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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的味道让人容易产生幻觉,高烧中神志不清的小棠在这样的物理退烧中也不是没有醒过来,只是少有的几次醒过来看着老宅里她熟悉的室内装潢,她总以为自己仍旧是在小时候。
物理退烧,反复擦拭酒精,王明轩在畔照顾生病的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总让小棠误以为是她的父亲方文斌在照顾她。
“我又生病了?”高烧中的人自言自语,也像是在和照顾她的人说话。
王明轩看她,还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就听她继续说道,“今天又不能去上课了,爸爸,你让阿豪帮我请假了吗?”
看上的人挣扎着想要醒过来,手里的毛巾紧了紧,王明轩知道小棠现在的状态,无奈中安抚她,说道,“已经给你请假了,阿棠闭上眼,睡吧。”
“嗯。”乖巧地应了一声,小棠配合地闭上了眼。
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后背,王明轩哄她入睡。
一直到她的呼吸平稳,他将她放在被子外的手臂放进了被子里,试探的碰了碰她的额头。
想了想,将温度计从她睡衣里拿出来,看着透明的温度计上显示的刻度,暂时安了心。
烧退了很多。
压好被角,将她换下来的衣服拿进了浴室,接了温水,他挽起袖子慢慢给她洗那几件衣服。
浴室的门开着,睡梦中小棠不断地发汗,服用了退烧药药效上来,她恍惚中听着浴室水龙头地流水声,眼睫轻动试图睁开眼看,入目是窗外昏黄的天际,她知道下午了,阿豪该放学了,爸爸下午的时候向来要出去,晚上应酬。
现在,又是谁在浴室?
难道阿豪过来了,又再给她洗芭蕾舞蹈鞋?
今天没有上课,不用洗。
十多岁,小棠每天都要学芭蕾舞,白色的舞蹈鞋下了课都是渗着血丝的,阿豪每天都会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帮她洗白色的舞蹈鞋,白色的舞蹈鞋洗好后,他会在鞋子黏胶的地方细心地贴好纸巾,晾干后和买的时候一样的白。
空气中弥漫开的柠檬皂的味道让小棠更确定了浴室里的人是在洗着什么。
可是,她记得自己昨天有穿很厚的袜子,即便受伤也不会把血弄到鞋子上。
不用他总帮着她洗。
“阿豪……”
“阿豪……”
她想叫阿豪的名字,喉咙干涩地厉害,只有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地声响。
累了,退了烧,小棠蜷缩着自己的身子,在自己十多岁的幻觉中,沉沉睡去。
浴室里不断弥漫开的柠檬皂荚的味道让睡梦中的小棠十分安心。
洗好了小棠的衣服,王明轩将其一件一件地晾晒在和卧室相连的露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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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棠清醒过来的时候天际已经完全暗了,她的头有些痛,手心的刺痛感让她下意识去看手上的伤口。
手臂上,掌心都有擦伤,即便意识不清楚,她知道自己从医院回来的路上似乎受了伤,也一直感觉有人在陪着她。
摊开掌心,已经包扎好,擦了伤药,这样的系绷带的手法是她所熟悉的。
她知道是谁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抱紧了自己的双臂,小棠蜷缩在上的一个角落里,及腰的长发遮住了她苍白无助的脸。
小棠明白一定是自己又犯病了,不然,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静安医院里回来的。
一直以来,小棠都知道自己的问题,强撑着不想承认,是她觉得自己可以控制。
但是,控制不了,她现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病情。
以前,清醒过来还能记得自己大致在病发的时候做了什么,至少她还有理智,理智是清晰的,但是现在,她病发的时候做了什么她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想到陪着她的人一直是王明轩,小棠的脸色更加苍白,他是怎么看她的,是不是觉得那时候的她特别像是一个疯子?
