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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歌在第一时间便被浓烟熏醒了。
感受到鼻尖下充斥浓浓的烟味,原本在睡梦中的安歌猛然睁开双眼,耳边隐约还能听见屋子外面喧闹嘈杂的声音,感受着周围不同寻常的温度,心里咯噔一下,出事了!
随即她一手撑住身下的床板便要起身,不曾想四肢绵软无力,手臂一屈,便又跌回床上。
“唔——”想开口喊人,可喉咙里却像堵着一团棉花,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尝了几次,仍旧只是有口型却发不出声音,清丽的容颜上立刻覆满了冰霜,眼底浮现浓浓的杀意。
她,竟然中招了!
脑袋仍有些昏沉之感,可她却缓缓闭上双眼,思绪便飞速运转起来。
浑身无力应该是被下了软骨散之类的药,却不知道喉咙发不出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可是,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被下药了?又是谁对她下药?……
一个接一个的疑团袭上心头,可空气中灼热的气息让她原本就晕乎乎的脑袋更加混乱。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原本愤怒不堪的眼眸里只余一片沉着,不管到底事情是如何发展成这样的,眼下情况危急,她必须要冷静下来,既然没有人能帮忙,那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她一定要活着!
安歌费力的抬起手摸上了藏在枕头下面的匕首,用匕首抵着床板撑着坐了起来。
值得庆幸的是,不知是药效快过了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她的身体正在渐渐恢复力气。
而此时屋子里已是浓烟笼罩,门口火光摇曳,带着挂着的帷幔也被火舌席卷,火势蔓延而上,眨眼的功夫那帷幔便灰飞烟灭。而门窗上的木头被烧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让人不禁有些心颤。
发不出声音,可嗓子却被刺鼻的烟雾呛得痒痒的,就连眼睛也被熏得酸痛不已,清冷的眸子里泛着点点泪花。
空气越发炙热与混浊,安歌的额头与鼻尖都开始溢出薄汗,已经没有丁点儿的时间可以浪费!
小心的避开火苗,安歌半弯着腰低着脑袋,脚步虚浮的走向窗边,小几上的绣筐尚未受到火焰的波及,她随手拿起其中一条锦帕,踉踉跄跄的又朝着桌子扑去。
幸好桌上水壶里还有水,安歌毫不犹豫,将壶里珍贵的水倒在了锦帕上,捂住口鼻。
保证了自己呼吸通畅,安歌才有心情分析自己目前身处的形势。
火海!
没有一处没有火苗在跳跃。
视线瞥向门口,只见门窗处的火苗极为旺盛,入眼一片火红,看样子应该是被人故意浇了火油。
安歌冷笑,费尽心思封了她的出路,这是存心要将她活活烧死在屋子里啊!
环顾了一圈,安歌发现屋子竟没有其它能让她逃生的出路!
火焰肆虐,空气中夹杂着焦糊味,房屋顶上的梁木支撑不住的砰的坍塌下来,一半落在地上横在外厅中间,一半插在墙上摇摇欲坠。
因为被下了药,安歌的反应不如平日灵敏迅速,虽及时往后跃去躲过了横梁砸身的危机,但柔顺的发丝披散在脑后,发梢处却被灼热得微微卷起。
身处熊熊燃烧的火海,安歌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要被燃烧沸腾了。
她捂着口鼻,察觉到锦帕上的水分渐渐被烘干,心里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怒气。
往前,可能会被烧的面目全非。
往后,便只能呆在屋子里等死!
一时间,安歌进退两难。
妈的!
不能再犹豫了,安歌咬牙,将壶里剩下的水往自己身上浇了些,虽然水量有限,但有总比没有好!随后也不知从哪里涌上来的力气,一发狠单手拎起一张凳子的腿,挡在身前当做盾牌,作势就要往门口冲去。
就算毁容也总比死在这里强!
总要搏一线生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见“哗啦啦”的一声,屋顶上的瓦片四落,而正中竟出现一个大窟窿。
被身后动静惊到的安歌停下脚步扭头望过去,手中的匕首却不自觉的被握紧了些。
“歌儿,你在哪?”
原本淡漠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焦急与有心。
闻声安歌瞳孔一缩,这声音……凤墨离!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已翩然落下,黑衣翻飞,黑发临空,满目的火红成了他的背景,带着无与伦比的张狂与自信。
烟雾浓重,安歌看不清来人脸上的神色,但依稀可以辨认出,那身形轮廓是凤墨离无疑!
安歌正在发愣间,闯进火海寻她的凤墨离已经大步走到他的身前。
“没事吧?”
