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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体紫金铸就的华辇在八匹龙马的牵引下向着皇宫急速驶去,两侧各有一队金甲侍卫护守,严阵以待着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刺客。
当然不可能出现了,车队所经之处,周围整整五条街道全部都被清空了,无数金银甲卫严防死守,更不要提隐藏在暗处的监察司暗探了。谁要这时候来刺杀根本就是自寻死路,连车队的面都见不到,外围的防御层就能将他们灭得渣都不剩。
马车旁边,李斯年少年人骑马紧随。眼瞧着肃清干净的街道和整齐列队的大衍甲士,三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谁能想到他们还有这样一天?
换做以前,就算是大族出身的方峻楠和柳明秀,最好的幻想也不过是找个太虚宫那种大势力寄身。可现在,金甲卫开道,自己骑着有钱也买不到的龙血宝马向着大衍的权力中心堂皇而去,周围一束束敬畏到不敢直视的目光落在身上,换成谁也会忍不住感觉心里跌宕起伏,一种让人迷醉的权利感由心而生。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往上爬,不得不说这种权利感确实诱人至极。若非那日跟李初一讨论过此类问题,他们现在很可能已经恍惚了心神了。
做人皇还是做神仙?
这个问题在那日看起来很简单。
唯有身处此时此景他们才发现,这个问题,其实很难。
他们尚且如此,华辇内的李初一就......
好吧,小胖子还是小胖子,一点动摇的感觉都没有。
两侧的街景丝毫不能动摇他的心意,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和木头人一样的甲卫,他心里只有叹息。
别人眼里,这是权利的体现,是自己高高在上的证明。
可是在他眼里,这根本就是一个笼子,每一个甲卫都是一根笼柱,既困住了他的自由,也牢牢的锁住了他们自己。
如果是一个寿元不过数十载的凡人,他可能会跟大多数人一样,感觉自己很特别,特别到凌驾在所有人之上。
可他不是,他是个修士,追求天道,而且是真正天道的修士。这些东西在他眼里实在太可笑了,放着大好的花花世界不去探寻,放着无处不在的至理天则不去感悟,却浪费了大好的时光窝在这一亩三分地里勾心斗角拼了命的想往上钻,做那狗屁的人上人,对一个修士来说这不可笑吗?
人上人,是仙。
而这些人,不过是懂得修行的凡人罢了。
除了身怀凡人所没有的伟力,可是呼点风唤点雨展露下所谓的神迹以外,他们其实跟凡人并没有什么两样,都是一介俗人。
此时此刻,李初一很庆幸。
自己的身世虽然坎坷到狗血,但他极其幸运的有了道士那样一位师父。
以前,他总认为道士是个离经叛道的人,脑子长的跟正常人完全不一样,所思所想都是那么的另类。看见有钱的他骂娘,看见有权的他也骂娘,看见落魄的穷酸的可恨的可怜的他都骂娘,动不动就“蠢驴”“傻鹅”的喊人家,愤世嫉俗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就好像全世界就他一个聪明人,其他都狗屁不是似的。
直到自己亲身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见过那么多世态炎凉之后,他才发现道士真的没错,道士确实有孤傲的资本。
跟修为道行无关,皆因道士是清醒的,而且很有可能是天底下最清醒的一个人。
有道士的悉心教导,他才能长成现在这个样子,才能从最正确的角度来看待这些引人深迷的事物。
若是自己没有那么多坎坷,衍岭皇没有要舍弃他,他的娘亲也没死,他从小在宫中被大衍所谓的“皇室正统”教育长大,他现在肯定也是他们的其中一员,而现在的冷眼人。
这就叫有得有失,他深深感觉自己获得的要比失去得多得多,而且珍贵万倍。
可是现在,他正在把失去的东西夺回来。虽然这条路不是他想选的,而他自己也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随着皇宫越来越近,他还是不可抑制的担心起来。
答应衍岭皇的条件,救出海无风,然后拍拍屁股走人放衍岭皇的鸽子,这话说起来简单,细思起来却难上加难。
海无风救出来不难,难得是他该怎么样全身而退。原本打算的是借沐方礼的力量平安离开大衍,可昨天沐老头亲自上门,送完衣服后的一番长谈他才发现,自己的外公竟然很赞同自己继任皇位接掌大衍。
用沐方礼的原话来讲,这根本就是应该,大衍本就该是他的。
这让李初一的计划胎死腹中,几次想说都没能张开嘴。来的日子也不短了,对沐方礼的脾气也算摸清了不少,他很确定如果把自己的计划透漏给沐方礼一丝,沐老头铁定会坚决反对。