内心的自尊在作祟,骨子里的高傲,让她一时间无法面对这么多的狼狈和难堪。
这样的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苏小棠,再也不是。
蜷缩在床角,她不想见任何人,更不想任何人看到这么狼狈的自己,尤其是王明轩。
起身下床,她将卧室的门反锁上。
路过梳妆台,小棠坐在室内的镜子前,看到镜子里映照出一张苍白的脸,无神的眼瞳,眉骨凸出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嘴唇干裂着再也不像以前一样润泽。
凌乱的长发,白色松散的睡衣显得她更加的骨瘦如柴。
小棠伸手,抚摸镜子里人的眉眼,问,这是她自己吗?
她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模样,从来都没有在意过自己的容貌,脸蛋漂不漂亮,小棠一点都不关注。
韶华易逝,红颜易老,长得再好看总要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失去。
但是,让小棠真的难过的是,她从镜子里看到了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人。
连她,都不认识自己了。
忘记了多久没有照镜子,昏昏沉沉中,她只记得自己像是死了,可疼痛告诉她她是活着的。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告诉自己她是苏小棠,苏小棠从来都不是可以被轻易击垮的人,再过晦暗的日子,再过压抑的现在,她都要坚强的面对。
手里握着的梳子攥紧。
强迫自己不再慌张,小棠安然地坐在镜子前,用梳子梳过她的长发。
她记得曾经,王明轩最爱用梳子给她梳头,她看得出他喜欢她的长发,市场缠绕在之间把玩。
可现在,她的头发再也不是乌黑浓密,微微泛黄,它掉的厉害,像是春日飘飘洒洒的小雨一样。
清醒过来后,小棠面无表情地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地板上落满了她的发丝,越落越多,忽然小棠握着檀香木梳的手一顿,她的手指抑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白头发,她在自己的长发中赫然看到了一根白头发。
24岁的年纪,竟然就生出了白头发。
檀香木梳上的梳齿刺入了她系着绷带的掌心,她也不觉得丝毫的疼。
‘啪’地一声手里的梳子掉在了地上,小棠霍然转身,她还是无法面对现在的自己。
手指扣在梳妆台上,直到指骨泛白,不断抽紧在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愤懑。
现在的她,再也不能为谁做什么?
她是所有人的——麻烦。
想到这个词,小棠霍然就笑了,这样的苦笑,满是讽刺。
窗帘打开的那一刹那,她看到了露台上整整齐齐挂在那里的衣服,刚刚从她身上换下来的,还带着青柠的皂荚香味。
这个时候,能为她换衣服,自作主张帮她洗衣服的不会有别人,家里佣人更不会在没有人差遣后做这些事。
这是王明轩帮她洗干净的。
小棠站在露台上,抬起头,望着夜风将她春日的衣服吹得飘摇,露台上的灯光下,显得这些衣服一件件那么干净。
看着这些,她就能想到,那个人是怎样挽着袖子,在浴室里将她所有的衣服,一点一点的洗,搓,而后晾晒出来。
这本不该是他应该做的。
两年前的温哥华,她说过她不想依赖他,却成了他彻底的麻烦。
讽刺的想笑,可小棠一点都笑不出来。
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时间为自己而感到狼狈和憔悴,阿豪的病情才是她现在要全全关注的事。
回到房间,从抽屉里取出自己的手机,小棠主动打电话给霍启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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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安医院,院长办公室内。
看着手机上的陌生号码,霍启维有些疑惑的接起来电话,“请问,您是?”
“霍姑父,是我。”
“小棠!”一下就听出了她的声音,最近霍启维通过向玲一直在听着小棠的病情变化。
她试图过想要和小棠交流,可是小棠单方面不肯接受治疗,他也没有办法。
心理疾病和普通的疾病不一样,这样的治疗强制是没有可实施性的,病患不肯配合,治疗就无法顺利进行。
听到小棠主动打电话,霍启维明白她一定是意识清醒的时候,想通了。
果然,下句,他就听到电话另一端的人,对他说道,“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可以见一面吗?”
