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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可你看那秦氏都狂妄成什么样儿了。”姚氏冷笑道,“她算是什么大家闺秀?早些年在外头流浪的野丫头罢了!在长辈面前不知道尊重,没有一点样子,这要是搁在从前将军府,大夫人能让她立规矩立到死,也就是摊上我这么个软和的婆母吧。”
姚氏连珠炮似的骂了一通,觉得心里舒服多了,舒了口气,又道:“她不叫我娘,正好,我还懒得听,又不是我养出来的,难道还指望狗肉贴到羊身上?她若要交租子也最好是快点,我还怕大福那个傻孩子叫人迷的倒搭银子呢。”
姚成谷听女儿抱怨过了,才道:“你这就不对了。怎么也要考虑到大福将来在朝中的事,秦尚书不是一般的人物,就算不在朝中做官了,可也是个出色的谋士,他闺女跟了咱家大福,往后不论大福有什么难题,他不都得玩命的帮咱们大福想办法?你往后可别这么说话了。”
“这倒也是。”
姚氏想了想,又担忧的道:“爹,你说秦氏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咱家大福的吧?不会弄错吧?”
“嗨,大福精明着呢。”
姚成谷不再多言,继续吧嗒吧嗒抽烟。
其实被姚氏问的,他心里也又犯起嘀咕。
看秦宜宁和逄枭的态度,他觉得那孩子应该是逄枭的。
可这种事谁又能保证呢?
再说那丫头生的一副颠倒众生的模样,万一大福是因为喜欢她,被迷住了才帮她掩饰呢?这些小年轻,动不动就感情用事,脑子一热就做出一些令人无可奈何的事也是情有可原的。
更何况就算这孩子是逄枭的,万一她伺候过别人呢?这样的女人不干不净的,伺候他外孙,他觉得有些反感。
姚成谷放下烟枪,又开始咔嚓咔嚓嗑瓜子,眼睛却一直放空没有落在实处。不停的思考着现状。
逄枭还年轻,做事冲动也是情有可原,可他这个长辈可不能不帮着逄枭把关,免得他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正当这时,外头有人来回话。
“老太爷,亲家老爷求见。”
姚成谷和姚氏一愣,对视一眼。这么巧?秦槐远未免来的太凑巧了吧?难道他是听说什么了?
“请亲家老爷进来。”姚成谷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瓜子壳。
丫头们便手脚麻利的将桌上地上都收拾了干净。
姚氏想了想,也没有避开,而是站在姚成谷的身旁。
不多时,便见身材清瘦挺拔,气度宛若谪仙的中年男子撩帘而来,看容貌气度,便让人脑子里浮现出那“智潘安”的绰号,因为他眉目之间的睿智和聪慧无可隐藏,容貌气度也实在出众。
秦槐远进门来,给姚成谷行了礼:“姚老太爷,亲家母。听我身边的侍卫回话说已经护送几位平安归来,我便赶着来看看,一路上可辛苦了?”
姚成谷听的眉头就跳了跳。
若是个直心眼儿的,恐怕根本不会多分析,秦槐远的话说的完全没问题。
可在刚发生过不愉快后,姚成谷却忍不住去多想:果真是朝廷里打滚多年,又有智潘安名号的,说起话来,轻描淡写,却句句戳心。
刚才短短的一段话,便点明了两个要点:
第一,“姚”老太爷姓“姚”,而这王府姓逄,甚至“亲家母”也只是个女流之辈,没有资格参与男人的事。
第二,他们如今能平安回到王府,还多亏了这段时间秦槐远暗中的保护。若无他照应,逄枭离开后他们就被李启天抓回去了。又和谈现在的团聚?
姚成谷眯了眯眼,热情的让座:“不辛苦,不辛苦,亲家老爷安排的极为妥当,一路上都没受什么苦。来人,快上好茶来。”
秦槐远笑着客气了一番,便依礼坐在下手的位置,笑着道:“小女笨拙,高攀进了王府,进门的日子还短,她有什么做的到不到的,还请姚老太爷和亲家母好生教训,我做父亲的绝不会有半分怨言。”
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三张一千两的银票,那上头都盖着宝通的大印,能在全国各地的宝通票号提白花花的银子。
秦槐远将银票放在桌上,推向姚老太爷,笑道:“这是租住雪梅院和溯雪园的银子。他们小夫妻刚成婚,宜姐儿的陪嫁虽然丰厚,可是我和拙荆考虑之下,也怕他们年轻不懂事,万一大手大脚怎么办。陪嫁的银子,就由着她折腾去了。这三千两银子,劳烦姚老太爷和太夫人帮忙收着,免得他们年纪小,就给使唤了。咱们做长辈的,无非都是为了小儿女过的好,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秦槐远说着,便是温和一笑,无论是笑容还是声音,都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姚成谷是的心里却暗骂秦槐远太狡猾了。
什么为了小儿女过得好,什么帮忙收着,意思就是这银子是他女儿的,这银子是他做爹的给女儿,他们只能看,不能用!
