车室的中央,悬挂着一个圆形的电灯,暗淡而又昏黄。他坐在一张长椅上,长舒了一口气。于是,他从包里掏出一个剩馒头啃了起来。
正在嚼着馒头的时候,有四个年轻人嬉笑着呼呼啦啦的进来了,看到他以后,他们在一起叽咕了一番,就向他走来。
姨夫以为是来坐车的,也就没有当回事。可是,当他们四个人站在他周围的时候,他才发现情况不妙。这时,跑已经来不及。
一眨眼的功夫,有两个人抱住了他的头,又有人拧住了他的胳膊,接着,就有人翻他的衣兜。他拼命挣扎,但寡不敌众,剩下的那三十多块钱被他们抢了去。于是,他们放开了他。
姨夫一看自己舍不得花的钱被他们抢走了,就大喊一声向他们撞去,那些人本来是要走的,看到姨夫要跟他们拼命,就一起向他冲来。一阵拳打脚踢,姨夫嘴角流血的躺在了地上。
待了很长时间,姨夫才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他坐在长椅上,大口的喘着气,不禁伤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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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他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后悔不该离开家这么远。这里生活环境不适应不说,人也野。在青岛的话,即使姨妈暂时不让进家,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会重新接纳自己的。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一分钱也没有,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就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又进来了几个年轻人,他们在候车的长椅上打闹,翻着筋斗,有的还站在长椅上面来回的走。显然,他们把这里当成了一个取乐和玩游戏的场所。
忽然。有人发现了姨夫,大声喊着说:“这里有一个叫花子!”于是,便一拥而上,对他戏弄起来。
他们用手指戳他,又用巴掌揍他的头,姨夫都忍了。不忍也不行,他们人多,而且自己刚刚挨完打,一点力气也没有。当有人扇他的耳光,而且是比赛看谁抽的耳光响的时候,他不禁悄悄地攥起了拳头。
此时此刻,姨夫再也忍不下去了,一双眼睛暴凸着,与其受这样的侮辱和戏弄,不如就跟他们拼了。于是,他大喊一声:“畜生,我打死你们!”
就在他们一愣神的功夫,姨夫站起来,用脚踏住长椅,然后,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就掀下了一块长木板,接着就举起来向他们横着扫了过去,这一下子就打到了两个。他咬着牙,口里还大骂着:“混蛋,畜生,敢他妈欺负老子,看我不跟你们拼了!”
那伙人跑的跑,散的散,但姨夫还是不放手,把他们一直追到了候车室外面。他把木板一扔,心想:“我这不是还挺厉害的,看来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横的怕不要命的。”
虽然打得他们落荒而逃,可是,姨夫的心里还是怕他们回来报复,于是,就背起吃剩下的几个馒头又上路了。
从此,姨夫总结到:软弱是要挨打的,胆怯就会被人欺负。只有昂起头,挺起胸,才能活出人样来。
这一夜,他沿着火车道走走停停,终于在天亮透了的时候,他看到了一片房屋。此时,正有袅袅炊烟在房屋的上空弥漫。他犹如看到了救星,向那里飞奔而去。
他敲响了好几个栅栏门,都以为他是讨饭的,有的拿块干粮,有的端出碗水来,他饿了,也渴了,就在人家的门口吃了,也把水喝了。然后,就问人家这里有没有工作可干。
有人说:“工作是有,就怕你身子骨赖,干不了。”
姨夫说:“只要能挣到钱,什么活我都能干!”
这时,有个中年汉子走到他的面前,说:“兄弟,你是关里的吧?”
姨夫说:“嗯,我是山东的。”
那人说:“我也是山东的,咱们是老乡啊。来,进屋坐吧。”
姨夫很高兴,在这里碰到了老乡。当他真正住在这里的时候,他发现有好多山东人。这让他在心理上得到了很多的安慰。
收留他的这个人姓刘,叫刘新。四十来岁,长得也是身高体健。家里头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都不到十岁的样子。刘大哥让姨夫坐到土炕上,让大嫂倒上了两碗水,说:“兄弟,这里没有喝茶的习惯,所以也没有卖的。都喝白开水和生水。你将就点吧。”
刘大哥又对大嫂说:“整两个菜。我跟咱们老乡喝一盅。”
大嫂说:“早晨就喝酒啊,吃完早饭不出工了?”
“出工。喝点酒不是干活不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