凤墨离仔细打量着身前的人儿,见她除了脸上有些污浊之外,并没有其他伤痕,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才堪堪落回心底。
紧紧盯着安歌眼眸,凤墨离唇角勾起一抹安心的浅笑,一字一顿道,“别怕,我来了。”
闻言安歌陡然一愣,手中拎着的凳子顿时失力砸落在地,滚了两圈也被卷进火焰里。
怕么?
说不怕是假的,只是多少年来穿走在死亡边缘,她已经习惯了将害怕藏在心底,直接对上死神的镰刀。
因为害怕也没有用,只会让她变得软弱。
而如今眼前这个人,却笑着对她说,别怕,他来了。
心脏猛然一缩,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缓缓袭上心头,填满了她的心房。
“我……”安歌动了动嘴皮,想要说什么,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现在发不出声音,她轻轻蹙起眉头。
“先别皱眉,我们出去!”说着凤墨离铁臂一勾,施力往自己身前一带,安歌纤细的身躯已落入他的怀抱。
“抱紧我!”
凤墨离一手将安歌的脑袋按进自己的怀里,一边沉声嘱咐道。
鼻尖不再是刺鼻的烟味,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冷香。
不知怎地,安歌的心安定了。
轻轻点了点头,乖巧的依在凤墨离的怀里,任由他抱着自己。
见她没有反抗,凤墨离眼里流露出一丝满意,随即他脚下使劲,往后一蹬,身子已往上朝着屋顶的窟窿跃去。
在他怀里的安歌抬眸看了眼他,只看见他紧绷的下颌以及轻抿的薄唇,但奇怪的是,她的心里却升起淡淡的喜悦。
凤墨离轻功了得,即便带了一人,仍旧轻松冲出了火海。
足尖在屋顶瓦片上轻点几下,衣袂翻飞,还未看清身形,人已缓缓落地。
“小姐!”
“歌儿!”
“主子!”
刚落地,几道关切的声音不约而同的响起。
不再是灼热的空气,不再有呛人的浓烟。
听见周围的动静,安歌从凤墨离的怀里退了出来,环顾一圈,只见身边围了一圈人,庄扶苏、茯苓、沉香、鬼卿、还有一干皇觉寺的僧人。
安歌瞥了一眼,只见自己住的这一排客房竟都起了火,可住人的却不多,不少僧人正提水救火,而火势最严重的自然是自己所在的屋子。
看着烧得不成样子的屋子,安歌目光陡然冰冷。
察觉到她情绪波动的凤墨离走到她身侧,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掌。
安歌抬头望去,只见他正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己,仿佛在无声的安慰自己,安歌微微愣怔,抿了抿唇,眼里的寒冰渐渐消融。
茯苓急得满眼泪花,凑了上前,“小姐,您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一旁的沉香也眼眶泛红,询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看着急坏了的两人,安歌浅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随即便将目光投向了稍微站在后面一点的庄扶苏,只见她正由向嬷嬷搀扶着,眼里满是关切的看着自己,一脸忧色。
“我没事……”安歌走上前去,无声的吐出一句。
而庄扶苏也伸手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仿佛在让她安心。
安歌朝她笑了笑,心里却明了,庄扶苏……也无法出声!
看着她俩相对不语的一幕,凤墨离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这么大的火势自然惊动了寺庙里的所有人,皇觉寺主持弥一方丈得到消息也匆忙赶来,双掌合十念了声佛号,面露歉然道,“老衲拜见定远王妃、凤世子、云小姐。”
说话间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三人,见他们均安然无恙心里稍安。
“弥一方丈。”凤墨离微微颔首算是回应,想到娘亲与歌儿差点葬身火海,周身杀气顿现。
一时间以他为中心向外的空间温度陡然下降了几分,站在他旁边的人不由缩了缩身子,好冷啊!
很快凤墨离便收敛了情绪,沉声道,“今日之事,皇觉寺是否应该给本世子一个交代?”
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可弥一却能听出里面暗藏的不满与威压。
弥一忙保证道,“凤世子放心,寺里出现此等祸事,实属老衲管理失职,老衲必定会严查到底,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听了下面人的回禀,当然不会傻傻的认为这次走水只是一次意外。所幸今日的贵客均安然无恙,否则即便是弘光师兄出面也兜不住这次的事情!