而且秦槐远的意思也清楚的表明了,他们秦家人也不白住王府的宅子,住的是理直气壮,就算不出租子,住在女儿女婿家里不也是理所当然吗?
还有另外一层的意思,就让姚成谷更憋屈了。
——我都出钱了,你难道还不表示表示?
姚成谷很想大手一挥,也“表示”一下,可那样岂不是便宜了别人,何况他本来吃住用都是王府的,也没家底拿出来摆阔。
思及此,姚成谷看着秦槐远那温润的笑容,心里就更明白了。
这家伙的意思应该是“你既然拿不出银子来表示,那就对我女儿好一些”吧?
刚才在走道上的事,果真已经传开了?
姚成谷觉得脸上有些无光,就好像被三千两银票狠狠的抽了一耳光似的。心里不由得感慨,不愧是在朝廷里打滚的老狐狸,果然是老奸巨猾。
他的话,表面上意思明白清楚,就算是将他刚才说的话用纸笔记录下来,看到的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只会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岳父,一个合格的父亲,甚至是一个很绵软温柔的亲家公。
可是配合上他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他的话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很容易就让人理解出来里头的几层意思。偏偏还让他找不到话来反驳,更无法将这话复述给逄枭知道。因为一旦说了,说不定逄枭还会觉得是他这个做外公的搬弄是非。
姚成谷自觉不笨,也足够威严,谁知道才刚被小丫头片子训斥的不得不熄了烟,现在又被小丫头的爹堵上门来打脸。
现在已经是几巴掌抽过来了,他也不得不接着了。若是这银子他再收起来,传开来,他恐怕以后都说不清楚。在大福那里都没的交代。
姚成谷面上的笑容都要僵硬了,只能闷闷的将银票推给秦槐远,道:“宜姐儿是个好姑娘,她能看得上大福,那是大福的福气,自打进门,我们一家子都非常喜欢她,他外婆更是将她当成心尖尖一样疼爱。
“这次她跟着出去,瘦了不少的苦,我心里也是愧疚的,一直都觉得对不住宜姐儿,也对不住亲家公你。你家这么友好的女儿嫁过来,如今朝廷环境却是如此。
“不过你放心,咱们家里头断然不会缺少了宜姐儿吃穿用度的,这三千两你还是收回去。一家人住在一起不是应该的吗?还说算不算租子的话,岂不是生分了?”
秦槐远微笑着摇摇头,将银票又推了回去。
“我知道姚老太爷的心意,但租子是一定要交的。我也知道老太爷、太夫人和亲家母都是实诚厚道的人,断然不会收我的租子,可这账目算的清也到底没有坏处,我本还想算了租子再额外给银子的,可料想王爷不会收那一年不足百两的租金,是以才直接拿这些来放在姚老太爷这里。”
秦槐远说罢站起身来,笑着道:“今日姚老太爷一路辛苦,我也就不多叨扰了。宜姐儿如今有了身孕,小女儿家不懂事,若有什么冒犯之处您说教她不肯听话的,只管来告诉我,我回头好好教训她。”
银子也给了,秦家也不欠王府的,何况秦家的女儿又是王妃,是王府的女主人,这里头说什么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借住的人来欺负这一家的女主人。
秦家人借住交了租子,姚家人交了吗?
以后若再有什么不满,只管冲他说,别去为难一个孕妇!
秦槐远拱了拱手,也不等姚成谷和姚氏说话,就转身出门去了。
姚成谷看着桌上那三张一千两的银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姚氏则是面红耳赤,咬牙切齿的道:“爹,您说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养出的女儿不守妇道,怎么还好意思理直气壮来兴师问罪!”
“人家可没兴师问罪。到底是朝堂上打滚多年的人,他说过一句过分的话吗?”姚成谷坐回原位,脸色阴沉的将银票拿了起来,粗糙的指头弹了弹,“这件事不好做。我们明面上再与秦家丫头出什么冲突,怕是闹大了,大福要怪咱们的。得想个办法,不动声色的将问题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