“想见面当然可以。但是,小棠你应该明白心理治疗,需要的是吐露内心,将你内心的诟病说出来,才能更好的对症下药。往往很多人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霍姑父,我只是想要清醒,用药也可以。”
霍启维听她的意思,他明白,这孩子是还没有完全想通,没有人知道她旧病复发的原因,不强迫,心理医生要做的是有绝对的耐心等待。
“霍姑父,我接受用药。”
霍启维听她的意思,他明白,这孩子是还没有完全想通,没有人知道她旧病复发的原因,不强迫,心理医生要做的是有绝对的耐心等待。
通过向玲对小棠病症的描述,霍启维担心的是她由简单的自闭症正在向中度抑郁症转变。
现在的小棠,必须用药。
“服用药剂不是不可以,但是它会产生副作用,你明白吗?”
“嗯。”小棠一直都知道,她一直在服用一些简单的药物,但都是起调节效果的,没有什么副作用,霍启维郑重其事说的用药,她明白是什么意思,是用过后会免不了对身体造成一些伤害的药剂。
即便这样,她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再这样下去。
“小棠,我给你的调节药剂还在服用吗?”
“嗯。”
“暂时不要吃那些药了,你有时间到‘静安’医院来一趟。”
“好。”
挂掉电话,小棠蜷缩在室内的竹藤椅上,望着衣架上晾晒的衣服发呆。
4月的天,风还是有点凉,晚风吹拂着她额前的碎发,她就那么坐着,很久。
从露台上望下去,花园里的一切植被都被园丁修剪的非常整齐,5月初,荒谬的订婚宴日期在一天一天靠近,阿豪的病情需要的钱越来越多,五指抽紧,小棠攥紧了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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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厨房。
王明轩温了一杯热牛奶上三楼来,他推门的瞬间,诧异的发觉门是紧紧锁着的。
蹙眉,他敲了敲门,却让里面的人被惊吓了一跳。
“小棠。”他叫她。
小棠沉默着抱着双膝,不出声,她知道王明轩就在外面,仅仅隔着一道门的距离,但是两年后的她已经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瓜葛。
阿豪因为她身处‘地狱深渊’,她会去陪他,至于王明轩,他应该有更好的未来。
“小棠,我知道是你锁上的门,将门打开,好不好?”
小棠光着脚,跪在地毯上,将她散落了一地的头发,一根一根全部捡起来,门外的敲门声,她仿佛是听不到一样。
那些枯黄的从她的头上掉下来的头发,被她捡拾起来后丢入了垃圾桶。
敲门声还再继续,小棠走过去,手放在门把手上又松开。而后,她背靠着门板渐渐滑下去,坐在了室内的地毯上。
这门,她暂且不能开。
不为别的,只因为现在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以怎样的状态去面对王明轩。
这几天,她清醒的时候,两个人几乎从来没有任何交流。
靠在门板上,小棠苦笑,这清醒着倒不如不清醒,没有那么多的考量,也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不知道身边的人是谁,昏昏沉沉,内心更没有要承担的这么多的负荷。
不过,该断的都是会了断的。
敲门声不再有,然后,小棠听到了门外的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她突然有种内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情绪,她一直以来做事果断,只要做过的决定就不曾后悔,可是现在她听着门外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心底似乎有什么正在死去。
从书桌的抽屉里拿了一本《圣经》出来,为了平静自己的内心的慌乱,她翻看了两页,却再也看不进去。
钥匙插.入门锁的响动声让小棠面露诧异,门从外面打开,他一步一步走进来,小棠看他握在手里的那把钥匙,突然觉得是自己太过可笑了,门锁是无法将他锁在门外的。
他看她,她却避开视线,一如既往的沉默,不做声。
但是,王明轩看现在的小棠,他只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是清醒的。
没有因为她见自己锁在门外生气,也没有因为她清醒后的漠然而感到愤怒,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王明轩将一杯温热的牛奶递给她。
“谢谢。”说着礼貌的客套话,小棠并没有喝,而是把手中的牛奶放到了桌上。
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坐在椅子上的人,开口道,“你执意要这样。”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嘴唇干裂,她说话的时候喉咙撕扯的疼。
清醒后的苏小棠,理智清晰,但是王明轩不想和这样的她交流,不接她的话,也不和她再继续这个话题,王明轩将抽屉里的温度计拿出来。
他伸手试探她额头的温度,却被她躲开。
王明轩蹙眉,直接靠近她,小棠后退,“王明轩!”被逼迫到墙角,她的嗓音沙哑却还是清晰得叫出了他的名字。
“还记得我的名字,那就好。”
他抱起她,小棠对于这样体力悬殊的挣扎显得格外力不从心,“你要做什么?”