“最好如此。”凤墨离点点头。
“凤世子,今日之事让王妃与云小姐受惊了,老衲立刻派人为她们安排其他的房间,让她们先去好好休息,不知凤世子意下如何?”弥一提议道。
凤墨离回身看了一眼,见庄扶苏与安歌眉宇间均流露出一抹疲惫,缓缓点头,应道,“那就劳烦方丈了。”
“凤世子客气了。”弥一不敢承他的礼,忙侧身念了句佛号。
看着远去的凤墨离一行人,弥一苦笑一声,深深叹了口气。
……
安歌一行人在寺里僧人的带领下到了新的客房。
闲杂人等退下后,屋里便只剩下了安歌主仆、凤墨离、庄扶苏以及向嬷嬷。
“小姐,王妃、世子,请用茶。”茯苓给安歌三人各倒了杯水,便退到了一边。
庄扶苏端起杯子小口的啜饮着,凤墨离端着杯子不说话,一脸淡漠。
一口清水滋润了被烟熏的嗓子,安歌颇为享受的又喝了两口。
凤墨离端着杯子,手指摩挲了一下杯沿,缓缓道,“娘,歌儿,你们的嗓子怎么了?”
出不了声……庄扶苏动了动嘴唇,无奈的耸耸肩。
安歌也无辜的歪了歪脑袋,表示自己也没法出声了。
“小姐,”一直关注着安歌的茯苓忙关切的上前两步,“让奴婢来看看。”她略通医术,查看一番还是可以的。
安歌看了眼庄扶苏,示意茯苓先给她看,茯苓也不推辞。
“王妃,还请伸出右手,让奴婢替您把一下脉。”茯苓轻声道。
庄扶苏配合的伸出手,茯苓搭上她的手腕,静静诊脉,过了片刻移开,“王妃,请张开嘴。”
待观察了片刻后,茯苓皱眉,轻声道,“王妃的喉咙本身没有出问题,应该是被下药了。”
随后又替安歌坚持了一番,情况与庄扶苏一样。
一直担心庄扶苏的向嬷嬷忍不住询问道,“那茯苓姑娘可有解药?”
“奴婢没有解药。”茯苓遗憾的摇摇头,看着安歌与庄扶苏有些愧疚。
庄扶苏朝她笑了笑,示意没关系。
安歌与庄扶苏没法出声,凤墨离沉默不语,而剩下的人在看主子们的眼色,于是屋子里一时间陷入寂静。
良久,凤墨离放下杯子,目光投向安歌,里面似蕴藏了无数的情绪。
察觉到凤墨离的视线,安歌愣了愣,随即便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她看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问她授权,想要盘问她的人了。
见她点头,凤墨离眼里闪过一丝满意,随即冷冽的目光扫向茯苓几人,沉声道,“今日客房走水,你们可有人听到异常的动静?”
听到他的话,屋子里的人神色各异,庄扶苏仍旧小口喝着水,并不打算插手凤墨离问话。
茯苓与沉香对视一眼。
随后茯苓摇了摇头,先说道,“今日奴婢与沉香服侍小姐休息之后,便回到屋子睡下了,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后来发现屋子起火了。”
“对对。”沉香听着点了点头,她与茯苓一个屋,她有起夜的习惯,没想到就发现屋外起火了。
凤墨离眉眼深沉,听完她们的话,将目光落在沉香身上,停留了片刻便移开了。
而一直隐没在暗处的鬼卿缓步上前,毫不犹豫朝着安歌单膝跪地,请罪道,“属下失职,请小姐责罚!”
他身上挂彩,添了不少伤口,最严重的是右胳膊仍在不住冒血,可他却丝毫不在意。
闻言安歌垂下眸子,抬头看向茯苓做了个口型,茯苓会意,立刻从屋里翻出纸笔。
等待过程中,安歌手指轻点了几下桌面,指甲盖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
“小姐,纸笔来了。”
提笔蘸了点墨汁,安歌在纸上写下几字,随即将纸递给凤墨离。
凤墨离接过来,快速浏览了一番,纸上寥寥几字,鬼卿、暗卫、问明缘由。
凤墨离瞬间就懂了安歌的意思,面前这名唤鬼卿的男子应该就是她的暗卫,可方才她身陷火海,原本应该守在屋外的暗卫却不见人影,她要自己帮忙问清楚事情经过。
“怎么回事?”凤墨离的声音响起,带着淡淡的冷意。
在他看来,这种失职的暗卫应该直接丢进执法堂,别想出来!
鬼卿头也不抬,神色冷峻,沉声道,“客房起火之前,有五六名黑衣人鬼鬼祟祟的出现在周围,被属下发现,便动起手来,后来……属下中了调虎离山计。”
虽不明显,但仍能听出语气里的羞愧。
在他被那几名黑衣人缠住无法脱身之时,无意间瞥见他们的同伙挟着一条被子向别处逃去,那被子与安歌屋子里的一模一样,他以为安歌被人抓走,于是追了过去,当发觉有诈想要回去之时,又被那几人缠住,因此耽误了营救安歌的最佳时机。
可是无论如何,像他这种水平的暗卫,实在不该犯这种低级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