也是在那时他才发觉,沐方礼担心的并不是他被定为大皇子或是太子,而是担心他在此期间会被衍岭皇暗害。可若是衍岭皇没有谋害之心,而是一路保着他顺顺利利的坐上帝位,沐老头不但不会反对,反而第一个举双手双脚赞成。
想想给自己的宝贝外孙做天师,沐老头就兴奋得眉飞色舞,小胖子苦恼的直抓头皮,可是有苦也说不出。
还好,他也不是只有这一条路。
七日蝉给他的金蝉他一直带在身上,实在不行他就去求七日蝉帮忙。知了的网络遍布整个人界,这里虽然是大衍的核心,但送个把个人离开这里,对知了来说应该并不是难事。
而且他很怀疑七日蝉那日来见他为的就是这事,七日蝉很可能一早就料到了这一切,送给自己金蝉就是为了帮自己脱身,以还道士的人情。
那日他不肯将余瑶的消息透露给自己也证明了这一点,若是当日他便知道余瑶在镇西王府,他肯定二话不说直接杀上门去。没有沐方礼撑腰,没有衍岭皇的态度,宇文太浩会怎么对待自己很难确定,有可能直接杀了,也有可能以礼相待而后矢口否认,总之自己绝对没有逼他说实话的本钱,结局肯定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妥帖。
七日蝉肯定是怕自己犯傻,所以才一口否决,任自己开什么条件也不松口。李初一越想越感觉自己猜的没错,可是捏着金蝉时他又犹豫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道士从未详提过七日蝉,两人的关系都是七日蝉一家所言,李初一也不确定对方的话是不是真的,想问问道士又没处问。
最重要的是,七日蝉自始至终也没有以真面目示人,过后还以诡异的手段洗清了李斯年他们的记忆,这让李初一怎么可能相信他,敢把这么重要的一件大事拜托给他。
所以,七日蝉只能作为最后的备选,是无路可走之下的最终选择,但凡有一点办法李初一也不会主动接触他。
知了水太深了,七日蝉,太邪门了。
梆梆梆。
敲窗声响起,李斯年的声音传了进来:“胖子,刚才有人过来说快到宫门了,让你收拾一下做做准备。”
“准备个屁,还让我三跪九叩一路大礼的跪进去啊?”
“这个那人倒没提,不过要是真的,你跪吗?”
“你说呢?”小胖子翻翻白眼。
李斯年顿了顿,似乎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而后轻声道:“那个...万一真是,你是不是准备调头回去?他们要不让你是不是准备一路杀出去?是的话你早说,我做做准备,待会儿打起来我先跑,然后再带人回来救你!”
真想照着李斯年的脸来三脚,小胖子压着火气语气温和的说道:“四大叔,放心,他们人多,咱今天不动手,咱们以理服人。”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李斯年大大的松了口气。
可小胖子没说完,紧接着温声道:“对了,忘了跟你说了,我不是大皇子嘛,大皇子身边总得有几个亲随不是?现在小爷...不是,现在本皇子就正是任你为本皇子座前一品带剑侍卫,兼管家和账房先生,以后你就是我的发言人了,等下要死三跪九叩我就不出面了,你代我去就好。”
“卧槽!!”
“先别急着谢恩,还少样东西给你。”
说着拿出纸笔,龙飞凤舞的写了个要多丑有多丑的“李”字,想了想又使劲揉搓了几下吐了几口唾沫,而后开开窗户往外一丢。
“这是本皇子赐给你信物,见他如见我,切记要挂在身上最明显的位置,否则显不出你李大人的地位!”
“你大
爷!”
撕纸声传来,小胖子暗暗偷笑。跟四大叔斗了斗嘴,他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可是想起方才的猜疑,他又犯起愁来。
不会真让他三跪九叩的跪进去吧?
正发愁着,唱喏声传来,而后是沉重的开门声,车队畅通无阻的穿过宫门,向着举行朝会的“定天殿”驶去。
而此时,定天殿中肃静一片。
三人高的宝座台上,衍岭皇端坐龙椅之上,宝珠点缀的金丝白玉冕下一双眼睛似闭非闭,随侍的太监躬着身子一动不动的定在一旁。
下面一层,熊将和文老默立右手,大衍天师沐方礼则面无表情的端坐左手。整个定天殿里除了衍岭皇以外只有他敢坐着,便是连熊将和文老这等亲信也没有这等待遇,当然了,也没人感觉这有什么不对。
第三层上没有朝臣,只有皇宫的近卫带刀肃立,其余朝臣皆在下方默然肃立,身子不敢乱动,只有眼睛在默默的瞄扫着各人。
忽然,一个小太监快步进殿,来到宝座台下跪伏在地工工整整的行了个大礼,而后用尖细的嗓音禀报道:“启禀我皇,大皇子求见!”
“宣!”
一字出口的同时,衍岭皇猛然睁眼望向了殿门的方向,眼神里急迫、期待、兴奋、犹豫,各种各样的情绪混在一起复杂到了极点。
而同时,满殿朝臣也纷纷侧目,尤其是位列队首的皇子皇女,尽皆凝目殿门。
听闻了这么久的大皇子,今天总算能得见其人了!