“乖,闭上嘴,如果你想让很多人过来的话,你就继续这么折腾。”
小棠无奈,这就是她所认识的王明轩,他的话说的不论有多温和也带着威胁的特性。
他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关上她卧室的门,家里的打扫佣人来来往往,如果动静太大,很快就会招很多人过来。
无力阻止,只能看着他将她的睡衣扣子一颗一颗解开,王明轩有意注意她现在脸上排斥的神情,他的眼瞳沉郁,唇边竟是强制的微笑。
将温度计,压在她的腋下,王明轩对她说,“现在是19点15分钟,一刻钟后的19点30分再将温度计拿出来,看看温度,烧是不是真的退了。”
“你不用这样。”
小棠正对上他的视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早在两年前那份离婚协议书按照约定一年后如期生效,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瓜葛。”
王明轩望着正对着自己的这双明亮的眼瞳,黑板分明,倒映着他的身影,现在的她无比的清醒。
但,也无比的冷静绝情。
果然,这就是苏小棠,他的妻子向来理智到他都自愧不如。
“阿棠,你一直到现在都认为,我们的关系仅仅是维系在那几份协议书上的?”
“不然,是什么?”一年前他的倾心相待,直接她如此冷然的和一次协议划伤了对等的符号,王明轩的内心不可能仍旧平稳。
因为是苏小棠,所以他不想对其冷言冷语,他妻子的情绪不稳定,他不能刺激她。
把握住和她交谈问题的度,王明轩站在她身边问,“阿棠,我们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你难道不明白?”
“你何必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
王明轩微笑,眼底却一片空茫,“到底是谁在自欺欺人?嗯?”
他伸手去轻触她的长发,小棠却像是受了惊一样,推开了他的手臂,怕是再次被他碰触到,小棠的眼神中染上了惶恐。
一直关注着她的反应,王明轩将刚才小棠的一系列反应都看在眼底,现在的她果然是又回到了他们曾经的初始相处状态。
不,比曾经更糟。
一个两年相隔,她的不辞而别,就是在告诉他想要离开的决心。
是他不相信,不死心,非要去寻找,找到,又能怎样呢?
不再碰触她,是因为王明轩太害怕在她的眼底看到厌恶的眼神。
“阿棠,你忘了你曾经在温哥华对我说的话了吗?”
“没有意义,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的王明轩,你当初让我和你签订协议的时候,不过是想得到我22岁的方家部分股份,现在你该得到的已经得到,我也不再欠你毁约金,我们早已经两清了。”
“你......”他欲言又止,最后道,“阿棠,你清醒的让我有些不认识你了。”
小棠浅浅道,“王明轩,我们曾经谁又真的认识谁,你说你不认识我,我又什么时候真的认识过你?”
他父亲的死是否和他有关,她问不出来,因为害怕得到她不想听的答案。
“两年前,为什么?”
他突然跳跃性的问题,让小棠愕然。
“为什么,不辞而别?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王明轩不想和她继续探讨那些没有结果的问题,既然她清新到决绝,他问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一年未约定,我确实是离开的有些早了,但是你的终极目的不就是那份利益股份,既然拿到了股份又何必在意过程。”
“告诉我,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很执着。
曾经的相处,让小棠明白这个人的执着和坚持,如果想打破这些,就不得不说出更残忍的话,“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协议是为什么签署的?为了阿豪我欠下了无法偿还的违约金,所以我答应你签署了婚姻协议。而现在,结束这段关系原因也很简单,阿豪回来了,我也还清了欠你的,所以一切理应终结。”
阿豪,缘由他起,而后再因他离开,她找了一个太好的理由说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